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父子 文 / 夢靈庵
「凝之,你違反了禁令,是吃定了為父不會懲責不是?」
少年被男人冰冰冷冷的話一嗆,一時不知如何言語,良久方答:
「回父帥,孩兒不敢,只是孩兒十年從未見過母親生活過的地方,而且不記得母親……」
唰的輕一擺袖,男人竟是不等少年說罷,轉身即離
「父帥!」
少年一時驚呆,下意識起身出言而喚,大雨,似是要澆透他整個人一般
男人緩緩停下身來,卻沒有轉身
「父帥,孩兒應您的命,回來參加這大賽,孩兒無他所求,只求知道母親她,她到底為什麼而死……」
少年垂下首,他看了看男人身後一直冷冷看他的青年,他小聲開口:
「孩兒願意傾盡一切,以幫大哥奪得這上皇之位,只求您能,您能告訴孩兒母親的死因……」
少年緩緩閉上雙眸,亦只求,你能真正看孩兒一眼
磅礡的大雨,一滴又一滴的敲在那個小小的身影身上,他青衫於身,悲哀的看著身前那個站在侍衛的傘下的身影
這天地之間,亦彷彿只剩下了這少年獨然一人
他失去五歲前的記憶,後被生父獨然丟上仙門一十年整,麒尊的態度和他是唯一活下來兩重原因讓這個小小的孩子十年來飽受爭議,都言他才是一切殺戮的真正兇手,而唯一可以為他證明的至親,所做的,只是將他趕離身邊,一十年整不曾相見
十年來他學會不爭,是為不知該為誰爭
十年來他學會不言,是為不知該如何言
他習策略之術,他讀百家之言,他讓自己沉溺在書海之中,也不過是希望忘記,忘記那些於他所有的一切,而忘記之後,他又是誰呢?
每個深夜,那小小的孩子看著漫天的繁星,只想對蒼天大地怒吼而問
此生亦何必……
少年奪得天下第一策略師的那天,仙門上下把酒同慶,他酒後微醉笑問師父:
「吾乃何人?」
小師弟上前侃侃笑答:
「風華絕世大師兄,凝之是也!」
他笑而又問:
「凝之是誰?」
這寥寥四個字,卻一時,堵住了所有人的口,只留他青衫微動,在眾人目光下獨身而離
少年緩緩睜眼,雨水順著他的面滑下,他靜靜的看著,面前背影相向的男人,我的身上,流著您留下的血脈,而您,卻連看也不願看我一眼嗎?
可縱然如此
縱然如此
小小的少年緩緩的跪了下來,跪在了一片泥濘之中,他對著一直不言的男人開口:
「父帥,是孩兒逾越了,父帥無需多言,孩兒定會如父帥所願,為大哥奪位盡力。只是,這位泠陌姑娘出力甚多,麒尊將軍從不白受人恩惠,孩兒斗膽替她求恩,希望父帥可助她找得師父,泠玉世仙人……」
麒尊的身體明顯一抖,但他又豈是凡人,冷靜之後轉身似是略看泠陌一眼,復而轉首看著那孤然跪在雨中的少年,似是在想什麼,良久方道:
「你是為此而跪為父?」
少年顯是未想到男子此問,片刻後低首而答:
「孩兒是敬重父帥而跪,跪父帥言之必行!」
男人的目光越加冷淡,他靜靜的看著少年,道:
「凝之,你好得很,為父若是不應,豈不是成了失信之人?」
少年跪在雨中,垂首不語
男人繼而冷笑:
「好,好得很,你今日兩次跪為父,均都是為了外人,進了這寒府的禁地不說,還屢屢給為父下套,策略公子好手段,你是否以為,便是沒了你,為父也替焰兒奪不來江山?!」
少年心下微苦,好一句焰兒,卻也知不是計較此事之時,他正想說些什麼
一直立在男人身後的青年一抖衣襟已然上前跪在男人面前道:
「父親切莫氣壞了身子,都是焰兒不爭……」
寒毅面間有些責怪,揮手連忙讓一旁侍衛為寒焰撐傘一邊趕忙上前扶起青年道:
「快些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
看似責備,卻充滿疼惜與寵愛
那邊正要說什麼的少年看著面前這嚴父孝子的樣兒一時哽住,片刻之後緩緩垂下首去,孤然跪在大雨中沒有言語
「寒雙,你起來!」
一柄傘就這般撐在了他的頭頂,少女適才也一直不曾撐傘,此時身上濕了大片,單薄的衣服貼在她曼妙的身子上,更顯得少女柔美溫婉,她有些微怒的看了一眼寒毅道:
「找我師父,用不著求他這種人,你又憑什麼為了別人奪江山,天下第一的策略公子,他不需要你,需要你的人多得是!」
男人冷冷聽完少女所說,倏然一聲冷笑道:
「姑娘闖我寒府禁地,是覺得我寒府可來去自由嗎?莫說你一個小小的靈庵弟子,便是你靈庵掌門,也得看本帥讓不讓她出這個門!」
泠陌怔然,她未曾想到,這個凡間的將軍,竟然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還說出如此話來,可她本不是遇強示弱之人,心下一怒道:
「我來去自由,是……」
「是孩兒帶這位姑娘進來的,父帥要懲要罰,切莫要波及無辜……」
泠陌不知,少年卻再清楚不過面前男人的身份,雖然從未從師父口中得知男人和仙門的關係,可一封信便可讓自己拜入天下第一仙門大弟子之位,只怕父親在仙門的身份,亦非等閒,他心下一急,倏然打斷了少女所言
泠陌一時被打斷,還未反應過來,那邊男人已然冷冷一哼,一揮袖轉身冷道:
「逆子,滾到外面去跪!」
這話說罷,竟是再不理會,轉身帶著眾人離去
腳步聲如潮水般褪去,似是過了許久許久,那少年方緩緩抬起首來,他的神色有些木然,緩緩起了身子向院外走去,身旁泠陌一跺腳,上前拉住他氣道:
「他這算是什麼,喂,你和我走,不要理他了!」
少年微微閉眸,他仰起首來,看了看灰濛濛的天色,任滂沱的大雨直落在他的面上,過了許久,嘴角方牽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低聲道:
「又能去哪裡呢,他是我父親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