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等我 文 / 夢靈庵
「我說過了，要奪走我現在一切的人們，我亦不介意讓他們知道，我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凌荃斜眸看著坐倒在地笑容肆意的少年。許久之後，他緩緩點首看著那懶懶洋洋坐地淡然而笑的少年道：
「寒雙，到底算是我小瞧了你。你說得對，我來找你的原因確實如你所料。不過這一個月中，我和寒毅的交手也不是一無所獲……」
凌荃一步步走向那坐在地上此時微微蹙眉的少年，他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微笑。下半刻，他竟是蹲下身子靠近少年旋即附耳在少年身邊說著什麼
這邊的泠陌看到，那少年臉上的微笑漸漸褪去，不消片刻竟是化作了雪一樣的慘白。她蹙眉不已，這個少年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沒有人比少女更清楚，而讓少女百思不得其解的卻是，到底是什麼樣的話語，竟然還能讓經歷了這麼多風雨的少年能聞言變色的呢？
凌荃的話似是並不多，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便起了身來，他繼而看著坐在地上的少年淡淡道：
「我會帶著所有人在村外的那個老廟等你，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如果你不來，我就會帶著所有人離去，這段時間先讓阿滿跟在你身邊，三天之後無論什麼樣的回答，你讓阿滿前來送信就好……」
這話說罷，凌荃向著四周包圍的弓箭手們略一揮手，弓箭手得令，竟然就這般跟著他一起離開了院子。大隊人馬的腳步聲漸漸已經遠去，直至銷聲匿跡，泠陌緩緩鬆開了手中拿住的阿滿，略有些擔憂的向那邊垂首坐在地上的少年看去，她正想說些什麼
那少年卻先拍著身上的土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旋即微笑著轉過身來看著泠陌，只是讓泠陌看來，只覺得這笑容卻一點都不似這一個月來二人相處時的笑意，那似乎更像極了以前的那個一直微笑的寒雙。在這樣的笑容中，寫滿了辛酸與疲憊
她正想說些什麼，那少年先幾步上來將她一把擁入了懷中。泠陌下意識有些發怔，下半刻少年似是想說什麼，他的聲音是微笑的，可笑意裡漸漸有了哭腔，他抱著懷中一直是冰涼卻又溫暖的人兒緩緩開口道：
「陌兒，以後有機會告訴你，可好？」
少女在少年的懷中微微張口。片刻之後神色先是一黯，她的手亦緩緩抱緊了少年，到底是什麼都不曾說出口，只是輕輕將臉埋入了少年並不算寬廣的胸膛之中
……
琴聲悠揚，山裡的秋季舒爽沁人，此時陣風吹過，似是還帶著蔬果的芳香。今日已是寒雙和凌荃約定的第三天。那裹著白布的少年坐在院落中一塊青石之上輕輕活動著一個月前受傷不淺的左手，他的身旁是一朵綻開艷麗的海棠花。少年微笑而溫柔的目光時不時看向那邊撫著古琴穿著粗布衣的少女
少女此時閒閒坐在院落中木製的廊道之上，正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面前的琴弦，無調自成曲，少女披散著的一頭秀美的烏髮，任著一頭的青絲被偶爾拂來的清風蕩起
一隻修長的手，輕輕而溫柔的撫起了她時而飛揚在空中的青絲。泠陌撥弄琴弦的手微微一頓，下半刻不成調的音符又從手下跳了出來
那撫住他青絲的人兒溫暖的笑著，手中也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把木製的梳子，他靜靜的一下又一下打理著手中長長的烏絲，似是面前的這梳頭小小的事情竟然成了世上最為重要的事
秋日並不刺眼的陽光透過木製的迴廊簷打在二人身上暖洋洋的，隨意撫琴的少女略微泛起了一絲睏意，手下撥弄琴弦的動作便緩了一緩。身後的人兒在古琴上的造詣本也不低，聽到比適才還不成調的琴聲不由是淺淺一笑，輕聲問道：
「在想什麼？」
泠陌有些迷糊，張口就道：
「在想你……」
這話未說罷，少女一個激靈，不由將剩下的半句『在想你和凌荃之間發生了什麼』吞入了口中。可話已出口，自然不能就此作罷，便順口假裝打了個哈欠轉了話題道：
「在想你手中哪裡來的梳子？」
身後梳頭的人兒啞然失笑，他看了看手中製作略有些簡陋取材卻十分珍貴的牛角梳子，那上面歪歪斜斜的刻著兩隻嬉戲的鴛鴦，仔細看去卻越看越像一對丑鴨。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了：
「這些時日閒著沒事，隨手做的，不過做的不是很好，所以一直沒有拿出……」
豈料身前的少女皺了皺眉，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之間就轉過身來對著身後半躬著身子被她轉身之舉嚇一跳的少年道：
「手！」
少年愣了愣，下半刻竟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緩緩將左手伸了出去。泠陌接過他的左手看了一陣子，抬眉表情更加犀利道：
「另一隻呢？」
少年背在身後的右手手中拿著那把拙劣的牛角梳子，此時卻似乎不怎麼想拿出來。只見面前少女罕見的冷眉一皺，旋即輕輕將少年的右手拽了出來
拿開那拙劣的牛角梳子，少年好看而修長的右手之上佈滿了小小的傷口，顯然是為了手中這梳子上拙劣的圖案留下的成果。泠陌鼻頭一酸，旋即她舉起一塵不染的袖子輕輕擦拭少年那佈滿細小傷痕的手，口中並不饒人道：
「怪不得武訓的時候什麼都做不好，笨死你算了……」
少年就這般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身前的人兒，少女此時坐在他的身前離他十分接近，那屬於少女好聞的味道沁入鼻中。少年一言不發，只是用還不大靈巧的左手緩緩撫摸著少女烏黑烏黑的秀髮
泠陌突然之間似是想起了什麼，旋即伸手從衣袋裡摸尋著什麼，許久之後她竟是拿出以前二人一起買的髮髻遞給面前少年，她揚起首來，看著面前少年，不語
少年看著面前少女遞出來的玉石髮髻微微怔住，思緒突然之間就轉回了二人一起逛街的日子。他緩緩伸出手去接過那雕琢著飛鳳的玉石髮髻，手指摸索過連理枝上，一時間沉默了
少女看著他，神色中此時亦有了一絲哀傷，她坐在木製的迴廊之上，就這般輕輕仰首望著面前所站的少年
突然之間，那少年撩起麻布做的衣衫在她身前緩緩單膝跪了下來，他伸出未拿著髮髻的右手攬住了少女的額頭，旋即將自己的額頭輕輕抵在了少女的額頭上
清風拂過，二人都輕輕閉上了雙眸，就這般靜靜感受著唯獨屬於對方的氣息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那少年抵著面前人兒的額頭，他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髮髻，輕輕卻認真的開口：
「陌兒，等我……」
和他額頭相抵的少女鼻頭猛地一酸，她感受著唯獨屬於少年的氣息，澀然開口：
「傻子，你有幾分把握？」
少年沉默著，他的手下意識顫抖了起來。下半刻，他微笑道：
「傻丫頭，胡說什麼呢，我只是和凌荃有些私人恩怨沒有解決罷了……」
面前的少女緩緩閉上雙眸，許久之後她輕輕睜開雙眸，突然推開面前人兒半分讓少年的眸子直視著自己，她道：
「答應我，要回來，無論發生什麼……」
少年靜靜注視著少女，他的眸子就像大海一般平靜而波濤洶湧，他看著少女寶石般的眸子認真開口：
「好，等再見之日，便是我寒雙娶你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