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東風入律 文 / 南山煙蘿
今日晴朗無風，海面光滑如鏡，似乎靜謐得有些太過不尋常。
何月棠靠在一處船舷之側，眺望遠處水天相接之處，「尋了好些時日，也不見炎洲所在……這些時日御劍尋找，也一無所獲。」
「詩中云：『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書上記載炎洲在四海之南，地方二千里，去北岸九萬里。」周長華走至何月棠身側，順著何月棠的目光望去，悠然說道：「出海後，便一直往南行駛，切莫灰心，過幾日說不定能有所獲。」
何月棠抿嘴笑道：「長華這些時日也未有尋到龍涎香，不過看你卻絲毫不在意。」
周長華豁然一笑，點頭道：「這龍涎香傳說中便是水中之龍熟睡之時流出的唾液凝結而成，浮於海面之上，灰白之色，形若蠟質。」
何月棠連連搖頭道：「睡熟了流唾液，這麼東西，也被人間奉為至寶麼？」
周長華搖頭一笑，看著何月棠明媚笑顏，耐心解釋道：「這東西，雖然來源不雅，但焚之能有奇香。這仙界靈獸之物，不論是龍鱗鳳翎還是這龍的口水在人間都是稀罕之物，所謂物以稀為貴，凡人仰慕仙神之道，追捧這些也不足為奇了。」
何月棠狡黠一笑，掩口道：「不知這流口水的龍現在又睡在何處呢？十洲三島存於海中，但也時常飄渺無蹤，但這熟睡的龍豈不是更難尋覓？要找這漂浮於海上的龍涎香，更加無異於大海撈針了。」
周長華點頭凝望著船側碧藍水波，靜靜說道：「傳說中滄海裡有鮫人，流淚成珍珠，不知這番出海是否能有些發現。」
「你看前方似乎有一座小島！」何月棠指著南方水天交接之處飄渺雲霧之間的一處若隱若現的墨色山巒。
「這……真是奇了，方才一直看著這個方向，都絲毫未瞧見，這小島竟然是一瞬間冒出來的！」周長華踮著腳引頸望著南方那若隱若現的仙山島閣。「這也可能是海市的幻景，聽船工說起這海上變幻莫測，常有海市蜃樓的幻象。」
「這仙山海島外往往有激流暗湧，我先御劍查探，你們莫要靠得太近。」何月棠柔聲囑咐，卻發現這船似乎正加速駛向那海島之處。
水面開始變得不再平靜，白浪翻天，暗流湧動。船隻開始劇烈顛簸，彷彿將要被掀翻一般。
「小心！」何月棠緊緊扣住抓住周長華的手腕，漫天雪浪之下，一黑鱗巨獸隱現其間，鱗片折射著幽綠光澤。
「那是……」周長華驚愕地看著水中巨獸。
「是龍！」一船工驚恐地喊道，還未等語音落下，黑龍身影翻騰而下，擊打在船身正中，船應聲而折，瞬間被淹沒在這白浪滔天之間。
……
周長華的身體被冰涼海水包裹，在浪濤翻騰中，漸漸失去了知覺。醒來的時候，看見身旁細若苔米的紅蟹從眼前細砂之上緩緩爬過，清風潛送，暗香浮動。
「這是……哪裡？月棠……」周長華擦去眼角的細砂，起身環顧四周，四周並未見其他人的蹤跡。此處風山，山恆震聲，仙草靈藥，甘液玉英，靡所不有。岸邊散落的五彩碎石折射著天穹中投下的光暈，流光溢彩。四周花葉繁茂錦簇，奇花仙葩艷麗多姿，不似人間之境。
其餘人現在何處？難道只有自己了麼？周長華沿著海島沿岸尋找，卻未發現其餘人的蹤跡「月棠……」周長華悵然望著海上，方才發生了何事……那條巨龍為何襲擊船隻，不知其餘人如今是否安好……但願如我一樣安全無虞。
「這裡是聚窟洲。」身後響起一男子的聲音。
「聚窟洲……傳說中位於四海之西處的聚窟洲，出門以來一直往南行駛，如何會來到此地？」周長華心頭驀然一驚，不料竟然還有其他人在此，立刻轉頭看著身後走近的男子，此男子身著大袖鶴氅，蕭蕭肅肅龍章鳳姿，觀其容貌氣度絕非世間之人，周長華頓然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卻記不起在何時見過。
「先生，你是……這裡的仙人？」周長華頗有些驚訝，抱拳問道。
此男子聽聞此言，不禁搖頭笑道：「並非仙人，不過途徑海上，見有船隻遇險，施手相助罷了。」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不知現在船上其他人在何處？」
「我已送那些船工回了華亭，細算時辰，也該醒了。」男子不緊不慢地答道，頗帶幾分讚許的看著周俊。
「方纔船上有一位姑娘，如今又在何處？」周長華神情頗為關切焦急。
「你很關心那位姑娘？她可是你的心上人？」男子眼中頗帶幾分笑意，淺笑看著周長華。
周長華一時頓住，看眼前這位先生的神色，想來月棠也應該平安無虞，更何況月棠身負修為，也斷不會有事的吧？周長華平復下方纔的焦急不安，搖頭道：「在下不過迂腐凡人……有幸能結識月棠姑娘，不敢奢望其他。只可惜方才凶險，卻不能保護她身側，愧為男兒。先生能否告知月棠如今身在何處？」
男子微微頷首，略略搖頭，淡然笑道：「那位姑娘自然無事。」
周長華抱拳道：「不知如何稱呼先生？此番救命之恩，在下沒齒不忘。」
男子並未回答周長華方纔的疑問，從懷中取出魚腸劍的斷劍，遞與周長華身前，問道：「此物你可識得？」
周長華心中驚訝，魚腸劍既然在此處，看來眼前這位先生亦是見過月棠了，方才懸著的心如今也算真正落下，釋然笑道：「回先生，這魚腸劍原是在下三叔所持，三叔早逝，這魚腸劍便淹沒無尋。後來月棠姑娘得到，說是此劍需尋到十洲中的炎州方能重鑄，在下便自請與何姑娘同行。」
男子眉頭微蹙，神色凝重，深邃雙眸中似乎蒙上一層憂愁顏色，悠然歎道：「此劍名為魚腸，鑄劍之鐵為流洲昆吾之巖，融石之焰乃炎州火光獸所生之火，劍身原為火浣布包裹，被巨鯨吞於腹中之後，火浣布消融無蹤，只留這鋒利短劍。你家那位三叔，機緣巧合之下得到此劍，便定名為魚腸。」
周長華不免驚訝地看著眼前男子神情肅穆的面容，問道：「先生與三叔相識？」
男子點頭道：「我曾經見過你，不過那時情況緊迫，加之你尚且年幼，無怪乎不記得了。你的三叔當之無愧是一位血性男兒，這把魚腸劍曾受他血淬煥新，待此劍重鑄之後，自然該交予你所有……你是否擔得起？」
「先生……」周長華輕抿嘴唇，堅定地點頭答道：「在下定然不負此劍，還求先生能收我為徒，在下不求太多，只希望能護在家人朋友身側。」
男子仰面笑道：「如此，倒不愧是周俊的侄兒！以後，你便入我聚窟洲門下，我何墨的弟子，自然也不能落於人後。」
周長華不由喜出望外，連連叩首道：「弟子周長華，拜見師父！」
何墨頷首淡然一笑，示意周長華起身，意味深長地望著周長華說道：「你於此處修行一月時間，若是不能接我十招，我便將你驅逐此地，你往後也不得再稱自己為聚窟洲何墨門下，更不會再有機會得見月棠。」
……
聚窟洲山多大樹，與楓木相類，而花葉香聞數百里。
「這香，便是傳說中的震靈香吧？」周長華細細品聞四周草木所散發異香，用手輕扣其上，聲如虎嘯。
「你是大師兄的徒弟？」一藕色衣衫的女子從樹後走出，淺笑打量著周長華，搖頭道：「資質平平，不知大師兄究竟看中你哪一點？聽聞大師兄只給了你一月時間，若是你接不住大師兄的十招，便要被驅逐出師門了？我在這裡修行的年歲不短，卻也接不住大師兄十招。沒想到，你竟然還有興致於此處賞花聞香？」
周長華垂首抱拳道：「師叔，弟子知錯。」
年輕女子掩口笑道：「我的名字是風律，這幾日便監督你好好練功，若是你接不住大師兄十招，被逐出這聚窟洲事小，以後再也見不到月棠姑娘，便事大了。」
周長華被挑破心事，不由赧迫低頭道：「風師叔，敢問月棠姑娘是師父的什麼人？」
女子故作驚訝地看著周長華，搖頭歎道：「到現在你還不知？果然是笨，總也能猜得到吧！這位月棠姑娘，自然是大師兄的千金女兒掌上明珠咯！」
「果然……」周長華遲疑片刻，不由自嘲一笑，搖頭歎息。
風律抱著胳膊略帶幾分調侃地看著周長華，「好端端的，作甚歎氣？該不是剛開始便要放棄了？如此怎是男兒作風？大師兄能收你為徒，定然也是看中你的特質，一月時間雖然緊張，但也並非無望，你莫要讓他失望。大師兄現在已前往炎洲和流洲尋找修復魚腸劍之法，你便安心在此修行。」
「謹遵師叔教誨。」周長華抱拳道，神色甚為恭敬。
風律搖頭輕歎，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神情笑了笑，「好迂腐的呆子，也不跟你多說了，今日師兄傳授的幾招劍法，你現在使給我看看！」說罷，風律隨手折下一側一枝漆黑若鐵的枝幹，拋至周長華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