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惘然 文 / 南山煙蘿
蔡義雖然被法陣所傷，卻絲毫未有懼色，蔡義擦去嘴角的黑血，冷笑著看著眾人，腔調傲慢怪異，「幾個鬼魂的力量用於維持法陣，也所剩無幾，方纔我不過大意，你們以為今日便可遂願？」
「蔡師弟，你還是如此自負，一人來此，還是凶險了些。」楚簫的身影清晰呈現於眾人面前。
「你！」何月棠識得楚簫，便是那日在莫干山與李都破壞封印之人，「我認得你，在莫干山便見過。」
楚簫邪意般不屑一笑，一側嘴角微微上揚，「何姑娘，別來無恙？」楚簫手中長簫隱現幽暗紫光。
陳蛟站起身，雙目堅定冷毅，看著眼前不可一世的楚簫與蔡義，「無恥之徒，雪峰山豈是你們黑水門囂張之地！」
楚簫掩口搖頭笑道：「你師父蓑笠翁都死在我手中，你又有何本事能攔我？」楚簫手中的長簫上縈繞著詭譎強勁的力量，這般力量絕非楚簫往日功力所能及。
蔡義站起身，笑容僵硬而冰冷，不解地搖頭問道：「楚師兄，幾日不見，便有這般修為了。」
楚簫不屑一笑，「師弟過獎，師尊親授了一些法力，足以對付這幾人。」
陳蛟面容沉峻，雙掌陡然如雷電般向二人斬下，楚簫輕鬆躲過陳蛟的掌風，雲淡風輕般笑了笑，四周已經騰起銀灰光幕。伴隨著四長老鬼魂淒厲的慘叫，那法陣的幽綠光芒逐漸暗淡下去，
「這力量……」風律陳蛟何月棠三人此時功力受制約，渾身脫力，癱軟在地而不得反抗。
周長華擋在風律身前，點頭道：「這人的法術意在克制你們的道術修為，而我無甚道術根基，於我無用！趁此機會，陳兄，你熟悉此間地形，帶他們快走！」
「長華……」何月棠心頭隱有觸動。
風律厲聲斥責道：「現在不是爭相赴死的時候，我們合力才有機會離開。」
眾人試圖破去這禁錮陣法，蔡義冷眼注視著，連連搖頭嘖嘖歎道：「當真是感人，可惜一個人都逃不了！」蔡義手中掌氣凝結成劍，直刺何月棠而去，周長華擋在何月棠身前，手中魚腸劍凌空斬斷這劍氣，但劍氣的餘光仍然直直向周長華，眼看即將刺入穿透周長華的胸膛之時，陳蛟不知從何躍出，擋在了周長華身前，那劍氣餘波毫無阻擋般穿透了陳蛟的胸膛，霎時間血流如注，在幽暗的洞窟內噴開了一層血幕。
「陳蛟！」風律抱住此刻陳蛟不住顫抖虛弱不支的身子。
蔡義得意地笑了笑，「讓美人如此傷心，倒讓我有幾分不忍了！接下來，便是這位何姑娘了！」說罷蔡義掌中飛出數道寒光，直刺何月棠而去。
「混賬！」周長華以全部力量執魚腸利刃斬斷下蔡義的劍氣。
蔡義故作驚異地抬了抬眉頭，笑道：「有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還有這般能耐！我方才只用一層功力，倒是小覷你了！」蔡義眼中寒光大盛，掌中凝結氣劍強於方才數倍，風馳電騁向周長華襲來……
突然間，那數道氣劍被凌空斬落的一道寒光直直削斷，與此同時，楚簫所佈的陣法出現了紕漏，猛然一聲金石碰撞的巨響之後，那銀色光幕陡然一亮繼而又瞬間黯淡下來。
楚簫睜開眼，冷眼看著洞窟入口處，拉長了聲調說道：「公孫師兄，為何要幫助外人破我的陣法！」
蔡義驚疑地抬起頭，冷笑道：「師兄來得遲了，一來便要英雄救美……這讓師弟們如何自處啊？」
公孫夏清癯的面容在幽光的映襯下顯得幾分陰晴不定，側過臉對何月棠說道：「到我身後。」
「公孫夏……」何月棠眼中滿是不解疑惑。
此時雖然陣法撤去，但眾人的功力都受了極大的制約，還無法立刻恢復。風律攙扶著陳蛟退到一側，為他止住了幾處大穴。
「公孫師兄，你要幫他們？！」楚簫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故意拖長了音調，「看來公孫師兄真是動了真心，為了這個女子當真是敢做這違抗師尊之命的事情。」
蔡義怪笑幾聲，搖頭道：「公孫夏，如今是二對一，我倒要看看師尊的首座弟子如何救出這些人！」
公孫夏手中陌刀寒涼若冰，反射著幽暗光芒。
「哈！如此強的殺意！好個公孫夏，背叛師門，理應當誅！以往無機會與師兄切磋，如今，既然你背棄師門，我們正好酣暢一戰！」楚簫手中長簫已化為紫黑色的長劍，其上縈繞的強悍之氣如旋風般襲來。
「帶他們走！」公孫夏對身側周長華喝道，手中陌刀已出鞘，山石崩落，塵囂直上！
幾人逃出洞窟之時，那洞窟受不住爭鬥之力而轟然塌落。灰色的煙硝直上青天，如巨大水波般向四周散開。方才脫離險境的幾人被這強大的氣流掀落山谷之間。
幸而幾人被一棵巨大松樹托住，而未跌落谷底。
錢六六及時趕來，將幾人救回山中小院後安置於屋中。
風律坐在床側看著面色蒼白的陳嬌嬌，垂淚不語。
「陳嬌嬌！雖然早知道你是個短命，但怎麼會來的如此快……」錢六六竭力想護住陳蛟逐漸渙散的魂魄，可是始終徒勞。
陳蛟勉強睜開眼，苦笑道：「還是叫我的原名吧，裝瘋賣傻這麼多年，臨死前，還想正經一回。」
「你……」錢六六雙目噙淚，緊咬嘴唇，搖頭道：「陳蛟，就你這尊容，也正經不起來了……」
陳蛟咳嗽幾聲，搖頭苦笑，輕輕歎道：「你這混帳……原來，拘禁竇豆魂魄的那法陣是雪峰山四長老所結下，此事師父定然知情，竇豆既然被選為山鬼傳人，想來幾位長老師伯是想通過此種方式傳授竇豆功力……」
「幾位長老因遭歹人暗算而身死，師父留住他們的魂魄，也只有用此法……先前，我們並未猜錯……只可惜，如今陣法毀去，竇豆魂魄已經歸位，但不知為何卻仍然不見甦醒。」錢六六眉頭不展。
「是公孫夏救了我們……」何月棠緊咬嘴唇，心中糾纏萬分，不知他是否無事。「他雖為黑水門中人，但此番若不是他，怕是我們都無法逃脫了。」
「黑水門行事狠辣決絕，公孫夏救下我們，背叛師門，是不會被黑水門所容了。六六，你快去看看，那位公孫夏是否無事……」陳蛟捂著胸口，不住地咳嗽著，聲音越來越虛弱。
錢六六搖頭道：「你死到臨頭，還說得這麼快！留在你身邊看你死只能徒增傷心。我現在趕往那裡，你要死的話，就快點死，拖著這條殘命，也是受罪！」說罷，錢六六轉過身站起向門外走去，赤紅的眼角滑下兩行了濁淚，「何姑娘周小兄弟你們二人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隨我一同去往山洞之處查探吧！」
陳蛟側過臉，看著錢六六離去的背影，搖頭低聲罵道：「可惡……哪有這樣說話的……陪我瘋了那麼多年，現在卻也不肯正經一下……」
風律神情傷慟，靜靜地望著陳蛟，淚水滑落滴在陳蛟的手背之上。
陳蛟故作鬼臉，無聲地笑了笑，「等竇豆醒來後，勞煩風姑娘告訴她，我這個作兄長的沒用，還沒等她醒來，自己卻就丟了性命。」
風律輕輕搖頭，聲音憂傷微弱，「我會告訴竇豆，她的兄長陳蛟是英雄。」
「是麼……」陳蛟輕輕咳嗽，苦笑道：「能讓你為我流淚，我死也值得了……可惜，這輩子我沒有資格喜歡你……風姑娘……」陳蛟緩緩閉上了眼睛，身體逐漸變得冰冷。
風律俯下身輕輕抱住陳蛟的屍體，淚水如泉湧一般再也克制不住。
……
錢六六突然頓覺心頭一陣絞痛，悵然仰面望著天穹，搖頭自言自語道：「陳蛟，你這個瘋子，還是比我早走一步，早就知道你難逃情網，卻沒想到這麼快就丟了性命……也罷，你愛慕的那個女子能守在你身邊陪你最後一程，你也知足了吧！」
三人向那坍塌的山洞之處趕去，岩石上留下的痕跡觸目驚心，可以想像方才酣戰之慘烈。
「公孫夏……」何月棠的心口刺痛，眼前場景，很難相信洞中之人還有生還之可能。
突然，岩石塌落之處，有些異動。幾人連忙趕到岩石塌落之側，費盡力氣掘開那坍塌的土石，逐漸露出一人的身體，正是公孫夏，此時他的手中，還握著那柄沾滿血漬的陌刀。
「公孫夏……」何月棠扶起昏迷不醒的公孫夏，關切地看著錢六六問道：「快救救他！」
錢六六為公孫夏號過脈，凝重的神色稍稍緩解，點頭道：「勿要擔心，他還有得救……快將他送回小院。」
……
錢六六將陳蛟的屍體安葬在院落一角，墓碑上刻得簡單，只有陳蛟二字。公孫夏被安置在院落左側的屋子裡，此時氣息已經緩和平穩，已無大礙。
何月棠站在院子前眺望山間聚散無定的雲霧，若有所思，周長華緩步走至何月棠身側，靜靜凝望著何月棠的背影。
「若非我們大意，也不會讓那楚簫有了可乘之機……」何月棠眉頭緊蹙，轉頭看著身側的周長華，搖頭道：「方纔你也不該那麼傻，既然那法陣困不住你，就應該逃走……你留得性命，才好替我們報仇……」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報仇又如何，死了的人，還是不會復生……」周長華清亮憂傷的雙目靜靜的看著何月棠，眼中滿是眷念和關切。
「笨蛋，那也總好過一起死在那裡……」何月棠悠然歎息。
「你要是有事，我活著又有何意義……」周長華牽過何月棠的手，「我知，我不過凡夫俗子，根本無能力保護你，也沒有資格談及……但只求一事，在你有危險的時候，我能守在你身側。」
「傻瓜……」何月棠輕輕一笑，卻有幾分無可奈何，「你回到江都自能尋到一位賢良女子為妻，又何必過這種漂泊無定的江湖生活……感念長華你的情意，只是我……」
周長華釋然一笑，點頭道：「我早已知道……只是羨慕……」想到此處，周長華回望一側的屋子，心中默想：也只有公孫夏這般的人物，才能配得上月棠……自己，不過癡心妄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