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與君同飲 文 / 邪雲馭風
是夜,清冷無月,唯有夜空數點星辰。
凌府邊緣的地方一處宅子中,一名青年瞪著眼前的油燭發呆,成熟的臉龐上滿是漠然。
沒有僕人,沒有丫鬟,諾大的宅子,唯有青年一人,獨坐空房,靜守孤燈,歲月雕蝕的痕跡,在這個青年臉上尤為明顯。
他才二十歲,但看上去已經過分成熟,甚至有點滄桑感覺。
「我凌夜相莫非就永遠無法再擁有鬥氣麼?為什麼每次在關鍵時刻便如同漏氣的氣球,好不容易擁有的鬥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不服輸,我昏迷的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樣的絕境上天都不讓我死,我又豈能在這樣的關口上退縮。」
「我不服輸!天要與我鬥,我便逆天!」
這一刻,凌夜相臉上的堅定如鐵石澆築,油燭搖曳的米粒之火在他眼裡陡然如太陽一般大放光華,精神力如潮水般從宅子中湧出,散向四周,鋪滿宅子周邊十來米範圍。
精神力的激盪只是瞬間的事情,很快便被他收回來,再次盯著油燭怔怔出神。
昏暗燭光照在窗戶上,淡淡的人影在窗紙上浮現,然後便有輕輕的叩門聲傳來。
「誰?」
「是我!」
聽到這個聲音,凌夜相漠然的臉溫柔地軟化下來,輕輕地道:「進來吧!」
『吱呀』
大門被推開,進來的人赫然是白天打擂登頂的凌川,此時他依舊一襲黑衣,似乎打從他降臨的那一刻,他就喜歡上了黑色的衣服,再也不曾換過其他顏色。
「大哥,好久不見!」凌川將手中的包裹打開,有好酒,有好肉。
看著凌川一如過去般熟練地攤開桌布,將碟子放好,凌夜相心中不由流過一絲暖流。
多少個日夜了,自失去了一身鬥氣以來,來看自己最多的人居然會是所有人眼中的紈褲,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絕妙諷刺。
世間人情冷暖,唯有品過後方知。
輕輕歎息一聲,凌夜相垂下眼瞼,低頭把玩手中的酒杯,是他最喜歡的夜光杯。
「來,大哥,喝一杯!」凌川抓起酒壺,他之所以來這裡,一是因為紈褲心中的執念,二是因為他好奇,好奇這個曾經的傳奇少年,所以想親自看看。
一杯下肚,凌川愣住了,來到無盡大陸後,他這是第一次喝酒,拿酒之時,酒香撲鼻,卻沒料到入口居然寡淡無味。
「怎麼了?」看到凌川的表情,凌夜相好奇地問。
凌川隨意搖搖頭,道:「這酒,真淡!」
「……」
隔了半晌,凌夜相才悠悠道:「這已經是府中酒窖中最好的酒了。」
他的意思很明顯,酒是最好的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最好的酒也很無味!」凌川咂巴著嘴道。
「呵呵!」凌夜相覺得凌川這次來,怪怪的感覺,哪裡怪,又有點說不上來。
「對了,這次你出去了?」
「啥?」凌川愣住了,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凌夜相,我的事這麼轟動,你居然沒聽說過?這得要多宅才可以做到?
「有問題嗎?」凌夜相眨了眨眼睛道。
「小問題!咳咳!我半月前失蹤了,鬧的風風雨雨。」
「……」
「驚訝不?」凌川問。
「……」
凌夜相不說話,凌川給自己倒上一杯,給凌夜相滿上,抬起杯子示意。
兩人輕輕碰了碰杯子,凌夜相終於開口問道:「誰幹的?」
失蹤實屬罕見,大多數都是人為的。
「我走丟了!」凌川撇了撇嘴。
「……」
「行了,告訴你吧!我被冰封了,有人偷襲我!」
聽到偷襲,凌夜相的臉色倏地陰沉下來,雙眸變得幽深如同黑洞,漠然臉龐上肌肉根根跳動。
他不會忘記,那一日,一雙虎紋長靴將他踩落深淵,他忘不了深淵當中一柄長劍穿透他的身子,等他醒來時,他已經被深淵之水沖出到千里之外。
他得幸歸來,但體內的鬥氣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每次辛辛苦苦修煉出的一點鬥氣,也會無故消失。
就是那一腳,就是那一雙虎紋長靴,將他從天堂踏落地獄,從此形如廢人。
「你知道是誰?」凌夜相的目光清冷,一如清冷月華,漠視眾生。
「知道!但我沒有說出來,沒有證據,反而予人口舌!」
「半月不見,你已經變得不像你了,換做以前,丁點的事便可以讓你暴跳如雷!」凌夜相搖頭喟歎。
凌川笑了,搖了搖手中的夜光杯,輕輕道:「你也只是半年,便已經滄桑了好幾年,變得不像以前那個意氣風發,那個可以替我撐天的夜相大哥!」
「呵呵,歲月是把殺豬刀!」凌夜相抓起酒壺,咕咚咕咚地一口氣喝完。
「其實,我來是想說一句話,事在人為,天無絕人之路,我這個紈褲尚且自強不息,你也不能落下,待到撥雲見日時,你我同飲三百杯,我請!」受到凌夜相的影響,凌川也抓起酒壺一口灌下,寡淡無味也罷,是酒便可。
男人生平三件事,神兵,美人與美酒。
得之三件,便是快意人生。
「好!」凌夜相搶過酒壺,也是一大口酒灌下去。
「真是痛快!」隨便用衣袖抹了一把,凌夜相大呼道,他感覺這是半年來最痛快的一個晚上,有酒,有情,有意。
在這一刻,什麼虎紋長靴,什麼深淵長劍,統統都被他丟到了九霄雲外。
世間無我,唯有兄弟情誼。
凌川站了起來,一拳揮出,手臂肌肉劇烈震盪,緊握的拳頭刺破空氣,發出清脆的爆鳴,今日昏迷後再次甦醒後,他進入了武徒境界。
產生鬥氣即為武生,完全掌控後則為武士,武徒則是修者第三個境界。
武徒,揮拳可擊破空氣,震盪之間,發出爆鳴,這是一個標誌,代表修者的**已經達到一個極高層次,出拳甚至已經超越音速。
「你看,我已經擁有了鬥氣,我可以從無到有,你也一定可以重獲鬥氣。」
自信,這不是盲目的自信,這是凌川無形之中身上洋溢出強大的信念。
凌夜相輕輕地笑了起來,然後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近乎在狂笑,一直笑到眼淚都開始流下來。
「好,好,你也終於擁有了鬥氣,而且進境如此之快,匪夷所思。我很高興,曾經我一直照顧的小弟,終於開始展開自己的翅膀。」
「終於,在我失落之後,你自己站了起來。」
凌川靜靜地聽著,凌夜相對他的好,緣於一次意外的相助,從那之後,凌夜相便對紈褲凌川青眼有加,絲毫不在乎世間冷眼。
「你應該走出去。」
凌夜相搖了搖頭,臉上露出苦楚,自嘲道:「出去徒然惹人笑話,一日鬥氣不恢復,我便一日不出凌府。」
凌川搖頭,他也知道,凌夜相這樣的選擇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而照他看,凌夜相的失事恐怕另有因由,絕非是簡簡單單的失足墜谷,只不過他從來不願意吐露。
既然他自己不說,別人也不能強迫。
「夜相大哥,我該走了。」凌川抬起頭,直直看著凌夜相,道:「我從此站起來了,本不輸於凌殤帝的你,也一定會站起來。」
「好,待到那日,我們一起縱意江湖。」
凌夜相突然站了起來,眼神中滿是深邃,凌川的一番話,打開了他心中的枷鎖。
「或許,到外面看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看著凌川消失的背影,凌夜相又想起了墜谷前看到的那雙虎紋長靴,熟悉而又陌生,他始終難以相信,而凌川的到來給他提了個醒。
離開,或許真的是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