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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相思子 文 / 南山煙蘿

    白帝城中,何月棠坐在江邊一棵老柳之上,眺望著夜色中的孤峰,清波映月,江上的幾點漁火飄動,宛若天河的明星。

    這白日裡聽許十五說書,裡面那個俠士的名字到底叫什麼來著……只隱約記得帶了個雲字,那日自己在聚窟洲的沙灘上發呆,也是看見天上浮動的白雲而心頭若有所動……還有在長華和鳳兒成婚之時,為何我也有相似的感受,彷彿自己也當過新娘子一般……想到此處,何月棠心頭苦悶難疏,還有昨日見的那位沒有名字的俠士,雖然對我很凶的模樣,可是為何我會覺得他如此親切?

    「哎……」何月棠輕聲歎氣,靠著樹幹緩緩睡去,「還是如爹娘所說的,多想無益?哪天不去想了,說不定都能浮上心頭。」

    遠處一隻漁舟之上,秦雲羨眺望著江岸上的那棵老柳,眉頭緊鎖。九死還魂草從秦雲羨的懷裡探出頭,一同望去,「我就知道你放不下這位何姑娘,哎……何苦呢?真是搞不懂你們人為什麼要這樣扭扭捏捏的。雖然我不懂什麼人間情啊愛啊的,但我知道,喜歡就要去爭取啊,又不是害人的事情對麼?你們這樣相互折磨著,又是何苦?」

    秦雲羨並不理會懷裡聒噪的話癆草,孑然立於船頭,閉目凝思。

    江面上閃爍著的幾點橘紅色的漁火,閃爍不定飄忽朦朧。

    ……

    魔域蚩尤壇一側的洞窟深處,一叢紫晶叢生的地方,霍霜淡雅素淨靜如梨花,溫柔地看著黯然垂首靜默不語的沈素素,「沈素素,玉衡之力尚未完全覺醒,加之你先前強行催動玉衡,導致如今內息紊亂。」

    「何時重結天罡?」沈素素臉色素白沒有半分血色,略帶渙散的雙眼,木然地凝望著叢生的紫晶花樹。

    「還需靜待時機。」霍霜輕輕握住沈素素的手腕,為其調理內息。

    沈素素抬起眼睛,點頭道:「若是因為玉衡之力尚未覺醒,並不必如此,我自有辦法催動玉衡。」

    「不可,強行催動,輕則傷及性命,重則魂飛魄散!」霍霜目光堅定冷毅,看著沈素素毫無神采的眼睛,「素素,如今你安心於此調息養身,勿作他想。」

    ……

    紫晶宮殿後的宮室內,川後恭肅立於赤炎身側,稟報道:「赤炎大人,如今萇戈強奪幾處仙島靈力以助自己修煉,如此喪心病狂,早已喪失人心,天界諸神皆側目於道而不敢。此時正是天界人心不穩之時,此時重結天罡,正是時機。」

    「時機未到……」赤炎雙目沉靜若淵,不可見底。

    「赤炎大人,如今萇戈急於恢復神功,若是再耽誤,怕是要錯過時機了。」川後言辭懇切,跪身懇求,「萇戈食天下生靈膏血,不思仁厚以待天下,反而愈加魚肉人間屠戮生靈。人間如今妖禍四起,長洲與炎州靈力被強奪,赤炎大人!」

    赤炎微微垂目,蹙眉思慮片刻,「多行不義必自斃,姑且待之。」

    此時霍霜已於門外求見。川後會意,躬身告退,身影逐漸淡化消失無蹤。

    ……

    霍霜行禮道:「赤炎大人。」

    「沈素素情況如何?」赤炎語調沉緩。

    「哀莫大於心死,如今形容枯槁,心若死灰。」霍霜眼神略帶哀傷,「她說她可以強行催動玉衡之力重結天罡,看來她如今是抱了必死之心,而且她也知道,若是未等玉衡之力完全覺醒而強行催動,很可能會魂飛魄散,連輪迴都不能了。」

    赤炎眉頭微蹙,「如今形勢緊迫,本座亦只能再給你一月時間。一月時間內,讓沈素素可完全操控玉衡之力。萇戈亦是在等重結天罡的機會,他的性子,怕是也等不了太多時間……若是他寧可玉石俱焚,強行催動盤古神鉞,天下則殆。形勢所迫,不容再多。」

    「一月……」霍霜當下會意,垂目思索,媛兒尚有一月時間臨產,赤炎此意一則是在等待邵媛,二則也是為了保全沈素素,讓她能在這緊迫的時間內能操控玉衡之力。霍霜雖然於心不忍,但也清楚如今的形式,已經容不得赤炎再因一念之仁而重蹈當年覆轍。此時,天庭已有動作,這往後一月的時間裡,恐怕還會發生更多變故。近日,萇戈強奪人間仙境靈力供自身修行,又煽動挑撥人間妖類與修道門派相互殘殺……讓魔域與修道門派自顧不暇,如此做法與當年便是如出一轍,但也是最有用的手段。霍霜沉吟片刻,抬頭望著赤炎深邃的眼瞳,「主上,張晗已趕往崑崙協助蘇逸維護崑崙靈脈穩定,何墨傳來消息,海外諸島都已加強戒備。」

    赤炎眼神清靜幽冷,嘴角微微上揚,稍稍頷首道:「如今形勢,我們還需繼續示弱。讓萇戈覺得本座不堪一擊,自顧不暇,他會愈加肆無忌憚,如今天界諸神不滿反叛之心愈勝。一月的時間,給媛媛,也給沈素素……也是他萇戈喪心病狂自掘墳墓的時間。」

    ……

    聚窟洲返生香瀰散在整座島嶼之上,周家的諸人居於此間共聚天倫,並未察覺島外緊張的氣氛。

    邵媛腹中的孩兒還有一月便要臨盆,每日裡,邵媛便和周雪倩坐在反生林間的草閣裡,聽著風過樹冠、水淌青石的聲音,縫製著將來孩子的衣物。

    邵媛溫和一笑,望著周雪倩關切地問道:「還未過頭三月,你也莫要太勞累,往後你與孩兒相處的時間還長久,並不急於這一時。」

    周雪倩掩口溫柔一笑,側目看著邵媛,問道:「何夫人,你既然也知曉,為何也要急於一時呢?我看夫人縫製的許多衣物都不像是給剛出生的孩子穿的。看夫人焦急的模樣,像是從一歲到十歲的衣服,都要現在趕出來一樣。何夫人,也莫要太過勞累了。」

    一絲憂慮的神色閃過邵媛溫秀清澈的眼睛,邵媛手中的針線懸停了片刻,緩緩將縫製了一半的衣物放下來,釋然一笑道:「為人父母,有時候就難免心焦了,呵呵,讓你見笑了。」

    周雪倩溫婉笑著,輕輕握住邵媛的手腕,「何夫人,我的孩子要比你腹中的孩兒小上幾個月,不知是不是個乖巧的孩兒。」

    邵媛掩口淺笑道:「才不到三月的時間,還感覺不到腹中孩兒的嬉鬧。賢妃腹中的可是皇嗣,一出生便是萬千寵愛了。」

    「何夫人莫要取笑了,我如今也並非皇妃,如今若非夫人收留,我們一家人也無法在此共聚天倫。所以雪倩想著,既然兩個孩兒年歲相距不過幾月,若是兩個孩兒是一男一女,不如我們……」

    「指腹為婚?」邵媛會意一笑,點頭道:「我也有此意,不過也要看以後孩子的緣分,也是斷然強求不得。」

    周雪倩會意於心,溫婉淺笑,「也是,這也強求不得。但若能成就一段好姻緣,便是最好不過了。」

    ……

    周長華與鳳兒成婚之後,便住在那棵鳳凰花樹下的草廬裡。鳳兒還是那樣調皮活潑,每日清晨都和周長華去聚窟洲一處山石林立的崖壁之上採擷草木之上的銀雪白露為周老夫人做羹湯。

    一棵翠松上纏繞著的籐蔓,其上豆莢已經裂開,露出其間紅黑相間的相思子。

    鳳兒伸手捋下綻開豆莢裡的相思子,團握在手心裡,笑道:「這豆子長得真好看,不知道能不能吃呢?」說罷,鳳兒正要將手中的相思子送入口中,這一鬧驚到了周長華,周長華連忙握住鳳兒的手,語氣焦急而關切,「鳳兒,這相思子有毒,斷不能亂吃的!」

    鳳兒故作驚訝微微一怔,強忍住笑意,看著周長華關切的眼睛,還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練練搖頭道:「我逗你玩呢!看你緊張的模樣,呵呵,真是有趣。我當然知道這相思子有毒,我爹以前告訴過我。」

    周長華無可奈何地看著鳳兒調皮的眼睛,搖頭責備道:「勿要再用這嚇我,你可知我有多擔心?」

    鳳兒自知理虧,垂首抿嘴淺淺笑著,低聲說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我爹以前教我念過這詩,我問爹,這紅豆是就是平日裡吃的赤小豆麼?爹當時笑著對我說道:『南國的相思子一半紅一半黑,這相思子雖然看著美麗可愛,卻是最毒的東西。』我當時並不知道爹當時話中另一層意思,直到遇到了長華哥哥。」

    周長華看著鳳兒楚楚可憐的模樣,一時也不忍再責備。

    鳳兒抬起頭,若清泉一般的雙目靜靜望著周長華,「長華哥哥,鳳兒如今已是你的妻子,以後也不會再嘗這最毒之物了。」

    ……

    流洲不遠處的明珠礁,風律一身藕色衣衫悄然立於一塊珍珠白色的礁石之上,風吹仙袂飄搖,靈動俏麗。

    沐謙故作神秘地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枚系有平安扣的玉環綬,遞與風律的手中,「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我從元洲尋來的一塊美玉,以流洲昆吾石雕琢而成,不知你喜不喜歡。」

    風律垂首淺笑,「難得你竟如此費心,就幾日的時間,竟然能雕琢得如此精細。」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沐謙目光溫存沉靜,深情繾綣,將風律輕輕攬入懷中,「這些時日,你與眾位師兄弟守護十洲三島,也十分辛苦。我還需返回人間,如今人間禍亂四起,讓人不得不憂心。」

    「沐大哥,你於人間之時,望多加小心。」風律目光留戀,似有萬千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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