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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二章 桂魄 文 / 南山煙蘿

    葉甜與趙晴來至集市中,正想往將軍府方向趕去,突然感覺迎面一股冷流襲來,彷彿極冷寒夜裡吹過的寒氣。葉甜察覺到方才襲來的寒流十分不尋常,剛才有一人影從不遠處極快晃過。雖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葉甜本能地感到那人正是她們兩人苦苦尋找的岳喬。但現在全天下現在都在搜尋岳喬的蹤跡,岳喬怎會毫無顧忌地出現在這京城之中?不怕被人抓住麼?

    葉甜停下腳步,蹙眉向人群盡頭望去。

    趙晴仍然是黑衫黑裙黑色的幕籬牢牢遮住面容,見葉甜突然駐足凝望,連忙不解問道:「發現了何事?」

    葉甜思索片刻,斷斷續續回道:「沒……沒什麼,我們去將軍府看看。」葉甜並未將方纔察覺之事告知趙晴,因為葉甜察覺到那股不同尋常的寒冷太過可怕,遠勝自己先前見過的危險,蛟類的敏感警覺讓葉甜決定暫時隱瞞這件事。

    葉甜正要牽住趙晴往將軍府走去,卻看見正在不遠處閒逛的巫憶青。趙晴順著葉甜望去,不解問道:「那個姑娘是有何不妥?」

    葉甜連忙跳腳,柳眉倒豎,指著巫憶青道:「就是她,她偷了我們的海果!」

    巫憶青轉過頭好奇地望著怒不可遏的葉甜,不解地尷尬笑了笑,聳肩問道:「什麼海果?」

    葉甜幾步跑至巫憶青身邊,責問道:「你說,幹嘛偷我的海果?別不承認,我能聞出味道。」

    巫憶青微瞇著眼,打量著葉甜,好奇地笑道:「你是水妖?唔,蛟?京城裡真的有妖欸,嘿嘿,有趣有趣。」

    葉甜微微怔住,卻連忙掩飾方纔的慌亂,問道:「你管我是什麼?你偷東西就是賊,我能聞到你包裹裡有海果的氣味。海果那麼難尋,你也不像是海邊來的。剛好我的海果出了問題,你身上有帶著海果的味道,怎麼會這麼巧合呢?」

    巫憶青回過神,抿嘴笑道:「方纔路過那邊,見水裡有很多奇怪的東西,就順手撿了起來。沒想到是姑娘的東西,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葉甜心頭疑惑,那些海果明明是在將軍府中,怎麼會都被衝了出來留在外面的水窪?看眼前的巫憶青雖然怪模怪樣,但也不像說謊。

    巫憶青解下背囊,對葉甜與一側頭戴幕籬的趙晴抱拳笑道:「這裡不方便,我們借一步說話?」

    三人來至一處僻靜的小巷,巫憶青解下行囊,打開一開,大驚失色,那麼一大包海果竟然一點都沒剩下,那只吃得滾圓的守宮躺在背囊裡呼呼大睡,也不知它是什麼時候跑進這背囊裡的。巫憶青無可奈何地看著小依,歎氣道:「你這傢伙,成了精就是難伺候了!你把這些都吃光了,讓我怎麼跟這位姑娘交代呢?」

    趙晴垂首不語,搖頭歎氣。

    葉甜搖頭道:「罷了,你也是無心之失。」葉甜俯下身,撿起幾枚海果的碎屑,蹙眉尋思,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海果會被水給帶出來?按理說海果那麼沉,不會被沖走啊,更何況將軍府那裡的流水那麼緩。難道是楊將軍發現了這些海果?哎呀呀……

    巫憶青看了看一側沉默不語的趙晴,又望著那正在發愁的葉甜,點頭問道:「你是水族所化的妖怪,為什麼把這些海果留在楊將軍的府上?」

    葉甜因為海果都沒留下,心裡慍怒,不悅地回道:「要你管?問那麼多做什麼?」

    巫憶青搖頭道:「隨口問問,不過好奇。看來你的小伎倆楊將軍根本就沒放在眼裡,這些東西估計是一個沒落,全都被水帶了出來。剛好又被小依發現了,如今小依把這些都吃了,我也十分抱歉。海果這玩意我賠不了你,你讓我怎麼賠償才好?」

    葉甜蹙眉不悅地說道:「這海果是我千辛萬苦尋來的,就這樣當了這四腳蛇的食物了。你怎麼賠?」

    巫憶青聽葉甜管自己的寶貝守宮叫四腳蛇,頓時噎住半晌,回過神捂著肚子哎喲哎喲笑個不停,「你管小依叫四腳蛇?哈哈,你還是蛟妖呢,在我看你倒更像是四腳蛇。」

    葉甜被巫憶青的這番搶白弄得頗為難堪,瞪著眼回道:「我們蛟類也是與龍並提的靈獸,雖然與龍還相距甚遠,但也比那四腳蛇強上許多。我看你長得怪模怪樣,誰知道你是什麼妖怪呢?!」

    趙晴牽過葉甜,低聲安撫道:「此人有些功力道行,你別與她鬥氣,恐節外生枝。」

    葉甜嘟著嘴,拽著趙晴轉身離去,「嗯,黑姑,我們走。不理那個怪人……」

    「好啦!有機會我尋點好東西賠給你。」巫憶青望著葉甜趙晴離去的背影,也並不生氣只是雲淡風輕地搖頭笑了笑將背囊收起,繼而也轉身離開。

    ……

    靜寧公主與駙馬黃瑞芳所居的宅院著落在曲江旁的楓林之處。此時,楓葉浸染紅黃相間,為這寒冷冬月增加了一抹濃艷的色彩。

    靜寧公主年方十六,嫁與了黃瑞芳這樣一位如英如玉的郎君。雖是冬月,但今日天氣晴好,靜寧公主在府上的花園裡拾著飄落地上的楓葉。靜寧雖然已經嫁人,但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女孩,正是貪玩的年紀,午後的陽光溫和寧煦,靜寧的額間已經滲出細細汗珠,在陽光下折射著微弱光華。一位婢女手拿皮襖追著滿園嬉鬧的靜寧,不住勸道:「公主,快加件衣服吧,玩了這麼久出汗經了風可不行。」

    靜寧靈巧地躲開那婢女,不悅地說道:「加上衣服都跑不動了,每日穿那麼厚,難道不累麼?」

    此時,一陣冷風襲過,寒意刺骨,讓靜寧與那位婢女不禁一怔。婢女連忙將皮襖為靜寧披上,勸道:「看來又要變天,公主先回屋歇下,勿要著涼了。」

    靜寧好奇方才吹來的冷風怎會如此寒涼,下意識將皮襖攏緊,點頭吩咐道:「方纔我挑選的那些紅葉都給送到臥房裡來,一片也不能少。」

    「是。」婢女領命行禮,將靜寧挑選的落葉放在托盤上送去公主臥房。

    靜寧今日玩心未斂,若非方纔那寒風太過寒冷,也不願回房。兩位侍女攙扶公主向臥房走去。途徑府內主廳時,靜寧瞥見黃瑞芳似乎正在會客,正想進去一看究竟,卻被侍從攔下。

    侍從躬身行禮恭敬說道:「公主請息怒,大人吩咐旁人不得入內。」

    靜寧很是不悅,訓斥道:「我是旁人麼?」

    侍從恭敬答道:「大人額外強調,讓公主回房休息,不用為這些事操心。」

    靜寧嘟嘴歎氣,神色不悅轉身向臥房走去,心裡暗暗想到:瑞芳很少這樣神神秘秘的,哼,還不讓我進去,待會見到一定好好審審你。靜寧悻悻回到臥房,百無聊賴地擺弄著那些新拾的紅葉。

    ……

    主廳內,只有黃瑞芳與岳喬二人。寒氣縈繞,氣氛頗為詭譎。

    岳喬目光沉水似冰似帶著幾分捉摸不透的笑意靜靜望著眼前面色凝重的黃瑞芳,搖頭歎道:「老友,你我數千年未見,如今你卻在這裡當了駙馬,享受嬌妻美眷和這人間富貴。」

    黃瑞芳蹙眉不展,歎道:「是啊!數千年未見,今日不意你還能以這種方式與我相見,今日不如共飲一番一醉方休?」

    岳喬哂笑道:「你在人間呆的久了,也沾染上了凡人的俗氣。」

    黃瑞芳嘴角略帶苦笑,搖頭輕歎道:「岳喬的事情我早有聽說,今日見到你,那些料想便也猜對了。你附魂於凡人身上,竟然還能將力量發揮到如此地步,這位岳喬的軀殼果然非同尋常。」

    岳喬點頭道:「以你的本事,在人間呼風喚雨不在話下,為何要屈居人下?就連這殿試,你也只要這個探花的名號,倒讓那些宵小在你之前。」

    黃瑞芳輕輕一笑,「凡事不可做得太過,反倒會適得其反。所為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倒了極致便會走向衰落。萇戈如此,你我亦是如此。」

    岳喬目光一沉,冷冷問道:「桂魄,你做事還是如此滴水不漏?無怪乎能保全自己至今,可惜如今我知道這些,卻是也太晚了。」岳喬側目向窗稜處望去,悠然說道:「那位靜寧公主果然俏麗可愛,但凡人壽命不過數十年。即便再美,也不過如曇花轉瞬即逝蜉蝣朝生暮死,而你,少說還有千年的壽命。親眼見到如此美麗的女子逐漸衰老死去,於心何忍?」

    黃瑞芳笑意沉靜,眼神中帶了一份悵然也帶了幾分灑脫,「靜寧的這一世,我會學著和凡人一樣慢慢變老,直到送靜寧歸於塵土。仙神的壽命太長,殊不知這些瞬間美好遠勝千百年的孤寂。」

    岳喬仰面而笑,喟歎道:「不愧是桂魄,還如以往那般灑脫。今日我來,也並非單單為了敘舊。」

    黃瑞芳仰面闔目,搖頭歎道:「我不會幫你。」

    岳喬笑容冷峻而詭秘,斜眼注視著黃瑞芳靜默的面孔,「我還未說出此行目的,你便拒絕。即便桂魄上仙不惜自己,也得為那位嬌妻美眷著想?」

    「不得動她!」黃瑞芳目光鋒利如刃直直望著岳喬陰晴不定的面容,咬牙喝道。

    岳喬笑容鬼厲而讓人捉摸不透,緩緩說道:「方纔用在靜寧公主身上的不過是尋常的法術,你也勿須介懷。但倘若連你都不肯助我,也只有出此下策。如何選擇便由你自己決定,我的桂魄大人……」

    ……

    靜寧正在屋內擺弄著那一疊剛剛尋來的紅葉,時不時向窗外望去,默念著黃瑞芳的名字。

    精巧的房門被緩緩推開,黃瑞芳從門外走入,溫和一笑,滿是寵溺的目光望著嬌憨的靜寧,關切問道:「聽聞你又貪玩,不肯穿衣,你這樣的孩子氣,多久才能讓我省心?」

    靜寧掩口笑道:「呵,瑞芳,方才想去前廳看看你,竟然不讓我進去。這回又是見誰呢?」

    黃瑞芳面色沉靜隱有憂思,卻故作恬然地笑道:「不過是公事。」黃瑞芳捻起一片赤紅的楓葉放在眼前觀賞,點頭道:「今天身體可有不適?」

    靜寧將頭埋在黃瑞芳的胸口,嬌笑道:「哪有,瑞芳又胡亂擔心。」

    黃瑞芳將靜寧抱緊,闔目輕嗅著靜寧帶著桂花香氣的髮絲,「這是新制的桂花香油?」

    「嗯,還是瑞芳我們一起做的。院子裡你移栽過來的幾株丹桂,這香氣好特別,比先前皇宮裡用的那些還好上許多。」靜寧抬起頭,望著黃瑞芳柔和沉靜的面容,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黃瑞芳微微睜開眼,望著靜寧嬌柔的面龐溫和而笑,並不言語。

    靜寧被黃瑞芳溫存的目光弄得有幾分羞迫,連忙又將臉埋入黃瑞芳的胸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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