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對話 文 / 夢靈庵
「阿滿，你這話說得，卻不知是想讓我助你，還是想讓我助他呢？」
阿滿抬首，他愣然看著不遠之處微笑而立的少年，臉上的神色一換再換，平靜之後低下頭來小聲道：
「阿滿聽不懂先生所言，還請先生明示……」
少年輕輕微笑著，他看著面前到底還是個孩子才能露出如此變化莫測的表情，轉過首去似是欲伸手擺弄美麗的海棠花，不知為何突然間卻又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片刻，輕笑聲從他口中傳了出來：
「怎麼，只許你能知道先生二人的身份，就不許先生知道你的身份了？」
阿滿面色大變，他小小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嘟了嘟小嘴嘀咕道：
「您不應該能知道我的身份才對啊，這個村子裡都沒人能知道我的身份……」
少年微笑著，他顯然是聽到了阿滿嘀咕的話語，但心下卻並沒有解釋的打算，他緩步踱到了阿滿身前微笑著繼而開口：
「阿滿，你還沒有回答先生的問題……」
阿滿跪在地上不曾言語，他放在身側的手幾度握緊又鬆開，似乎是認真在想少年提出的問題，許久之後小小的孩子有些痛苦的搖首道：
「先生，阿滿不知道，您曾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將士永遠都不是好將士。可阿滿，亦不光是他的弟弟……」
少年聽得此言，眉尖緩緩挑起，他的笑容更甚。他緩緩仰首望向了天際，只看到天空中片片浮雲飄過，在蔚藍蔚藍的天空中像極了一朵朵大大而又可口的棉花糖一般，不知過了多久，那少年方才低下首來緩緩道：
「凌滿……你這個回答，倒是深得先生之心……」
數年之前凌國內戰，逃出的太子凌荃據說被麒尊寒毅斬殺於街頭，而另一個嗷嗷待哺的皇子卻似乎就此從人間蒸發了一般，這個作為凌荃唯一皇弟的孩子，正是少年面前所跪的孩子，凌滿
少年既然已經叫破了自己的身份，小小的孩子倒也不再掩飾，他向著面前少年重重一扣首道：
「還望先生不計前嫌，助我兄弟二人奪回大凌江山……」
少年微笑著，他靜靜看著跪倒在身前的小小孩子，許久之後，少年緩緩而輕悠悠的搖首，他道：
「阿滿，你和凌荃常有書信往來，也應該知道，寒雙視他做兄弟，兄弟之間，又如何能有計較前嫌一事。至於你口中所說的這大凌國的江山也好，亦或是這整個騰龍海域之爭也罷，卻都早已和寒雙沒了瓜葛，寒雙從無心染指這騰龍海域中三國間的爭鬥，現今亦不過是想和你鈴先生一起偷得浮生半日閒而已，這些話語，你就莫要再說了……」
這話說完，少年轉過身去就要離開，身後小小的阿滿突然之間直起身子半分猶豫半分急切的開口說道：
「皇兄信中幾次提到，能得先生者便可凌駕在整個騰龍海域的天空之上。若是如此，便只怕不能如先生所願，皇兄已經帶著大批人馬向這裡趕來，不過就在這兩三日之間了！」
驀然回首，冷冷的眼神，那少年青衫微擺，明明依舊是同一個人，倏然冷淡下來的眼神卻將一個月來幾乎和少年朝夕相處的凌滿嚇了一跳。下半刻，那少年卻似乎適才什麼都沒有一般雲淡風輕的笑了起來，他微笑道：
「阿滿，寒雙如今受你一跪，只因為這一月以來我與你之間雖無師徒之名，確有師徒之實，寒雙雖非大能之輩，可授予你的這些東西卻也是平常人等教不來的。不過有些話還是提前說比較好，不論是誰，如果還是認為你現今的兩位先生都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捏的話，那便讓他們放馬過來吧……」
這話說罷，少年留下一抹好看的笑容看向小小的孩子，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麼，轉頭對著小小的阿滿又道：
「滿爹叔夫妻二人對你雖無生之實，卻有養之恩。一個將來想心繫帝王權位之人，若連恩人都護不得周全，只怕只能讓他人閒語，你自己掂量著看吧……」
少年正欲離去，那小小的孩子突然上前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叫道：
「先生，您就一點舊情也不念嗎！」
寒雙回首，皺眉。只見凌滿低下首去小聲開口：
「阿滿自然不是指先生與阿滿之間這小小的恩情，只是皇兄，皇兄和先生之間，先生也不念及一點舊情嗎？先生既然有這樣的能力，就不想站在這騰龍海域的最頂端俯視一切嗎！」
一隻手，淡淡輕輕撫上他的額頭，那少年溫柔的摸著神色黯淡下來的孩子，他的笑容十分溫暖，他道：
「阿滿，你說的不對，你和先生之間的恩情又怎麼只能論得一個小字。先生自幼至今，從未有一天像這一月活的這般快樂這般輕鬆，先生修習策略之術時比你還小五歲又余，策略之術教會了先生智謀算術，教會了先生處世不驚，亦讓先生擁有了可以和你們也罷其他人也罷權量這帝王之位的能力。可這十年的歲月中，先生沒有一天是真正快樂的，策略師們是整個騰龍海域乃至整個天下之人都尊敬的對象，可之前的十年之中，先生卻並不知道自己是誰……」
少年的眼神漸漸溫柔下來，他看向不遠處緩緩走來的人兒，他微笑著，似乎是在說給凌滿，又似乎是說給自己，亦或許是說給走來的人兒，他道：
「可這一個月中，你們教會了先生快樂，教會了先生真正的活出自己，更讓先生知道了，先生並不僅僅是一個叫做寒雙的人那麼簡簡單單的事情。阿滿，先生教給你的是能權衡整個天下的策略之術，你們教會先生的卻是能辨清自己的幸福……」
他伸出手去，緩緩而又緊緊握住了面前含淚微笑的人兒，他輕輕將少女擁在懷中，轉首向小小的阿滿開口：
「阿滿，先生很自私，你和你的皇兄凌荃想要的是大凌國，想要的是整個騰龍海域。可是對于先生來說，俯視這騰龍海域的一切，卻比不得看清自己，比不得握住現在的快樂，亦比不得，能和你泠先生在一起……」
少年的眸色漸漸深沉，他一字一句開口：
「所以無論是誰，如果要奪走我今天的一切，我也不介意讓他知道，寒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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