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節 泳池斗流氓 文 / 照見五蘊皆
《弟子規》有云：「見人善即思齊縱去遠以漸躋見人惡即內省有則改無加警」。
意思是說，看到別人有好的品質，馬上要想到向他看齊，即使目前差距很大，但只要努力，就會漸漸趕上的；
見到別人品質上有惡的一面，就要立即自我反省，如果自己也有，就要改正，如果沒有，就引以為戒。
而言羽在讀古代聖賢之書不斷領悟和體驗的過程中，受到身邊很多好的朋友和壞的朋友影響，內心中常常會有一正一邪兩個聲音在交戰，但是言羽總是慢慢地學習好的，從善棄惡，不斷進步。
比如言羽以前總喜歡和別人打賭，雖然常勝，但也有賭輸的時候，而且越是自覺有把握的時候往往越是敢下重注，結果可能輸得更慘。
後來和萬敏交往以後，發現他有一個很優秀的習慣，就是從不輕易打賭。
因為萬敏覺得，無論為什麼樣的賭注誘惑，如果對等地自己也要冒可能損失的巨大風險，那就不值得去賭。除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完全是零風險的賭注，或者完全是不對等的以零損失換大收益的賭局，他才會接受。
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世事太難預料，哪怕看似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是不是真的就是零風險呢？誰又能百分之百地判斷準確呢？所以萬敏基本上從來不賭。
有一次，言羽對萬敏說：「我敢打賭這道題出錯了，肯定無解」。
萬敏說：「不，你錯了，這道題是有解的。」
「那我們倆打賭吧。」
「打賭也沒用，你肯定是錯了。」
「那就打賭啊！」
「不，不賭。」
「那你說啥，自己又不敢賭，還說我錯了！」
「我只能說你肯定錯了，但是我真不想和你賭。」
「我才不信呢，我肯定是對的。你敢不敢和打賭嘛，我賭十塊錢！」
「不，不賭！不過你真的是錯了，以後你看書就會明白，我不賭真是為你節約了10塊錢。」
「放屁！如果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贏，那為什麼不敢跟我賭？」
「誰說我不敢賭？只是我不想賭而已。我們又不是敵人，贏你的錢會傷你心的。再說了，10元也太少了，如果賭100元，我就和你賭，或者賭1000也行。不過這樣對你的教訓太深了，說不定以後你就記恨我，我們就做不成朋友了。不過如果你真想送錢給我，那我們就去找個公證人，同學老師都可以，黑紙白紙寫清楚。」
「算了，哪這麼麻煩，不賭就不賭！」
「呵呵，這就對了，不賭沒有把握的局，就是贏了。有空翻翻書就知道答案了。我為你節約了100塊哈！」
言羽後來查閱了資料，發現事實果然如萬敏所說，是自己錯了，也就很慶幸他沒有接受自己的賭局。後來言羽也學會絕不輕易賭博，不賭沒有把握和有高風險的局。
言羽是個又愛學習又貪玩的學生，學起來很認真，玩起來卻更要命。
因為家裡比較窮，一方面很會合理用錢，另一方面，更會合理利用時間。即使是在最緊張的初三，每天也要見縫插針地打上三、四次電子遊戲。因為打遊戲經常很晚才回家，不得不撒各種各樣的謊來欺騙爸爸媽媽。
那了後來，言羽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成為了一個撒謊高手，騙人專家，無論對同學朋友，還是對老師家長，都能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謅，還編得頭頭是道，有頭有尾，毫無破綻。小時候看《皮諾曹》時學會的道理，早就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那時候去游泳，最喜歡逃車票和門票。也沒錢交押金拿衣櫃鑰匙放衣服，總是把鞋和衣物袋都放在游泳池的圍牆邊。
有一次去游泳，游得很高興，爬上岸正準備換個池子游，迎面就碰上以前和自己打過群架的幾個小混混小流氓，言羽一下子認出了他們，他們也一樣認出了言羽。
因為想著大庭廣眾之下他們可能不會找自己的麻煩，因此言羽稍稍猶豫了一下，沒有拔腿就跑，沒想到他們一下子全圍了上來。
言羽心裡非常明白，那幫人如果一擁而上，自己根本就不是對手。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好漢不吃眼前虧，自己只有出其不意，趁其不備，才可能有逃跑的機會。
言羽於是一邊往自己岸邊的衣物袋方向退，一邊推擋著抓來的手，口中不住地求饒：「大家別這樣別動手啊，那邊還有救生員哩，大家有什麼話好好說，用不著動手嘛。」
話雖如此，言羽心下卻暗自提防。
為首一人見言羽不住討饒，連連後退，不禁愈發的得意了，他幾個跨步上前，伸手就要掐言羽的脖子。
沒想到言羽其實早有防備，兩手抓住他的手腕和手指，猛的向外一掰，只聽喀嚓一聲，那人痛得當時就蹲在地上叫出聲來。
言羽趁一幫小混混發呆發愣的一剎那，扭頭就朝救生員方向大叫一聲「救生員救命啊！」然後轉身抓起岸邊自己放衣物的塑料袋，伸腳套上自己的拖鞋就開跑。
那幫小流氓沒想到言羽面對這麼多敵人，竟然還敢出手還擊，而且一出手就這麼狠，都稍微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他們就都反應過來，紛紛跑動起來想追上言羽。
言羽剛跑到游泳池進門口噴冷水的小水池邊，就被人從後面追上猛推了一把，言羽一個踉蹌，頭正好撞向右邊的方形水泥柱，不偏不倚就撞在柱子方方正正的稜邊上，因為速度快力量大，幸好言羽伸手使勁一撐，才避免了整個臉和身子都撞在水泥柱上。
藉著這一撐之力，言羽頭都沒回照著後面就是一腳，因為拖鞋泡在冷水池裡滑出了沒穿好，言羽只覺得自己的光腳丫猛的踹在了某個人軟軟的小腹之上，只聽得一聲如殺豬般撕聲裂肺的慘叫聲響起，言羽接著趕緊跳起來套上拖鞋繼續往外跑。
一路上言羽跑得好快，生怕後面的人追上來。
跑著跑著，言羽就感到額頭上有些疼，而且好像還淌著水。於是下意識地伸手一摸：哇！慘了！竟然滿手都是血！
言羽心想，糟了！這下慘了！一定是剛才頭給撞破了，這下該怎麼辦呢。不一會，眼皮上鼻子上都淌上血了，汩汩地流啊，言羽一看不行，這樣流血哪成啊，非得去最近的醫院裡醫治不可，於是趕緊向旁邊賣東西的人詢問游泳池的醫務所在哪兒，然後沿著河邊的鋪石子的小路就往醫務所方向跑。
一邊跑還一邊想，我可是穿了拖鞋跑的，那幫人剛換完衣服準備游泳都還光著腳呢，如果他們不去更衣室穿鞋，在這種小石子路上肯定跑不快追不上我，於是就有些放心了。
很快到了醫務所，值班醫生看到言羽頭上的鮮血，二話不說就讓言羽躺下，接著給言羽清洗了傷口，上了藥，又用藥紗把傷口壓著，再用很長很長的幾根紗條把言羽自眼睛以上整個腦袋都包裹起來，醫生問言羽，你這人怎麼回事，是不是跳水摔的，怎麼會流這麼多血呢？還叫言羽趕快回家，讓父母帶著到附近的大醫院再去檢查一下，因為破的口子有點大，光用捆紮可能止不住血，說不定還得縫幾針，最好到大醫院讓專業的醫生來處理。
因為言羽的媽媽是醫生，以前經常聽媽媽講，說今天誰誰又出去打架結果被刀砍傷了來到醫院縫了針什麼的，因此言羽覺得要縫針就應該都是比較嚴重的傷了,因此聽了醫生說的話，不禁頗有些害怕，趕緊給醫生道了謝，出門就走。
醫生可能也覺得治傷要緊，根本沒提收醫藥費的事。
走在路上，言羽想，不會這麼倒霉吧，等會兒不至於又碰上他們吧，心裡緊張得不得了。心想今天也真夠倒霉的了，游個泳居然也會碰上這幫人，還把我頭也給撞破了。不過那小子的手指肯定也不好受，估計他至少得痛上個十天半個吧，如果折斷了那就更好了，不過應該也沒有斷吧，不然他應該也會來醫務所吧。
一路走著一路胡思亂想著，言羽感覺到傷口似乎還隱隱在流血，但是包紮壓迫著感覺已經不太痛了。
一路上不斷有路人好奇地看著言羽，雖然言羽知道自己身上只穿著一條濕著的游泳褲，頭上又纏著一堆繃帶，樣子一定很醜很惹眼，但是顧不得管這些，更多還是擔心頭上的血會不會又要流出來了，於是總是不停地伸手去摸額頭上的紗布。
不過還好，紗布始終都還是幹幹的，而且自己感覺身體各部分也都挺好，言羽就想，這下好了，可能沒事了，傷口可能沒再流血了，大概只是藥物的作用使自己感覺還在流血吧。
因為身上從來沒有多少錢，言羽根本不想去附近的醫院，一心只想趕緊回家找媽媽，去媽媽的醫院裡讓媽媽再給看看。
言羽心裡想得很簡單，即使等會兒傷口又流血了，只要自己到家之前不流太多血，血不流乾，就不會有事。
想到終於擺脫了那幫人，言羽覺得還是挺高興的，心想以後一定不要再出去打群架不要招惹那些街頭流氓和校園小混混了。
緊接著又轉念一想，剛才在醫務所醫生都以為自己是跳水撞的，等會回去也這樣給媽媽說一定能過關，一下子就高興起來，回想起自己以一敵四還能跑掉，甚至感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得意和興奮感。
不過小孩子總是少不更事，幸好言羽的爸爸這時也去游泳，正騎到二號橋去游泳池後門的路上，遠遠的就看見一個人頭上紮著繃帶，白色的繃帶上還流著鮮紅的血，特別顯眼，再仔細一看，怎麼竟然會是我兒子！
於是爸爸一下子就急了，趕緊過街攔住兒子，問究竟是怎麼回事，言羽就說是跳水撞的，沒事了，已經去醫務所包紮過了。爸爸卻說，那你怎麼還在流血呢?
言羽聽了，嚇了一跳，一摸額頭上的紗布，竟然全變濕了，原來果然還在流血，只是一直在慢慢地浸出來。
於是他把醫生的話給爸爸說了。心想，幸好爸爸來了，自己還不知道又流血了，剛才還走得不緊不慢的，正準備去車站坐公交車呢，要是暈倒在車上就慘了。
爸爸聽了，趕緊抱起兒子放在車後座上，搭上兒子就往醫院趕。
本來爸爸想去離猛追灣游泳池最近的二醫院，可言羽不讓，言羽說別去二醫院了，比家裡也近不了多少，而且說不定還要排隊呢，又要浪費不少錢，還是回家去廠醫院找媽媽吧，廠醫院可以不要錢的。
爸爸不幹，想就近去二醫院治療，言羽就哭了，說我信不過別的醫生，我就要回廠裡找媽媽看。你讓我下來！我自己坐車回去找媽媽！爸爸沒辦法，只好帶他往回廠的方向騎。
平時爸爸騎車騎得可慢了，可這一次他騎得簡直像飛起來一樣，幾乎都快趕上平時言羽放學後偷偷打了遊戲玩晚了騎飛車回家的速度了，後來這一輩子，言羽再沒見過爸爸騎車能騎得這麼快。
最後終於騎到廠醫院了，言羽媽媽一看，哇，自己的兒子簡直快成血人了，鮮血流得滿頭滿臉都是，順著脖子一直淌到衣服上褲子上腳上鞋上，頓時急得不行。
不過還好，廠醫院最好的主任醫師副院長還在，他讓言羽上手術台上躺著，然後拆開紗布看了看，說沒事沒事，都是皮外傷，只需要縫幾針就行，接著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對言羽說：「我看就別打麻藥了，打了也沒多大用，還要白挨一針一樣痛，而且浪費時間，我直接把破皮給你縫上，就像你媽媽在家縫布料一樣，只是有一點兒痛而已，不過沒關係，小伙子應該能忍住吧？」言羽就說：「能忍住。你就直接縫吧。」
於是他就在言羽的額頭上噴了些冰涼的藥水，又把傷口周圍擦了擦清理了一下，也沒打麻藥，就拿起鑷子直接穿針引線地縫起來，言羽分明體會到針穿過皮膚時又熱又冰的感覺，很疼，但是相比做鼻子手術時的疼痛來說輕鬆多了。
這樣一共縫了10多針，完了副院長就對言羽爸媽說，你們兒子還真行啊，從頭到尾一聲都沒吭。
言羽就想，剛才還真是挺痛的，自己怎麼就沒吭聲呢？以後千萬要小心，不要再去打群架了，下次如果沒這麼好運氣，被人打死了打殘了也說不定啊……
後來媽媽又問了言羽很多有關流血的細節，言羽開始還擔心媽媽問出自己謊言中的破綻來，可是後來發現，媽媽似乎只是想幫兒子計算一下他從頭到尾一共到底流了多少血而已。
而言羽聽了媽媽講的話才明白，原來剛才自己感覺到特別興奮，正是流血以後的基本徵兆。據媽媽說，估計言羽留了大約有200多毫升的血，幸好是碰上了爸爸，不然流血過多，兒子極可能會休克甚至死亡。
媽媽還說，有人在游泳池跳水，不小心頭撞在地上，結果頸部以下全身癱瘓。媽媽很慶幸兒子能安然無恙，千叮萬囑要言羽以後不要再跳水了。
言羽看到爸爸媽媽都這樣關心自己，心裡很感動。
不過言羽覺得，爸爸媽媽還是挺好騙的，可能是愛子心切吧，他們都沒有仔細去想想，其實世界上哪會有這樣的傻子，在一米多深的淺水池裡會自個兒從岸邊衝著往下跳，還要用頭先入水然後一頭紮在水底的地板上把頭給撞破，你說這怎麼可能。
不過害怕爸爸媽媽知道自己是以前打架被人尋仇打傷以後更擔心，所以言羽始終不敢對爸爸媽媽講出真相。
後來長大了，每次談到言羽小時候，媽媽都說，可惜小時候腦袋破了留過好多血，否則的話，兒子肯定還會更聰明些。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經此磨難，言羽真正意識到了打群架的危險性，回想起以前自己也打傷過不少人，如果他們都能記得自己的樣貌，或者知道自己的姓名，那麼如果又不巧碰上了，或者刻意來學校找到自己，肯定個個都會像今天這幫人一樣一心想報復尋仇。
自己雖然這次是逃脫了，可是下次呢?躲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就像香港電影裡演的一樣，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久走夜路必撞鬼，江湖人最終的結局大都還是慘死江湖，要想保命，只有趁早遠離這些紛爭之地，混亂之所。
而且一想到爸爸媽媽對自己是這樣的關心，自己決不能再辜負他們的期望，言羽因此終於痛下決心，自己從此以後一定要改邪歸正，再不做偷雞摸狗搶劫打架之類的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