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今夜無人能眠 文 / 老妖deng
突然響起,忽又隱去的鼓鳴角號,配合躲藏在陰暗處忽進忽退狼騎兵,成為巴格斯守軍的噩夢,一隊隊的士兵在城牆上來來去去,大多數已是整夜未曾合上過眼,在狼王吠月的擾敵之計下疲於奔命。
他們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因為由獸人開始進攻到現在,巴格斯城那不算太高的城牆上已數次出現凶悍的狼戰士的身影,每每在守軍一不留意的時候,總有百數十人的獸人小隊混水摸魚,只要獸人上了城頭,巴格斯守軍就必須付出三倍於敵軍的代價才能彌補不小心的過失。
仿似是無處不在的暗箭,永無休止的進攻,不但在殺傷巴格斯守軍的身體,消耗了他們的體力與物資,並在精神上形成極大的壓力,一點點地摧殘他們本就不算旺盛激昂的士氣和鬥志。
當然了,作為進攻一方的獸人也在這場雖不激烈但極殘酷的損傷慘重,整個佯攻計劃中出動的四萬人,在幾小時的消耗戰中損失近半,但就整場攻守戰來看,獸人雖在人員傷亡上比守城的一方大,不過他們在保留了主力的情況下成功消耗了守軍的主力精銳,將雙方的差距拉得更遠,為主力進攻創造了有利的機會。
巴格斯城外的臨時軍營中,藉著帳內明亮的火光,狼王吠月失神地望著帥案上的漏斗,心神不由自主地隨著漏斗內細沙的流失而漸漸開始緊張起來,數年來的忍辱負重,千般努力得來的良機,馬上就到了決定成敗的時刻,在這種壓力之下,縱是強如吠月也不堪重負。
令已下,話不能回,狼王吠月下令時說得信心十足,縱橫睥睨,渾不把塔裡般人放在眼裡,但有誰知道他在決戰前夕所承受的精神折磨是如何的可怕?
不計傷亡式的進攻,不成功便成仁,這話說說倒也容易,但在只有五分把握的情況下,有幾人能下得了這種決心?數載經營的艱辛,化作孤注一擲的豪情,天下又多少人能有這種氣魄?
狼王吠月就是其中一個,為了滿足燃燒得炙痛的野心,為了不居於人下的傲氣,他甘冒滅頂兇危,虎口奪食,出奇兵,行險著,孤軍深入敵境,搶奪重地,成則天高地闊,任我縱橫,敗則一潰千里,縱不把身家輸光輸淨,也要賠去七七八八。
心內天人交戰,狂暴的野心配合不屈的意志,抵禦來自理智與潛意識的自我產生的精神壓力,狼王吠月發覺自己的頭腦火熱漲痛,但心臟與四肢卻無來由地陣陣發冷、冰凍、並伴隨著間歇性,不受控制的輕顫。
打?還是不打?是強攻猛打,一鼓作氣破關屠城;是圍城缺一,避其鋒,挫銳氣,就近獲取補給,伺機一戰而下;引是蛇出洞,掃蕩城外百里之地,逼敵決戰於野;是圍城打援,退回阿里城下,步步為營,以己之不可勝待敵之可勝……
「砰……」
漏斗在狂霸的掌力下片片紛飛,天生的冒險精神戰勝了保守的理智,一舉將害怕失敗的陰影趕出腦外,豪情霸氣化作驚天狼吠,頹廢一掃而空,經歷了陰暗洗煉的狼王吠月如鋒芒畢露的絕世神兵,欲以一腔熱血與天公賭成敗。
「吹號,吹進攻號!!」
「嗚嗚……嗚嗚……嗚嗚……」
淒厲的角號聲硬生生撕開了黑暗的天幕,強行將光明之神由被窩內扯到人間,因為東大陸近段時間內最慘烈的戰爭要開始了,強悍得連神魔也敢挑戰的獸人戰士,要光明正大地屠宰他們的敵人,或是被敵人斬殺。
短短的十分鐘內,養精蓄銳的八萬獸人戰士完成第一波強攻的結集,一隊隊如野獸般咆哮著的獸人出現在由邊回族私兵防守的城牆下,扛著攻城雲梯,背著攀登鉤索,在城頭守軍還未反應過來前潮水般湧到了巴格斯城下。
面對突然出現,進攻速度快得驚人的獸人軍隊,城上並未經歷過真正的戰火洗禮的邊回族私兵一下子嚇呆了,一個個如木雕石像般傻傻地望著獸人軍隊的接近,忘記了反應,忘記了攻擊,甚至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會站在城牆上。
這也怪不得他們,對於初上戰場的新兵來說,有這樣的反應,其實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如果要怪,只能怪負責城守的阿希里,一個過分怕死,又對敵我實力估計不足的主帥。
阿希里作為一族之長,巴格斯城的城守,在推動工商發展,整頓城市治安,關於經濟政治方面,都是一個少見的人才,但在軍事上,他不過是一位只識紙上談兵的庸才,或者說,在軍事上他只適合做一個謀士,而不是決斷的將軍。
面對狼王吠月突然襲擊的二十萬大軍,阿希里首先想到的不是怎樣合理配置手上現有的兵力,只是在方寸大亂之下祈求獲得軍隊數量上的優勢,在獸人大軍長達六小時不間斷的佯攻時,他又因過分害怕而將手上僅有的八萬精銳一次性投放在城牆上,自我催眠似的認為,只要頂住了獸人的首輪進攻,就會獲得從容反擊的機會。
所以說新兵們的失誤其實就是主帥阿希里的失誤,而由於主帥的錯誤判斷,反過來又影響了戰士對城場的認識,所以巴格斯城守軍上至阿希里,下至普通士卒,都認為昨天夜裡獸人犧牲了近兩萬人的佯攻是真正的進攻。
經過了整夜的苦戰,剛剛打退了敵人的進攻,好不容易等到天亮,發不容易等到「勝利」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敵人可以組織比夜間更強大、更兇猛、更迅速的進攻,這就會對疲憊倦乏的守軍產生一種無力抵抗的心理暗示,最終導至的結果就是,因過分的失望;喜悅與驚懼的巨大反差;動物本能的盲從等的衝擊下,一下子忘了自己應該怎麼樣,忘了反應。
可惜只是巴格斯城的守軍忘了自己應該怎麼辦,正在進攻的獸人戰士可是非常清楚自己應該幹些什麼,扛著雲梯的架起了雲梯,背著鉤索的拋出了鉤索,突擊戰士撐高了牛皮護盾,弓弩手縮在巨大的木盾後瞄準了城上的守軍,迅速發起了進攻。
鋼鐵的頭盔下是一張張毛茸茸,齜牙咧嘴的獸臉,嶄新的皮革護具掩不到的地方是大異於人族的濃密體毛,撐起小巧的圓盾,握著三尺長的彎刀,帶著強盜般地囂張與殉道者般的激情,順著一切可攀爬的工具逆牆而上。
「啊……」
「殺……」
不知道是誰先叫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由那裡開始,有那麼一兩個守軍在獸人迅速、兇猛的進攻威懾中回過神來,率先舉起手中的刀劍,揮向勾在城牆上的繩索,或是伸手去推開眼前的雲梯,一眨眼間,刀、槍、劍、戟、長箭、短弩、巨石、檑木……所有能用的一切都被調動了起來,然傾洩向城牆下的獸人。
砰砰亂響的重物撞擊聲,與銳物高速破空的尖嘯聲中,先是大蓬大蓬的血花在半空飛灑,一具具也不知是死屍、準死屍還是傷兵的獸人身軀被滾木檑石或是利箭銳弩帶下了城牆,然後是一架架被推開的雲梯和一條條被砍斷的繩索,帶著依附在它們身上的獸人戰士,在萬有引力的牽引作用下回到了地面。
數十秒過後,巴格斯城下就多了數百具少了半邊腦袋,露出紅白交織腦漿的獸人,或是折斷了骨骼,與狂湧的鮮血一起滴著淡黃骨髓的戰士,而更多的就是被利囂穿透了身體,一時還死不去的,和因為太匆忙與大地接觸而傷了筋骨的獸人戰士。
面對敵軍的攻擊,城下的獸人掩護部隊也發起了瘋狂的反擊,一支支利箭化成一道道烏光,彙集成一層高速移動的黑雲,由城下電射入城上守軍的身體,將一批又一批數已百計的守城戰士由城牆上帶下來,陪伴先他們一步落城的獸人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