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蓑笠翁 文 / 南山煙蘿
雲麾將軍府上一處僻靜的角落裡,李都的身子痛苦地抽搐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公孫夏。
公孫夏冷眼相對,冷冷道:「你的命遲早斷送在自己手上!今夜暫且饒過你!若有下次,我斷不會再留你性命!」公孫夏言罷,示意一側衣衫凌亂仍然噤若寒蟬的侍女退下,又轉而盯著李都痛苦的面孔,冷冷說道:「師尊派你們出來辦事,但此間仍然由我決斷!你該擺好自己的位置,守好自己的本分!」
李都說不了半個字,不住抽搐抖動著,恐懼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此刻的內心。
公孫夏拂袖離去後,李都的症狀仍然未有緩解半分。楚簫搖頭哂笑幾聲,略帶調侃般看著此時痛苦萬分的李都,用手中長簫拂過李都身上幾處穴位,「你今天算是命大了!這公孫夏連瓊章都能下得了手,你以為你又是幾斤的份量?」
楚簫為李都解開了穴道,李都的痛苦稍稍緩解幾分,但仍然難以說話,雙目突出宛若金魚一般。
楚簫冷笑道:「公孫夏始終還是師尊最信任之人,你即便再不服他,在他府上撒野胡來的事情,也未免太過膽大。以後也要記得叫他一聲公孫師兄,多留幾分顏面,這樣你的小命才留得長久些!」
……
「大人!您來了?夫人也剛剛歇下,估計還未入睡。」外間傳來喜鵲的聲音。
沈素素攬衣推枕坐起身來,走下床迎去。公孫夏神色雖然略顯疲累,但眼神卻頗為溫柔,看著略有些憔悴的沈素素,問道:「夜深還不安寢?」
沈素素垂頭淺笑,語調極其溫柔,略帶幾分調皮的語氣,緩緩說道:「若是早些睡了,怕是等不來大人了。」
沈素素為公孫夏寬去外衫,順勢倒在公孫夏懷中,嬌媚淺笑。
「素素,你不怕我?」公孫夏雙目清冷若水,輕聲問道。
沈素素微微仰頭,看著公孫夏,淡淡笑道:「素素只知,眼前之人便是我的夫君,其餘之事,也不作他想……大人若是因為那晚之事而故意迴避我,那卻讓素素無比寒心了。」
公孫夏內心微微一顫,彷彿有所觸動,但他明白,自己是決然不會……也不能動情,一旦動了情,便是輸家……眼前的女子,也不過是一枚棋子,一枚奇貨可居的棋子。將素素娶回家,也是師尊之命,自己不過是依命行事……其實,公孫夏也明白,自己也不過一枚棋子,但這枚棋子終有一日會真正操控自己的命運!而不是被人持捏在手中!
「大人……」沈素素看著公孫夏略顯迷離神遊的雙目,不解地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大人在想什麼呢?」
公孫夏眉尖若蹙,清冷的目光靜靜注視這眼前恬淡素淨的女子,問道:「你難道不好奇麼?你從來不詢問這些……」
沈素素素手纖纖,為公孫夏退去內層中衣,將臉頰輕輕熨帖到公孫夏略顯冰冷的胸膛上,淡淡笑道:「大人想說,便會說了……素素只想讓大人知道,大人若是覺得素素能為你分擔些許憂愁,素素是絕不會推辭的……」
公孫夏微微低頭,將沈素素摟在懷中,輕嗅沈素素發間淡淡的茉莉清香,平靜說道:「夜已深沉,早些安睡。」
……
南疆雪峰山的一處山麓一側,月光下的一處靜謐的宅院。幾座茅草松木搭起的簡陋房屋便坐落在這寂寥宅院之內。
一處茅屋仍然亮著豆亮微光,一位年輕女子靜靜地躺在床上,如同睡著一般。陳嬌嬌和錢六六蹲坐在一側,關切地看著桃林仙為這位女子把脈診斷,不敢插話。
何月棠看著眼前的女子,聽其氣息,像是沉睡過去,但似乎又缺少了些什麼……這位女子便是陳嬌嬌和錢六六二人口中所說的小妹,竇豆。竇豆沉睡了幾年,面容蠟黃早已沒有了半分血色,臉頰略凹,眉眼細長,嘴唇有些微張。
「桃林仙,這位竇豆姑娘的病情,你可有數了?」何月棠低聲詢問。
桃林仙眉頭緊鎖,沉默許久而不說話,半晌後,才將竇豆的手腕放回薄被之中,頗為憂心地問道:「竇豆發病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情形?」
陳嬌嬌連忙答道:「那日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竇豆剛好拾了些柴火回來,挑著柴火擔子剛進院門便暈倒在地……之後,便是如此了……」
「你們的師父呢?」桃林仙轉過頭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竇豆,頗為憂心。
錢六六指了指窗外遠山,答道:「師父在門中,若是大仙想要見師父,我們明日可以去山中尋訪。雪峰山自十七年前山鬼離奇失蹤之後,這山鬼的位子便一直恐懸無主,門內幾位長老都相互不服……起了內鬥。門中弟子也離去大半,師父雖然收了我們幾個為徒弟,卻從未帶我們入過雪峰山山門。」
陳嬌嬌繼而說道:「我們雖自稱是雪峰山門下,不過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罷了……但師父待我們是極好,若不是當年他老人家相救,我們三人早已餓死在路邊,那能如現在這般?」
桃林仙從懷中取出那件羅盤,問道:「這件物品是你們師父給你們的?」
陳嬌嬌點頭道:「這本是雪峰山的寶物,後來門派內鬥不休,這法寶便由師父保管……」
「敢問你們師父的名號?」何月棠側了側頭,看著這木屋四周懸掛的蓑衣芒鞋,想來南疆多雨潮濕,蓑衣芒鞋是絕然不可少的,但這四周的蓑衣芒鞋雖然破舊,但隱約閃著些許異樣的光澤。
「我們師父的名號便是蓑笠翁,雪峰山五長老之一。」
何月棠雙手抱著胳膊,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蓑笠翁,這名字,我似乎聽過……卻又不記得在哪裡聽過。」
錢六六點頭笑道:「在這南疆也是小有名氣,只可惜我們幾人天資蠢鈍,很多高深的法術都學不來……嘿嘿……著實有辱師門……」
桃林仙低頭沉思片刻,說道:「明日,你們帶我去雪峰山門中見你師父,有些疑問,還需向他請教才行,如今,我也不敢妄斷。」
……
第二日,天微微泛白之時,幾人便動身向山間行去。
錢六六和陳嬌嬌雖然也懂些御劍騰翔的法術,但在這山間卻施展得不自如,只能靠雙腳行徑。一行人行至一處俊秀山峰山麓一側,遠遠聽見有歌聲傳來。
「是師父!」錢六六有些興奮地指著遠處被樹木掩映的曲折小徑,「想來師父也知道我們來了!」
幾人順著錢六六指尖方向望去,見一精神矍鑠的老者快步走向幾人。蓑笠翁雖然年歲已過百,鶴發白鬚,面色紅潤,身形極為矯健,此時雙手背於身後,卻行動如風。
果然是高人……何月棠心中默想,靜靜看著走近的蓑笠翁。
「師父!」錢六六與陳嬌嬌二人連忙下跪迎接,模樣神情皆十分恭敬。
桃林仙抱拳道:「蓑笠翁前輩。」
「小輩何月棠,見過蓑笠翁前輩。」何月棠抱拳行禮,抿嘴淺笑。
蓑笠翁搖了搖頭,看著何月棠,歎道:「奇了!你笑起來的模樣,與那人竟然如此相似……」
「敢問前輩說的是何人?」何月棠有些好奇地問道。
蓑笠翁輕輕歎息道:「她原為我的徒兒,她母親臨終前托付於我……只可惜……她也不會再有轉世。」說道此處,蓑笠翁神色頗為哀傷,清亮的雙眼靜靜凝望著這山間聚攏的霧氣,「也罷也罷……」
何月棠問道:「前輩說所的此人,與我長得很像麼?」
蓑笠翁撫掌哈哈笑道:「你與她的容貌並不相似,只是笑起來的神情有幾分相似罷了……不說也罷,我已知道你們此番的目的,回院中再詳細分說吧!」蓑笠翁摘下頭頂的斗笠,向空中一揮,斗笠隨即變得碩大。蓑笠翁示意眾人走上這斗笠,不出一瞬的功夫,眾人便又回到了那處祥和安靜的小院。
蓑笠翁吩咐兩位徒兒去山間採擷野果野蔬回來,待陳嬌嬌和錢六六二人離去之後,蓑笠翁將桃林仙和何月棠二人叫至後院,面容頗為憂慮。
桃林仙猜測到了幾分,問道:「敢問,竇豆姑娘,可是被人鎖住了魂魄?」
蓑笠翁輕輕點頭,略帶歎息:「並非是被人鎖住,而是被這山中游離的孤魂野鬼……」
「什麼……」何月棠微微一驚,詫異地看著四周聚散無定的煙霧。
蓑笠翁搖頭道:「雪峰山山鬼以禁術修煉功法,山鬼與十七年前消失之後,雪峰山門派內鬥不休,導致那些被困在禁地中的鬼魂逸散而出……才醞釀出這番禍事……」
「為何不將這些鬼魂送入輪迴?」何月棠眉頭微蹙,不解地望著蓑笠翁。
「送入輪迴?談何容易……這些魂魄,生前怨氣執念過強,加之被法術禁錮,終年遊蕩在這綿延山間……雖然我與其餘幾位長老已尋回大半,但仍然有一些漏網之魚,藏匿在這山間而不出。」
桃林仙沉思片刻,說道:「竇豆姑娘的魂魄,便是被其中的一個鬼魂鎖住了?蓑笠翁前輩可有線索?」
蓑笠翁眉頭微蹙,搖頭道:「我在這山間尋訪數年,也未找到確切場所……似乎那鬼魂很會捉迷藏……但我能猜到,定然還在這雪峰山境內,只是搜尋起來格外不易。」
「所以前輩會想到借九死還魂草之力,讓竇豆姑娘游離體外的魂魄悉數歸位?」何月棠舉目看著四周,若有所思,「可惜蜀山的九死還魂草早已被用去,如今去哪裡能找到第二棵呢?」
桃林仙在四周踱步徘徊片刻,點頭道:「竇豆姑娘的魂魄被鎖住,恐怕也有她自己的原因,九死還魂草即便讓魂魄歸位,那施法的鬼魂仍然有辦法再次禁住竇豆的魂魄……這樣並不是辦法!還需治本,必須尋到那鬼魂藏匿之處……免得他再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