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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大夢先覺 文 / 憂鬱的冬瓜

    東碧華州,龍騰盛世,不知從幾時起便是皇室易家的天下,至今已是第十朝天子。十朝天子,每位帝王執掌朝政一萬年,當得上天下百姓口中的「萬歲」稱呼。

    自第一位帝王於在位一萬年後傳位開始,東華皇朝就再沒有一位帝王在位時間超過一萬年之久,每每時間臨近,便會傳位於內定的繼承人,而後上一位帝王則無疾而終。

    此事在六萬年前終於被好事者例入華州未解之迷當中,自此華州八大未解之迷更上層樓,成了九大迷團。而皇室易家在華州九萬多年的經營,也早已深入人心。

    雖然這九萬多年來也都有過一些才華不下於當朝帝王的經世之才起兵作亂,但每至關健時刻,這些起兵叛亂的大才便會莫名其妙和其手下的將領、謀臣在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樣的事幾次之後,即便再無知的人也知道其中怕是大有貓膩,漸漸的華州大地上外姓之人鮮有叛變作亂的,偶有兵變,也不過是皇室內部的爭鬥。

    龍淵縣位於華州北面,是華州與北冰幽州的交接之地,兩國貿易的互通重鎮,雖說是鎮,但論其繁華卻不下中州任何大城。龍淵縣城正北,一座華貴肅穆的大宅裡此時正傳出怒罵聲,正是這龍淵鎮四大富商之一的楊家。

    「你這畜牲,竟然勾結外人侵佔自家田產,我楊宗威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竟然生了你這麼一個孽子!」

    一個六十開外的華服老者正指著一旁翹著二郎腿的浮誇青年喝罵著,但看那青年神色,根本沒將老者的話聽在耳中。

    老者正是龍淵縣四大富商之一的楊宗威,乃商界不世出的奇才,他接手楊家不足十年,便將楊家從一個只有些話名氣的小商戶,發展成為名動龍淵的四個商家之一,其才能可見一般。

    而一旁坐著的錦衣青年正是楊老爺四十歲才生養的兒子,楊鎮北!此子自小被嬌生慣養,所以向來蠻橫粗鄙,自打兩年前行過冠禮之後,更是以一家之主自居,根本不將自己父親放在眼中。

    楊鎮北整日只知流連花叢,往返於青樓之間,絲毫不管家族生意,逼得楊老爺子停了他的月銀,豈料此舉更加激起了楊鎮北的不滿,竟然夥同龍淵縣另一家族將自家的兩成田產變賣,僅僅三日便將數十萬兩白銀揮霍一空,氣得楊老爺子大病一場。

    今天楊鎮北又帶了一幫子狐朋狗友,來家裡向楊老爺子要錢。

    「楊老頭兒,你給是不給?你就我這麼一個兒子,難道你能把那億萬家財帶到棺材裡去?」

    「滾,你給我滾,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給你一個子兒!」

    楊老爺子氣得暈了過去,楊鎮北的一幫子朋友一看這情形也只好連哄帶騙地拉了他出去,出府閒逛去了。

    「楊少,我聽人說城南剛剛開了一家相館,聽說是個小子開的,不如我們去看看?」

    剛出楊府,一個嘍囉看著悶悶不樂的楊鎮北,眼睛突碌一轉,上前媚笑道。

    「相館?年輕人開的?有趣,那我們就去耍上一耍?」

    ……

    龍淵縣城南。

    「小子鳳驚虹,今日立足貴寶地,開門立戶,望各位長輩及左鄰右舍幫扶一二,小子感激不盡。」

    一陣清脆的爆竹聲過後,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適時響起,竟是鳳驚虹,三日前被金陽王朝的元嬰老怪追殺的鳳驚虹。

    沒想到那天之後他竟然來到了東碧華州唯一的皇朝,醒來之後的鳳驚虹一陣心酸,父母之仇未報,師門又遭屠戮,萎靡了兩天的鳳驚虹直到昨天才緩過神來,想著開個相館,積累氣運,用來修練自己的《無量劫指》,等大成後再圖報仇之事。

    而今日,正是鳳驚虹相館開張的日子。

    卻說這清晨的爆竹聲還真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圍觀,鳳驚虹剛說完話就聽一聲似嘲帶諷的聲音傳來:「喲,還是個相館啊,小弟弟,你不在家中好好做功課,出來學人家開什麼店舖,做什麼生意?」

    只見從圍觀的人群中生生擠出十幾個手持棍棒、僕從打扮的人,說話的正是這十幾個人正中一個把玩著折扇的年青男子,圍觀眾人一見此人開口,都齊齊為鳳驚虹捏了一把汗,原來此人正是這城南有名的惡霸錢七。

    未等鳳驚虹答話,錢七撥開僕從,逕自走到鳳驚虹面前:「小弟弟,還沒摘紅啊?要不要小爺我幫你啊?小爺今天可是交了好運,指不定是你貴人呢。」

    「那就有勞貴人金手了。」鳳驚虹也不推拒,順勢說道。

    「嘿嘿,小弟弟倒是個趣人兒,那我就僭越了。」

    錢七說完飛身而起,待落下時手中卻已多了一塊紅布。

    「啪啪啪……」只聽得圍觀人群中爆出一陣掌聲。

    錢七尚未回身,以為眾人都在為他喝彩,當下轉身一禮,笑道:「獻醜了,獻醜了。」

    話雖如此,但嘴角笑意和眼中得色哪有半點獻醜的意味。

    此時那十幾個手持棍棒中一人急急上前與錢七低語一陣,錢七走下台階一仰頭正看到那牌匾上的四個金字「大夢先覺」。

    錢七看眾人輕笑不已,哪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頓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回頭怒目直瞪著鳳驚虹道:「哼,你今天開業,尚未開張,小爺心好,與你個吉利,讓你為小爺看上一相。」

    說罷也不理鳳驚虹,自顧走進相館中去了。圍觀眾人一看此情景,怕是這小童子要吃虧,人群中當即走出一個七旬老者,對鳳驚虹悄聲道:「少年郎,此人你惹他不得,還是喚你家大人或長者出來應對,否則……」

    老者話未說完便被那十幾個持棍夾棒之人架了出去。

    鳳驚虹雖然自信自家所學,但這為他人看相尚是頭一回,也心中倒也頗有些緊張,沖眾人一抱拳,轉身走進相館去了。

    圍觀眾人本是圖個熱鬧,但見這少年竟無任何懼意,想來是有些道行的,雖然有些許人不在意散了去,但仍有不少人圍在相館門口。

    鳳驚虹甫一走進相館,就聽錢七又說道:「小弟弟,今天你若是給我看準了,這金子,便是你的。」

    話說到一半,見他從腰間摸出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黃金置於桌上,嘿嘿一笑,又接著說道,「若是不准,你這相館……怕是剛開張就要關門了。」

    鳳驚虹也不答話,開口問道:「小子先與尊駕說清楚,我看相不求黃白之物,若是閣下真心要問相,小子再與你分說。不知閣下要問短相、長相還是遠相。」

    「呵,不求金銀倒是第一聽說,想來你是有些門道了。那你所謂這『短相、長相及遠相』又是如何?」

    「短相問現在,長相知十年,至於遠相麼……」

    鳳驚虹看了一眼錢七,繼而說道,「你就不用問了。」

    「這是為何?為何小爺我不能問遠相?」

    男子不解地問道。

    鳳驚虹也不作答,平靜地開口道:「你若是知道我要什麼作酬,你就不會這麼問了。」

    「哈哈哈……別的不敢說,這龍淵縣,還沒有我錢七給不了的東西。」

    男子神色倨傲地說道。「我要陽壽和氣運,你給得了嗎?」

    鳳驚虹也不去理他,只把自已所需說了出來。

    陽壽?氣運?圍觀眾人不禁一楞,這氣運世俗之人不大懂,但陽壽下字卻是讓人群齊齊爆發出一聲吁聲,陽壽何物?命也,自家的命豈能與人?眾人都不解地看著鳳驚虹,這個小童子所求實在太過駭人了些。

    「陽壽?氣運?」錢七也是一驚,緩了緩,又道,「想必你所說的短、長、遠與所付陽壽和氣運有關吧?若是問短相,要陽壽幾何?」

    「那也要有個具體的時間,十年之下為短,一日取三天陽壽為酬。」

    鳳驚虹本想這男子會憤然離去,沒想到他竟開口詢問,當下答道。

    「若我問今日財運,也是三天陽壽作酬?」男子似乎是要確實此事,追問道。俗話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要以壽命為酬,誰也要問個清清楚楚。

    「不錯,一日三天,不多不少。」

    「若你看得不准呢?」錢七心中仍然不太放心。「先看相,後取酬勞。准與不准,你自會知道。」過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男子長出口氣,終於再度開口了:「好,那我問今日財運。」

    「如此,請稍待,在下要濯手更衣,焚香請神。」

    原來鳳驚虹這焚香請神也是他這兩日自己所想,他知道那金陽王朝的三大仙門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如果自己露出仙家手段,只怕不須幾日便會被別人打上門來,於是便想出這麼一個法子來,凡事有「神」頂著,也不怕別人追問。

    片刻後鳳驚虹準備妥當,兀自走到相館正中的八卦圖上坐定,只見他身著太極玄圖衣,頭頂陰陽平天冠,腳踩北斗七星鞋,當真一得道高人模樣,錢七見此心中更信了幾分,上前坐在鳳驚虹面前。

    但見鳳驚虹雙眼微閉,口中冷然道:「伸手與我。」

    錢七趕緊將左手伸出,鳳驚虹雙掌一搓,左手搭在錢七掌心,週身即有紅光閃過,此時圍觀眾人也不再懷疑。

    那紅光一放一收間鳳驚虹便睜開了眼睛,將左手收回,與右手相合。

    錢七見此,忙開口道:「如何,我今日財運如何?」鳳驚虹一眼掃過桌子上那錠黃金,張口道:「此金非你得,十里南山坡。」

    錢七聽到此,心下大驚,不錯,這黃金原先並非他所得,原來他早上出門不久就聽得前方南山坡有人在大笑,左右無事男子就與一眾僕從上前詢問,卻是一砍柴山民早晨上山砍柴在此撿到一錠黃金,忍不住開懷大笑。

    那砍柴山民也是淳樸,聽得男子要黃金一觀,也不懷疑,從懷中取出金子就與了錢七,錢七握金在手,便說是自已昨夜醉酒遺於此地,還感謝山民為其找到黃金。

    那砍柴人再淳樸眼下也明白了,此人要昧了自已黃金,哪會同意,與錢七糾纏在一起,但一山民又怎麼鬥得過十幾個手持棍棒的惡奴,不一會便被打倒在地。

    錢七在一眾惡奴的吹捧下揚長而去,誰料剛進城不久就聽到這邊有爆竹聲,錢七頓覺今日別人的喜事才是自家的好事,就帶了一干僕從過來,沒想到此時卻被這相館內的小童子一語道破,且那南山坡距此剛才十里地,如何能不讓他驚訝?

    驚訝過後,錢七趕忙開口問道:「不知小先生可知我今日可還有此等財運?」

    錢七一聽鳳驚虹說的絲毫不差,緊著換了稱呼。

    鳳驚虹原本忐忑的心也隨著錢七的一句「小先生」放了下來,知道自己學的那《偷天換日相決》果真有神鬼莫測之能。

    聽得男子詢問,又道:「你今日再無財運,不過……」

    鳳驚虹話到嘴邊,卻又一頓。

    「敢問先生,不過什麼?」

    男子一聽還有轉機,立時心喜地問道。

    「若你肯捨得十年陽壽與我,我讓你頃刻間便可做得家財千萬的富家翁。」

    「先生此話當真?」

    男子一聽千萬家財,連「小」字也去了,恭聲問道。

    「當真。」

    鳳驚虹看這男子如此模樣,便知他定會捨這十年陽壽了,也罷,就當為民除害了,鳳驚虹心想到。

    「那好,不過先生可得先讓我得這家財,再取報酬。」

    男子聽得鳳驚虹肯定,臉上更是喜不自禁。

    「昨日你是不是強買了一戶佃戶的土地?那田東北角下十丈處有黃金萬兩,古玩若干,你可差心腹之人前去掘取,但要與那佃戶百兩黃金。」

    鳳驚虹搖了搖頭說道,又想到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冉冉皆為利往,人生於世謂之何求?世人為名為利,那我修道又是為何?報仇?長生?鳳驚虹左想右思也不是很明白,慢慢陷入沉思當中。

    三個時辰後。

    「公子,那地中果如先生所說有黃金萬兩,古玩之物也是不少。」

    錢七一僕從叫喊著跑過來,錢七一聽,剛才還在來回踱步展望的他興奮地大叫一聲,鳳驚虹也被這一聲從沉思中驚醒,看著錢七大喜的表情,想必是取到黃金了,於是走上前道:「可以與我報酬了嗎?」

    男子這才從狂喜中醒悟過來,拱手道:「請先生自取便是。」

    鳳驚虹再次輕輕地搖搖頭,伸出左手食指點在男子額頭,只見錢七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來,僅僅是十個呼息的時間就從一個及冠少年郎變成一個而立之年的中年人,甚至兩鬢間也有了幾絲白髮。

    鳳驚虹收回手指說道:「十年零三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話剛說完,錢七發瘋似的狂笑著跑了,圍觀人群中更是一片嗶然,鳳驚虹看了一眼眾人,剛要轉身,卻聽得眾人中不知誰叫了一聲:「小先生我也要看相,我也要千萬家財。」

    一時間人群像河流決堤一般,湧向鳳驚虹,鳳驚虹趕緊出聲止道:「各位,小子一日只看三相,且相相不同,今日再不會為別人看財運了,再者今日天色將晚,我要關門了,有問相的請明日再來吧。」

    眾人一看鳳驚虹語氣甚是堅決,又聽得今日不看財運,楞了楞神,悻悻然各自離去。

    鳳驚虹見眾人漸漸離去,喚過雜役吩咐一聲,便想著去打坐休息,消化今日所得。剛一轉身,就聽到一聲大喝:「小先生可斷修仙者命否?」鳳驚虹詫異的轉身,剛散的人群也不禁回頭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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