正文 第九十七章 洪流 文 / 夢靈庵
這深秋的天景裡，終究是略微正常了些，天色漸漸薄涼下來了
泠陌能見到少年的時日卻是越來越少，那小小的青色身影成天像影子似的跟在凌三皇子凌振身邊不離左右，夜伏晝出。自從上次泠陌和他共同餵了次魚，又共同吃了次『甚為大補』的晚飯後直到今日，泠陌已經快一個月也不曾見到那小小少年的身影了
這兩日來，不知怎的，也許是因為天色漸漸轉冷的原因，身上竟是無由來的會泛起寒冷。只是按理來說，自己身出赫赫仙門，早該不畏平常寒冷才是，可這全身上下，卻是一天比一天的寒意習習了
……
這一日
裹著一身雪狐裘袍的少女正閒閒一人在院落中看著面前那棵幾近飄光楓葉的紅楓樹，她脖間繞著雪白色的圍脖，眉如遠黛孤零零立在樹下，傻傻的看著面前這棵在秋風之中已經被洗禮做光禿禿的紅楓樹
一隻手從後，突然悄悄掩住了她幾乎在出神的雙眸。帶來著寒冷秋風裡沒有的溫暖和笑意，那人兒笑著，聲音像是浸了墨色一樣厚重而溫柔：
「陌兒，你想什麼呢？」
隨著年歲的漸長，身後這小小的少年不光拔高了身形，便是聲音之中也不如以往那般青稚，漸漸多了一股男兒特有的氣概與穩重
身前泠陌微微一怔，只覺得這樣一句話，似乎在記憶深處也曾聽到過，她一時想不真切，只覺得腦海中像是被一片大霧掩蓋，拚命撥開也看不清後面到底是什麼。下半刻只是帶著半分惘然轉過了首去，旋即她呆住了
眼前這個幾近一個月不曾見到的人兒，今日不知為何回來如此之早。他今日穿著一襲並不十分華貴的藍衫外加淺藍色的大披風，均是整潔而素淨的，他眉宇間帶著半分笑意半分溫柔，目光柔和，像是初生的幼童一般清澈。只是這些時日來明顯是耗費他不少功夫的，他不過十五六歲的年齡，一頭如瀑烏絲兩鬢間，竟隱隱有了幾絲銀光忽隱忽現的
泠陌有片刻的失神，旋即垂下首去有些冷的縮了縮頭繼而搖了搖首道：
「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早？不在宮中幫著三皇子處理政事了？」
身後人兒見她冷，一邊從身上解下大大的披風裹在她身上將她裹了個嚴實一邊笑著開口：
「那凌振又不給我金山銀山，就算給我金山銀山，還不允我陪陪家裡這個重過金山銀山千百倍的人了？」
泠陌面間一紅，只覺得裹在身上的披風傳來著屬於身前少年特有的厚重氣味，一時間竟是驅散了身上原有的寒意還是怎的，竟不復先前那般寒意陣陣了
她伸出手去自己將披風裹緊了些，很是平靜的白了少年人一眼道：
「這麼久不見，貧嘴的功夫倒是日益見長，朝中的事兒怎麼樣了？」
藍衫的人兒微笑著，只是走上前來輕輕從後將那裹著披風的少女抱住，泠陌一時感受著身後之人傳來淡淡的溫暖，一時聽得那人兒輕聲開口道：
「陌兒，你說鷸蚌相爭，最後會是誰得力呢？」
被抱著的少女大大白了他一眼，淡淡開口：
「你多讀點書了不起不是？這種問小孩的問題還要來問我？」
抱著她的少年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如孩子一般閃亮的眼睛中卻劃過了說不出的東西，他道：
「是啊，我把二皇子推到台上，勾出了左天虹這只深深潛伏在水中的『純臣』，本想著等他二人鬥得差不多了再將力量收入三皇子凌振帳下。只是……」
少年微微一沉默，一時想著什麼，開口：
「只是我就想不明白，左天虹和二皇子是沒有辦法不得不捲入這朝堂之中的相鬥，他二人若不鬥，無論讓哪家做大，以後這大凌國的內政都將是一個人的天下。正是因為輸不起，不得不鬥才相鬥的……可他呢……他明明是可以明哲保身，卻又為什麼捲入到這種小孩子都能看出的得不到好處的相鬥中來呢？」
泠陌一時怔住，沒想明白少年口中這個『他』指的是何人，不由仰首去從右側看著身後抱住她的藍色身影
淡淡一絲笑意泛上嘴角，那少年此時也俯下首來注視著少女的目光，片刻之後緩緩搖首道：
「無論如何，這也算是不敗神話，不敗之言即將被擊破的第一步，對不對，陌兒……」
泠陌皺了皺眉，不曾答話，只因為她覺得，那少年明明是在笑著的，那雙明亮而又溫柔的眼眸中，卻真的沒有一絲笑意
當手中那把十年磨礪的利刃本為守護，卻姻緣造化的指向了守護之人時，你的心中，又在想什麼呢
寒雙
……
麒尊寒毅不知抱以怎樣的心情，在朝堂之中隱匿十年之久後，突然的插手，卻伸向可他完全不熟悉又完全不擅長的內政之中
結果自然是大敗的，麒尊因內政處理不當，一連喪失了手下好幾員人才
只是本來混亂的凌國朝局，在麒尊這般插手介入之後，幾乎達到了三百年大凌盛世從未有過的混亂場面。軍政之中本來略佔上峰的麒尊在內政大敗後隱隱有被三皇子凌荃打壓之勢，內政之中卻因為麒尊寒毅的插手，左天虹和二皇子雖然不分上下，卻隱隱都沒了先前的氣勢
麒尊這般對自己完全不討好的出手，卻明裡暗裡都讓三皇子凌振得了好處，著實讓三皇子一眾人等摸不著頭腦。就連寒雙也對他的態度大為驚訝，他一時覺得，那個黑衣下的身影簡直就是為了將現在的水攪得更混一些，一時卻只能默默觀望這朝局又將走向怎樣的地步
時代與命運的洪流，是不是永遠都不是凡間生靈所能掌握呢？
這一日正在為凌振奔前奔後的寒雙不知，當年僅十六歲的他做下那個決定時。其實所有一切，也不過是冥冥之中，都早已注定罷了
這大凌國，終將有一個主人，可這個主人，卻永遠都輪不到他所選擇的凌振身上
風華絕倫，氣度儼然的凌振不知，天縱奇才，享有著天下第一策略公子的寒雙，也不知
也許唯一知道的，就是這昭昭天意，朗朗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