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凌荃 文 / 夢靈庵
少年的天空，一直是狂傲而華彩的
作為凌國始皇的大兒子，少年的出生，受到了一個國家的祝福與羨嫉，何況他聰慧而俊朗，更兼有天生神力做襯，凌國始皇於他之愛，入骨三分
昔日堂堂大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不敗神話嚴將軍將他收做唯一弟子，領他參軍做將，親傳他萬人敵的功夫，彼年，他不過八歲而余
又一年的冬天，少年黃衫著身，一人行而萬千跪拜，他跟著父皇上了凌國禁地最高的一座『雲塔』，父皇信手一揮，千千萬萬的將士齊聲高呼『吾皇萬歲』，父皇慈愛的轉首向他看來，笑著道：
「荃兒，你看，這大凌的一切，都是你的！」
十二歲的少年轉首看去，只見這江山鵬程萬里，山崎連綿起伏，一眼望不盡的秀麗華美，看不穿的物華地靈，『雲塔』上不小的風勁吹動少年一席黃裘，少年看著跪著的千萬將士，點頭笑道：
「好的，父皇」
三甲奪榜，仗劍敗敵，小小的少年文能囊這四海天下，武能出塞安邦定國，他像是老天的寵兒，璀璨的耀煞眾人眉眼
他傲慢而疏狂，這天下的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
這個的國家的百姓都知道，他們有一個太子名為凌荃
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是在父皇身側聽早朝的日子
青衣長髮，那男人布衣而來，站在這莊重而寬闊的大殿上卻旁騖無物，男人不曾跪拜任何人，連這個國家的主人父皇也不肯，他怒目而斥，豈料男人目光淡淡而道：
「你不光是孩子，還是這個國家的太子」
他霎時啞口無言，那時開始，男人的名字入了他的耳畔，卻再未走出去過
百戰不殆這個詞已然無法形容男人，他幾乎天人，絕妙的兵法，詭異的戰術，便是這大凌國被稱作第一的嚴將軍，也數度敗在了他的手下
僅僅兩年，男人讓自己的名字響徹在了整個騰龍海域
麒尊寒毅
與此同時，父皇似乎已經厭倦了沒日沒夜為這個國家操勞的日子，父皇開始沈迷酒色，笙歌夜舞傳遍了整個皇宮，即使被父皇所疼愛的他也無法阻止父皇的一切
年初，母后病逝，喪發天下
小小的他拉著唯一三歲的皇弟跪在母后的靈前，哭的仿若淚人
同年年末，叔父起兵，僅以一半的兵力短短三月攻陷三個城池又余
火燒皇城之夜，他血染週身，一手拉著幼弟一手仗劍而行，血與火色交織在他的眸中，拐過宮內一個大彎，宮門近在眼前，他卻又見到了，那無數見到的身影
男人的青衫乾淨的仿若是第一次見面一般，唯有鬢角隱現的白絲展現了歲月的痕跡，半年之前，男人的府邸遭血洗屠盡，似乎是失去了外界所傳貌若天仙的麒尊夫人
小小的凌荃的眼中，此時卻怒火中燒，他仗劍刺去，一邊嘶喊：
「我父皇待你如此，你這賊子，竟是如此報答他！」
男人沒有動，手腕輕輕一動，竟然就奪去了凌荃使出全力的劍，下半刻，劍若繁星，閃亮在深夜的皇宮中，只是眨眼，護著他的侍衛便均倒在了血泊之中
男人轉首，淡淡的看著他，道：
「他不是個好皇帝，怎算負他？」
凌荃的眼中淚如泉湧，卻一梗脖子道：
「我是這堂堂大凌的太子，你這賊人，要殺便殺，成王敗寇，哪來那麼多廢話！」
男人目光平靜，他似是仰首看了看月色，銀輝耀了他滿面，他低下頭來，一如第一次見面時開口：
「你不光是這個國家的太子，還是個孩子」
凌荃愣住了
他的話，竟然和初時見面，一字不差！
片刻之後，凌荃咬牙開口：
「你若留我一命，他日，我定取你性命！」
『叮噹』一聲，他的劍打著旋落在了他的面前，男人神色如水，平靜開口：
「你若想殺我，便跟我走，從今天起，你要忘記你的性命，你的身世，這個國家的太子，已經死了」
這話一罷，他竟然轉身，一人獨然向皇宮深處行去
從那天開始，叔父登上了父皇的位置，凌國始皇帝太子均賜死，男人卻不知用何種手段掩藏了他，將他丟入了軍中自生自滅，從最下等的兵開始做起，在軍隊裡，他叫做，寒荃
他從萬人之上墮入洗馬的小兵
每個夜裡，他穿著薄衫睡在寒冷的馬廄裡，徹夜徹夜難以入眠，他吃著軍隊裡統一配送無味的窩頭，和軍隊裡的將士一起朝九晚五的訓練，每逢此時，他都格外想念，那些他嘗一口不愛吃的山珍，那些他不喜顏色丟棄的綢緞，還有那浩大的，承載他整個童年與少年的宮殿
他漸漸收斂了自己所有的傲慢與疏狂，他開始學著笑著和戰士們打鬧，學著裝傻去面對那些不喜歡的事情，學著，做寒荃
也曾被斥責喝罵，也曾嘗過軍紀杖責，有時夢中他會覺得這樣也很好，可每逢此時，他都會被那血海瀰漫的夜，那慈愛尊敬的父皇，和那宏偉壯闊的皇宮驚醒
他越來越會隱藏自己的感情，他開始聯絡舊部設下自己的眼線，他永遠都忘不了
那曾屬於他的宮闕樓閣
緩緩睜開血紅的雙眸
寒荃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這個曾被稱作凌國不敗的將領，這個曾指點自己整個少年時段的老師，這個曾，守護父皇到最後的男人……
最後卻被如今的上皇冠以叛逆之罪誅殺九族
鐵骨錚錚的男兒，如今以這般模樣出現在自己面前
寒荃的目光看過他身上大大小小驚人的傷口，看過那被鐵錘取代的手臂，看過那目光渙散的眼眸
「臣舉薦！」
「太子殿下願學，臣自當肝腦塗地！」
「錯了，荃兒，該是這般！」
寒荃復而閉上雙眸，看似散漫的躲避著大漢打來的一擊又一擊
「您是真的天子，臣願用一切來守護您！」
一擊鐵錘掃過他的面前，他略略偏頭，忽然轉首，看向了在外面的三人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個少年身上
那個看出他向參賽拍他肩膀讓他參賽的少年，那個信手便將『天龍將令』丟給自己的少年，那個從不將自己看做護衛的少年
如果你不是他的兒子，也許，我們真的能做兄弟也不一定呢
寒雙
可惜
眼中一寒，他倏然轉首看向向自己打來的大漢
這天下，誰阻我回到那裡，我要誰死！
天龍戟在他手中兜了一圈，青年沒有一絲猶豫向那漢子捅去
血濺了他一臉，他卻面無表情的拔出天龍戟來，斬斷了大漢身後的鐵鏈
轟隆隆的柵欄漸漸打開，他站在柵欄之後看著外面愣住的三人
唇角起了一絲笑意，似是說了什麼，他仔仔細細的看了寒雙一眼
竟然縱身，向那不知有多深的競技台下躍去
在競技台上的三人都愣住了
寒雙卻倏然向青年躍下的地方跑去
青年如是說：
「寒雙，我叫凌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