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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2章 豐碑(下) 文 / 漠長歌

    眼看著古硯軍帶著毒刺和姚穎要走,剛吃了大虧的日偽軍們自然不幹了。如果就讓他們這樣走了,丟人現眼還是小事,關鍵是還被救走了幾十個重犯呢。到時候華北方面軍司令部追究下來,估計這些人一個一個都得被拉去槍斃。

    一個日軍軍官急了眼,拔出指揮刀大喊著:「不能讓他們跑了,否則我們都要上軍事法庭!衝鋒,給我衝鋒!」

    在他的鼓噪下,本已經萌生了怯意的日偽軍士兵們又鼓起勇氣,咿呀怪叫著開始衝鋒。周水安連忙大喊:「古長官,你們趕快撤!我帶人在這裡頂著!」

    其實古硯軍真想繼續在這裡和敵人拚殺下去,多替開碑手幹掉幾個鬼子。但是毒刺一把拉住他,急聲說到:「大隊長!你必須撤!別忘了整個血色獠牙大隊還指望你呢!」

    古硯軍渾身一震,猛的清醒了過來。開碑手的猝然犧牲,讓他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渾然忘記了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特戰隊員,更是一個身負重任,要對一個特戰大隊幾百號人負責的指揮員。他剛才就這麼孤身不管不顧的衝入敵陣,確實是有些草率了。

    想到這裡,古硯軍也不再堅持了,況且剛才經過一番惡戰,他也已經接近力竭了,完全就是靠著一口氣在支撐著。

    他看了周水安一眼,小聲說到:「周站長,那這裡就交給你了。記著活著回來,我古硯軍說話算數,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

    周水安眼前一亮,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幫著古硯軍救的是什麼人了。瞞著軍統,帶著手下幾十號人馬,傾家蕩產、砸鍋賣鐵的來營救了幾個共黨分子,擺了這麼大一個烏龍,別說什麼陞官發財,榮華富貴了,估計戴局長不要了自己的老命都是祖墳上冒青煙了。現在想要保住性命,只能牢牢抱住古硯軍的大腿,畢竟這麼一個新鮮出爐的黨國抗戰英雄,說話還是有點份量的。

    現在古硯軍親口說出來,不僅會保住他的性命,而且之前承諾的榮華富貴依然有效,周水安頓時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木板,怎麼能輕易地放棄?眼前這麼一個表忠心的機會就擺在自己眼前,必須抓住了!

    古硯軍又叮囑他:「不用頂太久,半個小時就足夠了!半個小時以後,想辦法抽身撤退!估計軍統你也呆不下去了,到時候,到血色獠牙大隊找我!我保你無事!」

    其實一開始,古硯軍只是想利用一下周水安,幫助自己完成營救任務之後,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再也不產生什麼瓜葛了。後世穿越過來的他對軍統和中統的人,有一種近乎於天生的排斥和厭惡感,因為他很清楚後來者兩個國民政府的情報機構墮落成了什麼樣子,幹出了多少人神共憤的惡事。

    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思考以後,古硯軍覺得,還是該適當的拉攏一下這些人了。血色獠牙大隊不缺精兵猛將,不缺裝備,缺的就是周水安這樣有經驗、有人脈的老牌情報人員。情報工作的重要性,古硯軍比誰都清楚。就拿台兒莊大捷來說,很大一部分功勞要記在隱藏在日軍高層的高級間諜夏文運。正是他一次次冒險傳遞出來的轉卻情報,才讓第五戰區一直能夠料敵先機,先發而動。

    雖說古硯軍一開始就已經安排獵狗接手情報工作,但是作為一個門外漢,想要在短時間內梳理清楚這項工作裡的門道,太難了。獵狗忙活到現在,也僅僅只是個剛入門而已,而且他平時還要跟隨血色獠牙特戰小隊執行作戰任務,一心二用的結果,就是樣樣懂一點,樣樣不精通,最後都成了二半吊子水平。

    古硯軍可不希望自己的血色獠牙到時候成了聾子、瞎子。現在周水安已經被自己害的成了喪家之犬,如果這個時候把這些專業的情報人員吸收進來,那堆血色獠牙大隊的情報工作發展來說,絕對是事半功倍的。畢竟術業有專攻,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負責才比較好。

    趁著周水安帶人頂住日軍的空當,古硯軍帶著毒刺和姚穎悄悄的從戰線後面摸了出去。本來古硯軍還有點擔心軍統情報員們的安全,但是小菜鳥一句話,就讓他拋卻了這份心情。

    「放心吧,這些人基本都是老油子,別的不知道,但是逃命的功夫絕對一流!」

    古硯軍轉而一想,深以為然。這幫傢伙,個個都是要在日偽軍和日軍情報機關的層層監視和圍追堵截下搞情報的。偽裝和潛逃,帶著面具示人,就是他們日常的生活狀態。那些學藝不精的傢伙們,早已經被敵人給淘汰掉了。自己竟然還在杞人憂天的擔心他們怎麼逃跑,純粹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等到古硯軍幾人循著豹子等人沿途留下的記號,追上雷暴和趙城等人的時候,血色獠牙小隊的幾個隊員,正和被營救出來的人員在一處隱蔽的山坳裡休息。長途跋涉以後,大伙都已經累的不輕,剛才還沒有脫險,很多人都是硬撐著在前進,現在得知自己已經基本安全了以後,不少人胸口的那股氣瞬間洩了下去,只覺得渾身疲憊,再也難以挪動一步。

    古硯軍暫時也不去催促他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他。他要去看看開碑手,跟自己的兄弟,做最後的告別。

    現在隊伍的警戒工作暫時交給了被營救人員中傷勢較輕的人員來負責。血色獠牙特戰小隊的隊員們圍攏在一起,在他們中間,是安詳的如同睡著了的開碑手。

    毒刺和雷暴平時感情就比較內斂,現在也只是默默的站著,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噴火的眼睛和掐到自己手心裡的指甲,已經暴露了他們內心的煎熬和痛苦,還有滔天的怒火。

    平時和開碑手走的最近、關係也最好的豹子早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無聲的爬滿了他的臉龐。這個平時嘻嘻哈哈、打起仗來勇猛無敵的蘇北漢子,被子彈在自己的肩膀上打個對穿,都不會哼哼一聲,這會卻是小聲的嗚咽著。

    蠻牛對古硯軍說到:「大隊長,咱們扎付擔架,帶開碑手回去吧!」

    古硯軍臉色痛苦,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說:「不行,咱們現在離駐地太遠,一路要穿越好幾道鬼子的封鎖線。被救出來的人,基本都是傷員。帶著開碑手,不方便行動!而且天氣也漸漸熱了,屍首沒辦法保存。就地掩埋,以後找機會,再來帶兄弟回家!」

    蠻牛變了臉:「啥?那就把咱兄弟扔在這荒郊野地裡餵狗?大隊長!我不答應!你問問別的弟兄答應不答應!」

    古硯軍看了看其他幾個隊員,說到:「你們以為我願意?以為我願意看著開碑手犧牲?以為我願意看著他犧牲以後沒辦法魂歸故里,葉落歸根!他娘的就你們是開碑手的兄弟!我古硯軍就不是?!看看那些被營救出來的人!看看他們的傷!都他娘的告訴我!帶著開碑手,你們能走多遠?!」

    說到最後,古硯軍幾乎是在嘶吼。開碑手的犧牲讓他怒火攻心,但是這些活著的人,還要繼續趕路,還要繼續戰鬥,還要繼續生活,必須把這件事帶來的負面情緒,讓隊員們都放下。如果現在放不下,那這輩子,這些隊員都會活在陰影裡,這輩子都別想放下了。

    「大隊長,要不,咱們就地火化,哪怕帶著兄弟的骨灰回去也行啊!」獵狗也知道,帶著屍首回去難如登天,也不顯示,幾乎是懇求著說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不行,現在火化,火光和煙霧肯定會引來追擊的鬼子!就地掩埋!執行命令!」古硯軍咬著牙,狠心說到。

    血色獠牙小隊的隊員們,幾乎是心頭滴著血,掩埋了開碑手。佇立在新墳前,大伙都默默無語。古硯軍在墳頭前豎了一塊巨石,算是為以後找尋做個標記。為了防止日軍報復,刨墳侮辱開碑手的屍首,這塊石頭上,連個名字也沒有留下。

    青色的巨石聳立著,如同一塊無言的豐碑。毒刺喃喃的說:「就這麼沒了?咱們的兄弟,就這麼走了?以後,誰知道這裡埋的是誰?誰還記得我們呢?」

    古硯軍不再說話,從腰上解下了一柄刺刀。那是掩埋開碑手前,古硯軍特意留下的一件遺物,也算是留個紀念。

    在那塊無名豐碑的後面,古硯軍含著淚水,一刀一刀,用盡全力刻下了一句話——

    「你們的名字無人知曉,你們的功績與世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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