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櫻桃走了 文 / 籐下狐
第二十三章櫻桃走了
東方既白,雄雞叫了起來,農村裡數它守時勤奮。
肖景陽也早早起來,把院子打掃了下,又把缸結滿了水。
方紅梅昨個和騰敏聊天,累了,起來的時候,肖景陽已經坐在灶火邊燒起了火。她趕緊地接了過來,讓肖景陽去再睡會兒。
肖景陽沒有去睡,而是到了書房裡練習毛筆字,龍飛鳳舞,不一會兒就是一副狂草:胸懷凌雲壯志,手握萬卷詩書。只見疏密有度,佈局合理,在嬌媚之餘,有種說不出來的大氣。
飯熟了,騰敏不情願地起了床。簡單梳理後,揉著仍然惺忪睡眼,連打著哈欠坐到了凳子上。和晚上的飯菜差不多,方紅梅特意添加了道涼菜,小蔥拌豆腐,綠白相映襯,調動人的胃口。
吃過飯後,和方紅梅打過招呼,騰敏和肖景陽就去了櫻桃家。
櫻桃家裡很靜,狗子上學去了,老奶奶在牆腳跟兒剝花生。
景陽「嬸子,嬸子」的叫了老半天,也沒有人答應,末了,還是老奶奶一翻眼,才見到了他們兩個,顫巍巍地站起來,往屋子裡讓,「櫻桃走了,櫻桃走了……」
肖景陽感覺到一陣淒涼,彷彿心也不在了。他下意識地牽住了老人的手,老人的手冰冷。屋子裡冷冷清清的,沒有一絲生氣。老人看著兩個人坐下來,自己也坐在一邊摸著眼淚。騰敏連忙向肖景陽招了下手,指了指老人,肖景陽明白,掏出了手帕遞過去。老人擺了擺手,眼淚汪汪,嘴角蠕動著,說不出話來。
「挨千刀的,」外面一陣聲響,「是景陽來了嗎?」
門簾一挑,櫻桃娘從外面進來,手裡提著雙鞋,赤著腳,腳上儘是泥巴。
「霍,真的是景陽,」看到景陽邊上陌生的女孩兒,又有些不好意思,「看我,我剛剛澆地回來……」
「哦,嬸子,這個就是騰飛局長家的姑娘,騰敏。」肖景陽給櫻桃娘介紹騰敏道。
聽說是騰局長的孩子,櫻桃娘把手在褲腿上擦了下,一把拉住了騰敏,左右看,興奮地說,哎呀,騰局長家的姑娘,漂亮!
騰敏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她打量著眼前這個幹練的女人,兩隻眼睛彷彿兩泓清潭,笑容滿面,身姿窈窕。可以想像她的女兒該是何等模樣!
說笑了會兒,話題自然就轉移到了櫻桃身上。
「嬸子,櫻桃去哪裡了啊?」肖景陽關切地問。
「櫻桃啊,她去了南方。挨千刀的!」櫻桃娘的語氣低沉起來。
「哦,去那裡怎麼不給我說一聲啊?」肖景陽追問道。
「她,她……」櫻桃娘的眼淚開始簌簌地落下來。
肖景陽看到她這個樣子,也感覺到了悲涼,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
這樣,氣氛有些尷尬,甚至讓人感覺到了一股子沉悶,坐了不大會兒,肖景陽對著騰敏使了個眼色,站起來要走。
「等等,景陽,……」櫻桃娘跑進櫻桃的屋子,拿著一封信跑了出來,「給,這個是櫻桃走的那晚寫給你的。」
肖景陽接過來,簡易的信封上有兩行娟秀的字跡:景陽收——櫻桃。肖景陽看著,心裡一陣親切,旋即又是悲涼。他接過來,小心地折了下,放進貼身的口袋,彷彿是要櫻桃聽到自己的心臟的聲音。
回到家裡,肖景陽沒停多久,就和騰敏踏上了返程的列車。
一路無言。
肖景陽感慨著世事無常,感覺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切都好好虛幻。
騰敏感覺到了累,讓出租車在門前停了,向肖景陽招了招手,上樓睡覺去了。
肖景陽從貼身口袋裡把那封信掏出來,看著上面櫻桃的筆跡,眼前就浮現出了櫻桃的模樣,笑著還是哭著模糊不清。
肖景陽心裡好堵,胸悶的不行。出租車在鐵西中學緩緩停了下來,肖景陽給司機提醒,才恍然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他匆匆地跑上樓,把門關嚴實,拉開了燈,拆開信封,裡面幾張粉色的信箋飄然而出。
景陽:
當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南下的列車,或者在南方的某一個小城了。
去南方這條路是我選擇的,也是我一輩子的第一次選擇。我不知道前途如何,但是,我會努力去做,不給我,給你,給我們野狐莊丟臉。哦,忘了告訴你,選擇南方,是我想了好久才做出的決定,不是一時的興起。
其實,我知道,這樣做,你心裡會很不舒服。可是,我別無選擇。自從那件事情後,我在人前背後都抬不起來頭,那種感覺,你沒有辦法知道的,說也說不清楚。
景陽,把我忘記了吧。
我知道,你心裡愛著我,可是,現在,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把我忘了吧。這麼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回來,回來見到你一面,希望到了那時候,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景陽,其實,我也捨不得你,可是,我沒有選擇,我不可以再給你幸福了,原諒我,景陽,原諒我!
我恨那個惡棍!我恨死了他!
這一輩子,我從來沒有怨恨過誰,可是,那個王八蛋,我一輩子要詛咒他,詛咒他一輩子!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他!
景陽,我走了後,就找一個吧,把我忘記,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櫻桃這個人了!
你的別言
櫻桃走了。
在案子告破後,櫻桃沒有吃飯,她一個人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屋子裡,一整天沒有出來。
櫻桃娘在外屋敲了好久的門,櫻桃仍然沒有把門打開,「挨千刀的!」她有些擔心女兒,「桃兒,把門開開,讓娘進去好嗎?」
可是,裡面傳來的是櫻桃小聲的嗚咽,櫻桃帶著哭腔說:「不要管我,娘,女兒不孝!」
這些話,讓櫻桃娘聽起來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害怕這個寶貝女兒想不開,怕她出事情。
在外面的屋裡苦口婆心地勸告無果之後,櫻桃娘的心揪得越來越緊了。
她只好把方紅梅找了來,方紅梅拍了拍櫻桃的門,「桃兒,是我,你紅梅姨,……」
櫻桃在裡面嗚嗚咽咽地應了聲。
「桃兒,不要想不開,這個事情不是事情,那壞人不是也給公安局帶走了嗎?」方紅梅說。
裡面的櫻桃哭得更厲害了,那聲音讓人聽到感覺到淒慘。
「哦,怨我,怨我,桃兒,」方紅梅趕緊地轉移話頭,「桃兒,如果你感覺心裡不舒服,就到外面呆一陣子再回來……」
「到哪裡?」櫻桃頓了頓,說。
「哪裡都行啊,」方紅梅說,「隨便哪裡,不見這裡的人這裡的事情,也許會好些,……」
「挨千刀的!」櫻桃娘說,「大柱子不是在東莞嗎?去那裡得了……」
「大柱子?」方紅梅聽到櫻桃娘這麼說,「大柱子在那邊干的很好啊,年底的時候還開了車回來呢。」
「那就去吧,桃兒,不要再哭了,」櫻桃娘說,「挨千刀的,找大柱子去……」
櫻桃停住了哭聲,吱呀一聲把門打開了,兩隻眼睛紅腫的像兩個桃子。
「紅梅姨,娘,我想好了,現在我就走,去找柱子哥。」櫻桃的嗓子已經給哭啞了,聲音有些撕裂。
兩個女人勸說櫻桃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想,現在櫻桃把這個問題提出來後,兩個女人都有些傻了,去東莞?可不是說說玩的,何況櫻桃一個女孩子家……
櫻桃娘一下子抱住櫻桃,「挨千刀的,我不要你去,不要你去東莞!」
櫻桃的眼裡又是一陣滂沱。
方紅梅也搽下眼角的淚水,「桃兒,在家百日好,出門日日難,在外面可不像在家裡,到了那裡……」
「好了,娘,紅梅姨,我已經都想好了,什麼都不要再說了。」說著,櫻桃轉身回了屋子裡,裡面立馬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櫻桃娘看到事情不可以阻擋了,就匆匆地把家裡可以拿走的,趕緊的一通兒準備。
方紅梅也趕回了家裡,翻檢出肖勝廷去s市的時候,留給自己的私房錢。到她又匆匆忙忙地折了回來的時候,櫻桃已經收拾停當,行囊擺放在一邊,更加顯示出通體的柔媚與風度。
「桃兒,這個是紅梅姨的一點心意,收好哦。」方紅梅拿出一個手帕包裹遞到櫻桃手裡。
櫻桃心裡一陣悸動,這個女人為自己付出的感覺,讓她不可以自制,眼影裡閃過一片淚光。「姨,我……我……」櫻桃一陣語塞,胸口好像堵了一塊兒石頭。
「收下吧!」方紅梅眼角一紅,硬塞進了櫻桃手裡。
長跑市裡的那輛車已經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司機把喇叭按得山響。櫻桃提起了包裹,櫻桃娘也趕緊地幫忙,「挨千刀的,你可要好好的。」
櫻桃沒有理會,轉過身,奔向外面。方紅梅也趕緊地跟出去。
當櫻桃娘和方紅梅到了外面時,櫻桃已經上車了,正向著車窗外望,「娘,紅梅姨,回去吧,我會好好幹的!」兩個女人對著車緊走了幾步,揮著手,「挨千刀的,就這麼走了……」櫻桃娘嘴裡喃喃。車窗內,櫻桃又一次控制不住,把頭扭向了車裡。
車像一隻奔騰的駿馬,向市裡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