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鑄劍爐 文 / 南山煙蘿
趙若蘭擔心喬兒害怕眼前污穢的屍身，將岳喬牽出屋外，低頭關切地看著岳喬，低聲道：「喬兒，這些時日，教你的功課可溫習了？」
岳喬頗為自豪的點頭，看著母親的眼睛笑道：「當然！娘方才沒見我把那傢伙收拾得落花流水麼？」說罷，岳喬又拾起木劍，比劃了幾個架勢，眨眨眼調皮地笑著。
趙若蘭搖頭道：「剛猛有餘，柔和不足，你尚小，還需知曉剛強易折之道理。」說罷，拍了拍岳喬的肩膀，「去水邊練功去，要將一月前娘教你的那套歸塵劍法練好了！」
岳喬抿嘴調皮淺笑，抱拳道：「孩兒這就去練劍，母親方纔的教導，孩兒當用心領悟。」說罷，岳喬提起木劍走出房門，在幾棵花褪殘紅的李樹下，修習歸塵劍術。岳喬身影靈動翻騰，木劍劍鋒處斬過冽冽勁風，趙若蘭淺笑看著如此認真練劍的喬兒，不由想起當年剛入蜀山之時，在後山所見到的那位還是少年的岳嵐，年少時節的風發意氣，和那林間樹下飛舞的劍光……如今回想起來，才驀然意識到，這些往事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卻彷彿還只是去年之事一般。
……
岳嵐將李都屍身安放於庭院空地之處，以符火焚盡只留飛灰，李都修習邪術，若不如此，恐生異變。岳嵐以符紙將焚盡飛灰收入一個瓷甕之中，埋置在一處枯木之下。
「方纔那人提到的雙劍如今在何處？」桃林仙走到枯木之下，輕輕抓了抓腦袋，好奇地望著岳嵐。
岳嵐眉頭緊蹙，搖頭道：「陰陽雙劍，為古時鑄劍師干將莫邪所鑄造，但千年前便消失於人間……人間傳言頗多，我亦是這幾年居於此間之時，才知曉些許秘密。」
桃林仙抿嘴一笑，抱拳道：「岳大哥，實不相瞞，這番來此，也是因為干將莫邪的傳說，為的便是修復這斷裂的魚腸劍。」何月棠將兩截斷劍取出，遞於岳嵐面前，「這劍原為在下的一位故人所持，如今機緣巧合又再尋到。聽聞干將莫邪所留的鑄劍爐能修復此劍……雖然傳聞並不可全信，但這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想來江湖傳言也許也有些根據。從方纔那行蹤詭秘的兩人看來，他們定也是得到了什麼消息，所以才來此尋找雙劍的下落。」
岳嵐頷首點頭，從桃林仙手中接過魚腸劍，眉頭微微一動，心頭驀然驚異，輕聲歎道：「此劍果然是人間神兵，但竟然被斬斷得如此乾脆，遙可猜測當日之戰的凶險激烈！」
聽聞此言，桃林仙神色頗為黯然，緩緩點頭，悠然說道：「若是能尋到傳說中干將莫邪的鑄劍爐，修復此劍一則寬慰故友逝去之靈，二則也不讓這曠世神兵從此埋沒。」
何月棠抱拳抿嘴一笑，繼續說道：「三則，修復這魚腸劍也是為了助人於危難……岳叔，我們來時見到莫干山中的劍池池水似乎頗不尋常，不知這鑄劍爐是否便藏在那劍池之中？就如傳說中那般。」
岳嵐眉頭輕斂，緩緩點頭道：「陰陽雙劍是人間所鑄造的曠世兵刃，雖不能與天神所創神物相提並論，但亦是人間聖物，斷不能落於奸邪之手。我與若蘭選擇此處隱居，亦是希望能守護這鑄劍爐與陰陽雙劍。這十年時光，此處亦算安寧，並無歹人打擾……但一年前，劍池池水突然異動，若是沒猜錯，原本的封咒，恐怕已經被破了。我與若蘭不得不在四處重新布下迷陣，不過亦是於事無補，桃林仙為蜀山弟子，走入這迷陣自然並無太大阻撓。但今日闖入兩人，身法詭異莫測，絕非正道……今日那人雖未得手，但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還有幾年才是天罡陣重結之時，沒想到，人間難得的平靜竟然會這麼快結束……」
趙若蘭神容憂慮，看了看身側岳嵐，二人眼神會意，點頭道：「十七年前的變故至今仍然歷歷在目，斷不能掉以輕心……看來，如今雖然還未到天罡重結的時機，但有人已經蠢蠢欲動了……不知這人間會不會又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若蘭，你留在此處照看喬兒。」岳嵐將兩截斷劍還與桃林仙，眉頭輕斂，神容沉靜，向桃林仙與何月棠略略點頭道：「二位，隨我前來。」
……
何月棠與桃林仙隨岳嵐走出屋後，沿溪流溯流而上，穿過一片蔥鬱密林，來到一處泉水之側。
此處泉湧之處，靈力外溢。泉水雖然不深，但在那泉池之中，隱約能見一處狹小洞窟被埋沒掩映在泉水和翠綠青荇之間。
岳嵐牽裳涉水，領二人走至泉眼之側。此時岳嵐眉目不展，略帶憂慮地看了看天空，悠然歎道：「這處泉眼便是通往劍池深處……二位隨我念避水咒，潛入水中。」
……
泉水深處暗湧湧動，幽黑中的轟鳴聲，似乎帶著能滲入人骨髓的恐懼。穿過暗流湧動之處，何月棠漸漸感覺到雙腳落地，似乎是踩到了堅硬石面，方纔還在面頰兩側湧動的涼意突然撤下，三人從水中落入一處開闊洞窟之內。
此間洞窟高約百丈，其間乳白色鐘乳石筍嶙峋交疊，洞頂水珠如珍珠墜落，揚揚灑灑，漫天飛雨……
「這洞窟之上便是一條洶湧暗河，暗河之上便為劍池……」岳嵐平靜說道，手中舉火照亮這幽閉洞窟。
何月棠每一步都邁得格外小心，腳底如玉般瑩白的石頭格外濕滑，洞窟穹頂的流水聲轟鳴不絕於耳，在這巨大石窟內縈繞不散。眼前的小徑若隱若現，彷彿已有千年未有人再踏足之上，淺淺的流水將路面的石頭打磨得沒有了一絲稜角，光滑如鏡，反射著岳嵐手中的陰火火光。
……
一行三人逐漸走入幽閉詭秘的洞窟最深處，身後的流水的巨大轟鳴聲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便是身側耳邊泉水滴落的滴答之聲，宛若鐘磬合鳴。
「果然沒猜錯，這劍池之下當真別有洞天。」桃林仙不禁搖頭讚歎。
「便是這裡！」岳嵐停下腳步，指著身側一塊巨大圓鼓狀的岩石說道：「這便是干將莫邪留下的鑄劍爐，已被封用了千年……」
何月棠借助火光仔細看著眼前這塊碩大岩石，其上紋理密佈縱橫，絕非天然而成，竟似人為雕琢其上，「這便是鑄劍爐？為何不似個爐子？」
桃林仙沿著岩石四周徘徊幾圈，也是不得其解，這如何能鑄劍？
岳嵐微微仰面，示意二人往上看去，雙腳微點地，輕輕一躍，躍上這石鼓之上。
何月棠與桃林仙二人會意，立即躍上鼓面。
岳嵐微微蹲身，將隨身攜帶的蠟燭點亮擺置在鼓面一側，緩緩熄滅手中的陰火。借助白蠟搖曳不定的火光，幾人看清原來這石鼓之上，還另有關竅，在這石鼓中心隱隱凹下。
桃林仙一手輕叩鼓面中心凹陷之處，傳來陣陣鼓鳴之聲，這石鼓原是中空。
岳嵐環顧四周，眉頭微蹙，雙目沉靜，平靜說道：「當年為避免鑄劍爐與陰陽雙劍落入奸邪之手，干將莫邪將原位於莫干山中的鑄劍爐整體鑿下，安放於這洞窟之內，又以畢生修為將這山石流水運勢扭轉，而造就了如今這裡的模樣！」岳嵐抬頭，示意二人看向一側石壁上隱約若現的文字，「當日輾轉才得入此地，看見石上銘文記載，才知曉這些前塵辛秘之事。」
何月棠拾起一側一隻蠟燭，走進那處刻有文字的石壁一側，以手輕輕撫摸石壁，仔細辨別著石壁上的文字，「書上記載，當年楚王得陰劍之後便將干將殺害，其子以陽劍為父報仇後，陰陽雙劍為劍池中神龍所吞，重歸劍池……看來這些傳說也是有真有假，書上所言不可全信，但在這看似荒謬的傳說中，卻也藏著這真相……真是不得不感歎！」
桃林仙坐在鑄劍爐面上一側托腮歎道：「岳大哥，這刻文上敘述的也只是這鑄劍爐被藏於此間的經過，卻並沒有提及陰陽雙劍之事，還有如何重新開啟此爐的方法……這該怎麼辦？」
「陰陽雙劍便被封於這鑄劍爐之中。」岳嵐神情冷肅，神色頗為警惕，他已察覺到此時鑄劍爐中的異動……若是沒有猜錯，不僅是陰陽雙劍，包括干將莫邪的屍身以及魂魄同樣也被封於此處……他們應是自願殉劍。
何月棠察覺到腳下的異動，心中微怔，下意識握緊手中清鋒雪刃，「岳叔，這……」
桃林仙連忙站起身，躲在岳嵐身後，探頭看著那鼓面上的起伏，低聲詢問道：「這裡面藏了什麼？好像很可怕……」
岳嵐手中長劍已出鞘，擋在二人身前，目光冰冷且警惕，絲毫不敢懈怠，「若是沒有猜錯，不僅是陰陽雙劍……干將莫邪二位前輩，在此以身殉劍……殉劍之魂，凶戾之氣不容小覷，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