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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麥田 文 / 籐下狐

    肖勝廷決定去望柳莊去一趟,雖然他不敢確定能否找到白先生的後人,也不可以肯定白先生的後人一定可以解得開那些謎一樣的歷史;但是,他仍然決定去望柳莊走一趟。

    吃過婆娘做的早飯後,日頭已經老高了,天地彷彿一個蒸籠。肖勝廷簡單地收拾了下,然後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個手帕包裹,裡面是一疊零碎的紙幣,思忖再三,他咬了咬牙,抽出了幾張,然後小心翼翼地重新把它們放回原位。

    婆娘在床上的角落裡蜷縮著,小聲嘟囔著誰也不明白的話,臉色像醬紫的豬肝,孩子去世後,她人變了,精神開始不濟,說起話來東一鎯頭西一鎬的。

    肖勝廷沒有理會她,鄭重地淨手,然後去了裡屋。裡屋明顯地暗了很多。正面牆上供奉著肖家祖先,因為是立了祖的,肖迎恩是在最上面,然後是肖世、肖時戰,肖家三世的排位按照攜兒抱孫的順序供奉。他恭恭敬敬地上香,然後是跪拜,周圍寂靜,莊重肅穆。

    「看好家!」肖勝廷對著婆娘喊了一聲,便走出了家門。

    陽光無私地把熱情灑向大地,各種植物貪婪地爭食著無盡地能量。

    肖勝廷出了門就直奔著望柳莊的方向去了。

    他緊著走路,抄了小道,地裡沒有什麼人,人都在家裡窩著,也是的,這個時候,誰會自找苦吃呢?望柳莊在王家莊東南方向,有四五十里地遠。走了約摸一個小時的光景,肖勝廷開始感覺到身體開始往外湧汗。他拿起了肩頭的毛巾擦了把汗,大口地喘著氣,樹蔭下也沒有什麼涼意。風都是熱的,繞著他的身體,透過衣服,彷彿在抽打著他的肌膚。

    路上沒有一個人,他用力地前後看了看,別說是人,好像連一個活物都沒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油然而生,雖然他有過一個人住過黑地牢地經歷,可是,那畢竟是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現在不同了,天大地大,甚至連天上也一隻飛鳥都沒有,樹上的知了叫聲也沒有。他有些沮喪,這樣走下去,到了望柳莊恐怕要晌午了,或者應該是要到了黑燈瞎火的晚上了。

    再仔細看時,他有些傻了,自己到了哪裡?怎麼看都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薛莊應該還沒有到啊?四周寂然,沒有聲響。陽光熱的可以烤出一切的水汽,彷彿要把人給燒出油來一樣。肖勝廷用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那裡似乎要著了火。這鬼天氣,要把人給曬成肉乾啊?

    他從路這邊走到那邊,走了很遠然後又回來,遠看,近觀,可是怎麼也不可以從頭腦中搜索出關於這樣的地形的任何信息。我的娘啊,不是遇到鬼了吧……想到了這裡,他的心不由得緊張起來,腳步有些凌亂,甚至感覺到腿也有些軟了。

    在這個時候,從麥田里鑽出一個女人,看樣子有二十多歲,身材高挑,頂著個草帽,眼睛異常地有神。

    「請問,這裡離望柳莊還有多少啊?」肖勝廷走上前,陪著笑臉問道。

    「你是哪裡的啊,怎麼到這裡來了?」女人反問他說。」我是王家莊的,要去望柳莊找一個人……」

    「王家莊?呵呵,是野狐村吧?騙人?」女人撅起了嘴,很認真地盯著他。

    肖勝廷的臉開始變得不自然起來,——的確是的,自從肖家的事情給人們知道後,人們開始還是議論,到了後來竟然有人說在夜裡經常見到很多的狐狸在肖家進出,——其實,那是也是必然,肖家的親戚是要來往的,甚至於後來,人們不再叫這個地方王家莊,反而給了它一個「野狐」的名字,並且開始固定了下來,這個名字,對肖家意味著什麼,誰個都明白,所以肖勝廷在人前總是羞於提「野狐村」這個名稱。怎麼這個女人子知道這些?

    肖勝廷想到了這裡,心裡煞是不高興,可是他沒有露出聲色,居人籬下,怎不低頭啊!不過,世事難料,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怎麼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女人,她,她該不是哪裡的強盜土匪派來的踩點的吧?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用雙手緊緊地摀住自己的軍綠色的挎包。

    女人發現他這樣的害怕,笑了笑,從布包裡掏出了個盒子,是木頭做的,上面油膩一片,黑糊糊的。「諾,給你!」肖勝廷沒有想到,事情來的這麼突然,他迎手下意識地一接,所幸把盒子抱進了懷裡,盒子的稜角把他撞得生疼。

    「你做什麼?」他有些惱火。

    那個女人沒有做聲,只是悄然轉身,鑽進了麥田。

    此時,太陽正毒,觸目所及,是翻滾的麥浪,那起伏的麥子在風中肆意地嶄露著飽滿的熱情。金黃的顏色彷彿滿城的金甲,晃人的眼睛,……肖勝廷有些頭昏目眩了,他瞇縫著眼睛搜索著麥田里每一個可疑的角落。

    突然,從麥田里竄出一個物件,飛一樣地從他的眼前閃過,是隻狐狸!還向著他笑了一下,眼神裡滿是鄙夷。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狐狸,狐狸,又是狐狸!

    今天這是怎麼了?是福,還是禍?肖勝廷心裡想到了剛剛的遭遇,不由得要加快腳步——他要逃離這是非之地,可是他的腿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挪動不得,又像是給千山壓著,抬不起腳步。

    「老祖宗,快來救救我吧,如果我真的是您的後人,您也不應該這麼地折磨我吧。」他心裡暗暗地祈禱,下意識地用手觸摸了下那個黑不溜秋的盒子。在這個時候,奇跡出現了。

    就像剛剛走出了一個幻境一樣,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認得路了,而且是那麼熟悉,那樹,那田,那清風,那陽光,是那麼的親切。他知道,再往前再走七八里就是薛莊,那裡是一個小集鎮,肯定可以問到路,想到了這裡,他的腳步也變得輕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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