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滅門（下） 文 / 莊秋
本章提要：接上一章內容，在外探查的周德海接到秘密紙條後，便隨即趕到了孫家巷——在那裡他吃驚地知道，周家正面臨著巨大的危險……
孫家巷離周家老宅只有一條街，周德海沒走幾步就趕上了，巷子口一個人正等著他的，見他來了便迎上去請周德海往裡走。他領著周德海走進巷子左手第三道門，一個四十歲的漢子正在房裡等著他。
「二爺，好久不見了。」那人朝周德海拱了拱手。
「陸營長，」周德海還了一個拱手禮，「是你啊——我當是誰呢，上次見你還是在開統一戰線代表會上。」
「我們抗戰不利，沒能帶領人民阻止鬼子侵略……」陸營長搖了搖頭。
「勝敗轉合本來就不測，不能怪你們。」
「今天這樣請你來，的確是有緊急的事。」陸營長提高了一點聲調，「二爺你這樣的打扮，估計也是覺得家裡有些不對勁吧。」
「下人說有保安隊的人在盯著我家宅子……」周德海尋了一張凳子坐下，「我怕打草驚蛇，才換了一身裝束出來。」
「我們的人在周家外面盯了一早上，除了周家人，今天凡是進了周家大門又出來的，都會被抓走，來負責抓捕的都是懷昌特高課的——是專門的特務。」
「為什麼這麼盯著我們？」周德海吃了一驚。
「我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兩個月前我們松曲縣小分隊被日本人突襲，死傷殆盡，有一個傷員被周老爺收留了——當時小分隊手上有一份上海地下黨的名單，我們和日本人都沒有找到，後來我們才知道名單可能在周老爺手上。」陸營長把煙鍋點著了，「另外，二爺你的弟弟三爺，似乎一直是和日本人……」
「德濤一直和日本人走得近我知道……」周德海陷入了沉思。
「我們的人說，日本人的消息，都是從三爺那裡來的，包括我們松曲縣小分隊的行蹤，也是三爺賣給日本人的。」
「這樣的話，」周德濤想了一下，「我回去處理他。」
「但現在問題是……日本人知道那份名單在周家……」陸營長看著周德濤，「我們沒辦法接近周家，二爺，只能靠你了……」
「就是說，現在要我去把名單交來給你，是吧？」
「只能靠你了。」
這時候，門突然被人「砰」的一聲踹開了，幾把雪亮的刺刀一下子從門裡竄出來。
緊接著刺刀的是一連串嘰裡呱啦的日語，陸營長抄手拔出槍，但動作還是慢了，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右眼，一縷黑血從他眼睛裡飆出來——他坐倒在地上，沒有完全死，像是幹活累了一樣喘著氣。
日本阪田式步槍的槍聲七七八八地響起來，周德海動作及時一個閃身躍進後面的屋子，從窗戶中竄了出來。
周德海跑出孫家巷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家裡趕，但是趕到家時還是遲了。
周家大門已經被砸開了，周德海躲在外面沒有敢進去，周德洋一家，周德海、周德濤妻子的屍體以及是幾個下人的屍體被一字排開晾在周家門口。周德海的頭一下子炸開了，他倚牆咬住自己的手，好不發出聲音。
自然的，屍體裡沒有周德濤。
一個月後。
雷平縣南邊的山道上，三輛卡車沿著山道向雷平縣開去，卡車上滿滿的坐著日本兵。
前一陣子，雷平縣北市因為米價鬧得很厲害，當時日本人做出了妥協，但等事態平息過後，他們便轉回頭來逐個報復鬧事者——這一車兵就是開過去抓人的。
「砰」
突然間，一聲巨響中，三輛車裡的頭一輛車已經被掀翻了，滾到了山下，幾個摔得血肉模糊的日本兵從車裡爬出來慘叫著。
後兩輛車當即停下了，但不等日本人反應，潛伏已久的游擊隊在高地上開了槍，如雨的子彈衝著車隊就傾瀉下來，絕大多數人都死了在車上，車玻璃、木製車欄、玻璃包括鋼盔都被打碎打爛。少數從車上跳下來的人，也被手榴彈炸昏了頭，跑進子彈射域內，被打倒在地。
這場偷襲打得很快，七分鐘就結束了，全殲了這隊人馬。
游擊隊從山上下來，收拾起槍支彈藥。
周德海也在其中，他正逐個看著軍車裡的屍體。
「在裡面嗎？」隊長走過來問他。
「不在。」周德海搖搖頭，「但是按你們的消息，他應該在啊。」
「可能出錯了……」隊長拉開車門，把死屍身上的手槍取走。
周德海看著陰灰的天空，突然打了個激靈，猛地拉開車門，對著車裡開了幾槍，子彈「砰」「砰」地在車裡反彈，所有人都看向那裡，以為還有殘敵沒消滅。
「別開槍！」
一個聲音從車裡傳出，在一旁的隊長的眼睛不禁瞪大了——他正看見周德濤從座位的縫隙間爬出來，渾身骨骼都奇異的扭曲著。
「周家柔術。」周德海舉槍對著周德濤說道。
「二哥。」周德濤木木地喊了一聲周德海。
周德海毫不客氣地把周德濤從車裡拽下來，拖到地上，用槍頂著他的腦門，大吼道：「老子終於找到你啦！你知不知道你都幹了什麼啊！」
周德濤被槍頂著，不敢動一絲一毫，但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著。
「你滅了周家的門！」周德海大吼著，周德濤的耳朵裡流出了血，「你這是滅祖，大逆不道！你還勾結日本人！你究竟是為什麼啊！」
「鳳墓的圖紙……」周德濤閉上眼，費力地說著，「我在找鳳墓的圖紙。」
「什麼鳳墓的圖紙？」
「我看見爹給大哥的，爹臨去世前一個月給大哥的……」
「你說這個？」周德濤從懷裡掏出一張方方正正疊好的油紙。
「就是這個。」
「你這頭蠢驢啊！」周德海大吼著，「這是松曲縣小分隊運送的地下黨名單，你被日本人耍了！」
「鳳墓一定還在周家，二哥，真的。」周德濤幾乎是在央求，「咱們得把圖紙找到……」
「現在就是殺了你，我都嫌髒我的手。」周德海放開了周德濤，「你滾吧，周家人都會當你死了。」說完他就放開了周德濤，周德濤如同脫兔一般逃走了。
周家被滅門那天，周德海趁著夜色溜入周家，找到了周德洋藏在房內的名單，以及當日攝影師為周家人照的全家福的底片。
三年後周德海才把那張底片洗出來——那時候周德海從張家口一路南下，收拾周家的舊產業，在窯鎮重新建起了周家的盤子，但那張照片周德海始終不忍心掛出來，只能存在相冊中，而且就是相冊，也被周德海壓在臥室最裡層的箱子裡，只是偶爾給周文賓、周文悅等講述周家過往時，才拿出來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