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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測字 文 / 南山煙蘿

    喜鵲暗自竊喜,走下閣樓,在自己臥房中的枕頭之下取出新結的穗子。五彩絲線結成的如意草花,陪著紅色絲絛,其間點綴著一顆純白色的硨磲珠子。這珠子是從沈素素賞賜的硨磲手串上取下的,點綴在這五彩穗子和紅色絲絛之間,格外耀眼。喜鵲將穗子藏在懷中,躡步走出房間,輕輕掩上房門。

    喜鵲一路低頭暗自歡喜,快步向簫聲傳來之處走去,遠遠可見月光下閃現微光的荼蘼花架。

    楚簫一身玄衣,端坐於花架之下,扶簫輕吹,神色憂愁……簫聲亦是糾纏難解扣人心扉。

    「楚公子……」喜鵲走到楚簫身側,點頭淺笑,從懷中取出那只穗子遞於楚簫面前,柔聲道:「那日見楚公子所持簫身上並無裝飾點綴,自作主張,做了這個穗子,希望能有幸掛於公子洞簫之上。」

    楚簫眉頭緊蹙,微微睜眼,看著眼前的硨磲穗子,心頭陡然一緊。楚簫驀然抬頭,看著喜鵲明媚笑靨,悵然若失地問道:「為何要來此?」

    喜鵲赧羞低頭,柔聲道:「上次有幸能聞公子簫聲,還貪心能多聽聽……」

    「這淒涼簫意有何好聽的?不過讓你徒增傷感。」楚簫右手微微握緊,殺意浮上。

    喜鵲卻絲毫未察覺此時楚簫身側凌厲的殺意,仍然天真笑道:「能聽見公子的內心,我雖愚笨,但也能做傾聽之人,若是公子不嫌棄,喜鵲願意為公子分擔。」

    「你……」楚簫右手微微一顫,眉頭緊蹙,卻不再言語,右手的長簫已化成利刃穿透了喜鵲單薄的身體。

    喜鵲臉上的笑意還未褪去,彷彿已經凝固在了那天真的笑顏之上,鮮血滴答滴落,如珠落的聲響在這漆黑夜晚格外恐怖駭人。

    「為什麼……」喜鵲的身子頹然倒地,溫熱的鮮血浸透了楚簫的布靴。楚簫神色黯然凝重,始終默默靜坐一側,不發一言。

    「不錯!不枉師尊如此看重於你!」漆黑夜空之下,聖使月白天青色的身影逐漸清晰,「你能通過此番考驗,往後自然會更加器重於你!」

    楚簫躬身抱拳,垂目望著地上四處橫流的溫熱血液,語氣冷漠而平靜:「承蒙聖使青眼,屬下定然不負聖使信任。」

    ……

    江都城內一間頗為靈驗的佛寺,周幼薇在丫鬟的陪同下於寺中焚香禱告,祈求家人安康無憂。事畢,二人從寺內走出,途徑一處掛攤,相掛的老嫗看見走過的周幼薇,不由招呼道:「這位姐兒好生俊俏,不如在我這裡抽個簽,測個姻緣?」

    「姑娘,要不測個姻緣?」丫鬟翠兒側過頭試探地看著周幼薇,抿嘴笑道:「姑娘這些日子總是愁眉不展,打發掉那些提親的人,總是免不了還有下一波,倒不如在這裡問問菩薩,說不定能指條明路?」

    「你這丫頭,這幾日為何這麼多事?」周幼薇眉頭輕皺嗔怪道:「回去吧,這些也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

    擺掛攤的老嫗聽聞周幼薇此番話,顯然不悅,故意提高了聲調對著正要離去的主僕二人說道:「姑娘不妨在祝婆子這裡測一卦,若是不准,不用給錢便是。」

    翠兒衝著周幼薇眨了眨眼睛,笑道:「姑娘就試試嘛……就當出來散心好了!」

    周幼薇無可奈何地看著調皮笑著的翠兒,搖頭道:「你要算姻緣,自己測便是,我也不攔著你。」

    翠兒悅然一笑,轉過頭衝著祝婆子喊道:「那我替我們小姐測一測姻緣,如何?」

    祝婆子胸有成竹般點頭笑道:「自然可以,請這位姑娘於這白紙上寫一字便可。」說罷,祝婆子遞於翠兒筆紙。

    周幼薇本想制止,卻不料此時翠兒已經接過筆紙,在其上寫下了一個「夏」字。

    祝婆子接過白紙,若有所思地點頭笑道:「這個字倒也好!」

    翠兒好奇地看著祝婆子,迫不及待地問道:「如何好了?」

    祝婆子指著這瘦西湖的方向,笑道:「豈不應了這天的景致?如今正是初夏,這天啊,說變就變,姑娘不妨看看這天空景致,這邊晴空無盡,西邊卻隱有烏雲……」

    翠兒眉頭微皺,並不理解祝婆子方纔的那番言論,搖頭道:「你這神婆,也是糊弄人的吧?西方烏雲密佈,豈不是預示著這要變天了麼?這還能是什麼好兆頭?」說到此處,翠兒察覺到方纔的失言,連連掩口,牽過周幼薇的手腕,道:「姑娘,我們回去吧,不聽這婆子胡說。」

    周幼薇也不再理會,隨翠兒向回路走去。

    卻聽聞身後祝婆子的笑聲:「話說,『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周幼薇心頭猛然一驚,稍稍停下腳步,駐足凝思。

    「姑娘,方纔那句是什麼意思?是不是那賊婆子又胡說了?」翠兒關切地看著周幼薇,察覺到她眉宇間的糾葛與愁緒。

    祝婆子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准與不准,老婆子我並不知曉,關鍵看姑娘是如何想的。」

    周幼薇轉過身,走向祝婆子的掛攤,微微欠身行禮,柔聲問道:「祝大娘,方才多有得罪,能否與我詳細說明方才句中之意?」

    祝婆子抬了抬眉毛,故作無奈般歎氣道:「這天,有晴無晴,我說了不算,抬頭看看便知。」祝婆子看了看掛攤上盆甕中所飼的白龜,眉頭微微一皺,也不再多言,在掛攤上收拾著香燭掛簽。

    「祝大娘?可否為小女子解惑?」周幼薇追問道。

    祝婆子不耐煩地搖了搖頭,衝著盆甕裡的白龜嘟了嘟嘴,道:「姑娘快些回去,待會說不定會有些麻煩事!今天我也不擺掛攤了,雖然這事和我無關,但我可不希望殃及池魚啊!」

    周幼薇瞥見甕中的那只白龜,並未見任何異常,不由好奇搖頭道:「大娘方才說過能與我算上一掛,為何現在又推脫?」

    「好俊的姑娘,方才在佛寺中遙窺倩影,還未能近身一見,好不容易才攆上,果然沒讓本少爺失望啊!」說話的男子手搖折扇踱著方步向掛攤處走來。此男子生了一張闊臉滿臉橫肉,淫邪笑著,身著棗紅圓領衫,頭戴蹼帽,身後還跟著幾個隨從。

    周幼薇往後退了幾步,想要撤身離去,卻被這男子的幾個隨從攔住了去路,眾人邪笑著,紛紛說道:「姑娘又何必逃跑呢?」

    「你們這些狂徒!」翠兒擋在周幼薇身前,怒目看著眾人,喊道:「你們不知,這位可是江都周家的小姐,如今我們周家二小姐可是當今賢妃!你們還敢造次?」

    「哦?你便是那被公孫夏遣送回鄉的周幼薇?」闊臉男子不屑笑道,依舊斜眼打量著周幼薇,眼神彷彿要穿透周幼薇的衣衫一般。

    周幼薇厭惡的轉過頭,拉過翠兒道:「不用理會他們,難道光天化日,會搶人不是?」周幼薇執意要離去,卻不料那幾個邪笑的隨從依舊不讓路,其中一人用帶著幾分唱腔的語調高聲說道:「這位王公子的舅舅可是當今的中書令江大人!」

    周幼薇聽聞過這人的名號,當日在金風酒肆中,聽胡姬們說起,京城中的一霸,王慶,仗著舅舅是中書令,便在京城極盡囂張跋扈。如今皇上除了器重雲麾將軍公孫夏之外,對中書令江城亦是頗為倚重,朝中之事,無論鉅細皆要詢問這位江大人。如今周家的雪倩雖然寵極六宮,但皇帝白曦卻並未給過江都周家些許官職封賞,亦是因為這位江大人曾經諫言,寵容不及外戚,若是倚重外戚,怕是要多生禍事……所以周家雖然今日頗有地位,但仍只是商人的身份,無怪乎這王慶在聽聞周幼薇身份之後,並未有太多異色。

    王慶打量著眼前的兩位女子,搖頭嘖嘖歎道:「這國色就是國色,這小丫鬟雖然也清秀,但在幼薇姑娘面前簡直就是醜陋不堪啊!」說到此處,王慶以手擊扇,故作歎息道:「從京城沿路來這江都一遊,也見過各色佳麗,少有能讓本少爺動心之人!今日不如陪本公子泛舟湖上,我們郎情妾意恩愛纏綿一番,如何?」說罷,身後便要撫摸周幼薇的面頰

    「走開!」周幼薇厭惡地打開王慶的手,厲聲喝道。

    王慶被周幼薇這一打,反而開心起來,歎道:「有趣有趣!尤其是這絕色佳人生氣的模樣更是讓人著迷!」

    此時四周已經圍了不少人,他們聽聞王慶的名號,也不敢上前勸阻。

    王慶玩得興起,想要撲上抱住,卻被一側的翠兒一把推開。王慶一下沒留神,摔倒在地,臉頰上竟然蹭破了一些皮。

    「混賬!」王慶的隨從一把扣住翠兒的咽喉,將翠兒拎起,猛力一甩,要把翠兒往湖中扔去。突然,一道光影閃過,翠兒即將落下湖面的身體陡然間不見了蹤影。那隨從不禁大駭,難不成見鬼了不成?明明將那礙事的小丫頭扔進了湖裡,卻沒見人落下,湖面依舊平靜如昔,未有半分波瀾。

    「怎麼回事?」那侍從驚恐地轉過頭看著身後諸人,「公子,會不會有鬼啊?」

    「大白日裡有什麼鬼!就怕有人裝神弄鬼!」王慶頗為生氣,拍著身上的塵土,從一側侍從手中接過一張絲帕擦著臉上的血漬,王慶察覺到一側掛攤底下在不住搖晃,「你們,掀開那個掛攤!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裝神弄鬼!」

    幾個隨從得令,上前將那掛攤一把掀入湖中,只看見祝婆子一人不住的俯首叩拜,口中唸唸有詞道:「大人饒命!老婦什麼都不知道啊!」

    王慶心中疑惑,方才便是從那掛攤之處將那個翠兒扔下,若不是藏在這掛攤底下的老婆子救的,又會是何人?

    祝婆子仍然不住俯首叩拜,大聲求饒。

    王慶頓覺穢氣,揚起一腳踢向祝婆子身側那只瓷甕。

    「使不得啊大人!」祝婆子奮不顧身擋在那瓷甕身前,全然不顧眼前的危險,彷彿那只白龜的性命遠遠超乎她自己的安危。

    眼看王慶的腳即將踢到祝婆子的身子,突然間,王慶頓覺脛骨生疼,像是被硬物擊中一般。驀然一抬頭,看見一青年男子眼神冰冷地看著自己,而擊中王慶右腳脛骨的,便是此男子手中的長劍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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