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 相比 文 / 夢靈庵

    對少年來說，從未有過一日，如今天這般想更快一點離開這個所謂的家。孩童時期的依戀，少年歲月的憧憬，這裡曾是他之前十年歲月中所有的信仰與皈依

    所以縱然是那個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冷顏相對，縱然用極端的方法逼迫著他參加到他並不喜歡的帝位爭奪中來。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孩子，依然希望自己是屬於這裡的

    屬於這個，曾被稱作家的地方

    曾經……

    ……

    藍秣汐穿著大紅喜袍向遠處那個靜靜立在木橋上的身影看去

    如第一次見面一般，他依舊是樸素的青衫著身，因為有著天生的笑痕，縱是不刻意而為，少年時刻讓人感到有淡淡的微笑掛在他的臉上。只是這微笑之中，卻無時不刻有著說不出悲傷

    從藍秣汐所站之處就這般看去，這個少年莫說是揚名在天下間的策略公子，便是普普通通的王侯之子也說不上。他身上總是少著點王侯天家的貴氣，亦少著所謂策略公子應有的靈動。如果一定要說少年有什麼特別的話，只怕亦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他

    孤獨

    這種孤獨似乎是深深烙印在了少年的骨子中，藍秣汐一直為這種孤獨找不到很好的釋義。如今看著青衫朗朗立在木橋上的少年，她的腦海中卻突然之間劃過了和他並肩而立的白衣少女。她有一瞬間的失神，幾乎是下意識低首打量著自己的穿著，發現喜氣洋洋的紅袍後便放棄了觀察。

    為什麼同樣是白衣，穿到兩個人的身上，散發著，卻是截然不同的味道？那個時而靈動，時而冷漠，時而孤傲，卻始終能待那青衫身影如一的白衣少女……

    藍秣汐恍然之間就明白了，其實這世間有一種孤獨，是因為除了對方，真的已經再容不下任何的人了

    這個睥睨天下的女子心中泛起一陣陣的煩躁，煩躁來的是如此莫名其妙而又順理成章。就在此時，卻見到那少年緩緩轉過首來，似是看向了她。旋即，少年的步伐緩緩向她這邊走了過來。她面上不由自主泛起一絲微笑，剛想說些什麼

    那個青衫的身影，沒有分毫停留的，從她身側就這般擦肩而過了

    幾乎是下意識伸出手去，她抓住了那個離去的人兒青衫的衣角，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冰冷話語緩緩吐出：

    「你要走？大婚之時將近，你卻要走？」

    青衫的少年沒有回首，許久之後只是用餘光輕輕瞥了女子抓住自己的手一眼，淡淡道：

    「鬆手……」

    藍秣汐的嘴角泛起冷笑，她冷冷看著少年，又說出了讓自己內心震驚的話語：

    「凝之，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麒尊讓你和我成親的理由！如今的凌國之力在三皇子凌振的整頓下日漸雄厚。麒尊此時動手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就算有合適的理由也沒有足夠的力量。這般耽擱幾年，到了那時，你們若是沒有我天齊一國的助力，就只能一點點被大凌國三皇子蠶食！」

    少年神色不變，繼而冷冷淡淡瞥了藍秣汐的手一眼，顯然對藍秣汐所說並不驚訝，他道：

    「鬆手……」

    藍秣汐一窒，片刻之後卻又冷笑的看著少年道：

    「還是說，策略公子已經有了更好的方法，幫你大哥拿下這大凌的江山？保你寒家世代平安？登堂入室一朝稱相？！」

    片刻沉默

    「你說完了？若是說完了就放開我……」

    平平靜靜的語氣，那少年淡淡看了一眼抓著自己冷笑的女子，倏的一把便拽回了自己的手。下半刻看也不看女子一眼，轉首即離

    「凝之……」

    紅袍的女子，突然從後緊緊抱住了那要離去的少年。她的話語中已有了哭腔，就這般緊緊抱著身前的人兒，哽咽的聲音緩緩從口中吐了出來：

    「是我不好，可那時你我對立而站，我不射你何以服眾？如今我以一國之君的身份下嫁於你，雖然不能向凌國的百姓公佈我的身份。但我保證，回到天齊，一定為你舉行更隆重的婚禮，可好？」

    她輕輕而緊緊抱著面前少年，見面前少年不語，只得繼而開口：

    「便是念在我和你共度的那些過往，你也不能原諒我嗎？」

    身前少年一怔

    是誰，握住了自己手中炙熱的炭火？

    是誰，擋在了自己身前一遍遍說著別殺他？

    還有誰，微笑著，和自己一起度過了那些日日夜夜……

    那少年輕輕地，慢慢地閉上了雙眸，微風輕輕拂過他的青衫，身後的女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許久之後，他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眼中含淚的女子，搖首道：

    「秣汐，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藍秣汐面上一喜，正要說些什麼

    那少年卻將女子抱著自己的手不經意的拂開，他倏然退了一步，靜靜看著面前愣住的女子道：

    「只不過，對我來講，江山也好，寒家也好，榮華富貴或者帝王將相，都是比不過一件事的……」

    藍秣汐一怔，只見那少年微一閉眸，轉過身去鏗鏘有力的開口說道：

    「這所有的一切，卻都比不過，我要和她在一起！」

    藍秣汐怔住了，男兒素來花心多情，心有大志而搖擺不定，面前這個少年，卻能在這樣的年紀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臉色漸漸發青，旋即一字一句道：

    「凝之，男兒當心繫天下，你為了一個不知來路的女子放棄這麼多，可值得？」

    那前行的身影微微一頓，眼神微微向後看了一眼，適才方緩和一點的面容又變作了平平靜靜，他也不回頭，只是淡淡開口道：

    「那麼秣汐，一個選擇了不愛之人成婚的女子，她可為自己想過，是否值得？」

    藍秣汐的面色大變，不由開口：

    「你在說什麼，我喜歡的人當然是……」

    那少年眼神不變，卻倏然是悠悠一歎，旋即緩緩道：

    「秣汐，我卻以為，女子心懷天下不能算錯，昔有先哲女帝，今有你天齊嫫兮公主。但無論如何，這種事上，終究是女子要更吃虧些的……」

    這話說罷，少年轉過身去，正欲抬步離去，只聽得身後那個臉變作了通紅的女子略有怒氣的開口：

    「凝之，你可知道，麒尊將軍曾給過我一個錦囊，說事關乎著十年之前寒府的辛秘，並言說讓我在成親之夜交予你的手中，其中細則，你看便能明瞭！難道連這個，你都不想要了？」

    十年之前的辛秘嗎？他到底為什麼會親手殺了家中將士，殺了娘，卻又唯獨留下了自己呢……

    少年心中一怔，此時用些手段從藍秣汐這得來倒也是個方法，只是要花費些時間而已。他眸色幾轉，許久之後，終究是緩緩搖了搖首，似是斟酌了一下才一字一句開口：

    「我確實很想知道十年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是我此行離開仙門歸來至此的原因……」

    少年語氣一頓，卻毅然決然轉過了身去緩緩開口：

    「可無論如何，我都要先救下她……」

    這話說罷，他青色的身影再不停留，漸漸消失在了西廂院落之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