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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英華 文 / 南山煙蘿

    含水殿,為白曦欽賜於昭儀公孫瓊章所居之殿。新帝白曦登基之後,王妃鄭氏被冊封為皇后,但當今皇后體質羸弱,居於麟德殿內少有出行,其餘侍妾也不過擺設。如今最得聖寵的便是那新晉的昭儀公孫瓊章。

    含水殿內的煙雲樓上,那位掖庭內的小宮女蓼秀的一動不動地躺在軟毯之上,已然氣絕,那脖子上駭人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鮮血,那被割下的半解舌頭被丟棄在一側。

    曉娥恭敬立於一側,瞥了眼地上尚有餘溫的屍身,搖頭道:「稟昭儀,屬下已查明,幾件神物,應當藏於水精月樹之境,可惜那處境界,尋常法子根本不能闖入。」

    公孫瓊章一對卻月眉微微蹙起,淡淡問道:「那身為水精月樹之主的霍霜你曾見過,到底是何等人物?」

    曉娥欠身垂首,恭敬答道:「那昏君白岵在位之時,霍霜曾在宮中伺候,據悉也是奉白皓之命,不過這也只是表面上的幌子,這女子實為魔域尊使,赤炎的親信。」

    「如此說來,這霍霜當真是位奇女子,倒讓我更加好奇了,據聞此女子亦是有傾國之姿,你看如何?」公孫瓊章慵懶地對鏡修飾著眉毛,眉眼似有些輕慍。

    曉娥乖覺謹慎,淡淡一笑,「容貌也算得上清秀,不過也是蒲柳之姿,倒讓傳言說得神乎其神,昭儀勿須在意。」

    「若是沒有出眾的容貌怎能迷倒那個昏君白岵和那暴戾不堪的白皓?」公孫瓊章雲淡風輕般修飾著鬢角斜紅,今日的桃花血暈妝,真真壓倒了那宮牆內的千樹殷紅。

    「你又何須殺她!」公孫夏的身影出現在煙雲樓內,此刻公孫夏頗帶怒色,眉頭緊蹙地看著地上尚且溫熱蓼秀的屍身。

    曉娥見狀知趣退下,閣樓內只留公孫夏與瓊章二人。

    公孫瓊章也不抬頭,依舊對鏡刷眉弄鬢,哂笑道:「無非處置了一個多嘴的宮人,也勿須大將軍多問。」

    公孫夏微微揮手,將蓼秀的屍身化為了青煙消散無蹤。公孫夏轉身走到瓊章身側,輕撫著瓊章的髮鬢,頗有些憂心地說道:「在那白曦身邊伺候,也需小心。此人恐怕並不安心當這傀儡皇帝,旁人我亦是信不過,也只有委屈你了。」

    「委屈?」公孫瓊章有些厭惡地甩開公孫夏的手腕,輕蔑掩口一笑:「留在你身邊,也是徒增非議,外界傳言你也早有聽聞,不如讓我進了這宮,倒可得這一時風光。那些選入的女子這幾日便會被接受冊封,不過我卻覺得既然是用作藥引,也勿須費如此多的周折,中不中選,結果還是一樣的……運氣好的,她們的家人還能得到一具全屍。」

    「今日來此,便是來此,望瓊章暫莫再傷她們性命。」公孫夏神情凝肅,略帶憂愁。

    「呵呵……你我二人數日未見,卻不料今朝你冒險進入這煙雲樓便是為那些女子求情?此話從你的口中說出來,倒真讓人不敢相信。」公孫瓊章冷笑一聲,將銅鏡擲下,冷冷道:「寬恕她們?那你可曾寬待於我?」

    「瓊章……」公孫夏微微搖頭,歎道:「若是再繼續如此,怕是要驚動了入世的高人。我們如今力量尚且薄弱,還不宜樹敵過多。」

    公孫瓊章冷冷一笑,輕蔑地捋了捋一側銀瓶中斜插的桃花,「殺人如麻的公孫大人,如今卻來這裡假意慈悲,不知是不是因為某位女子而動了情?聽聞那個劉山當日死於你手,那位周姓采女便芳心暗付了。」

    「你待如何?殺了那個采女,消解你的郁氣?」公孫夏淡淡說道,鬆開了緊摟著公孫瓊章的手臂。

    「那也不必,你若是你喜愛她,便收了去。不知道你現在還殘留著多少情誼?恐怕早就隨那位柳氏化為黃土了吧?」

    聽聞柳氏之名,公孫夏的心頭驀然一緊,雙目微現寒光,冷冷地注視著眼前容色殊麗的公孫瓊章,「你若再如此相激,休怪我無情。」

    「哼!休怪你無情?難道你往日裡對我還不夠無情麼?你我自幼拜入師尊門下,總角之時,你便說過要娶我為妻……可後來,你卻娶了那個一無是處的柳氏?就因為她的父親是當朝權相。你將我私藏家中,我亦是心甘情願,也不爭這名分……但柳氏故後,你本可娶我為妻,你卻對外宣稱我是你的親妹,便永遠斷了我這可憐的奢望!」

    「瓊章,你始終是我的最愛。」公孫夏雙目緊閉,聲調微微有些顫抖。

    「把最愛之人送入皇宮,憑借如此平步青雲,公孫夏……你始終也不過是憑借女人而發跡的豎子罷了!」公孫瓊章將一支桃花揉碎丟棄,憤憤說道:「罷了……不說這些。你要我放過那些女子,我便依你便是。」

    公孫夏神情冷肅,取出一隻水晶組佩放在桌案一側,「在舞江無意間瞥見,與往日你所愛的那件有些相似,只可惜那五色水晶卻再也尋不到了。」

    公孫瓊章淡淡一笑,也不看那水晶佩,緩步走到公孫夏的身側,伸手要去解開他的下裳,往日裡的幽會便如這般順理成章。但今日公孫夏卻異於常態,牽開瓊章的手腕,搖頭道:「如今身在皇宮,小心為上。」

    瓊章無可奈何般笑了笑,鬆開公孫夏的衣裳下擺,淡然道:「大人既然如此心思縝密滴水不漏,也犯不著冒險來這煙雲樓。既然擔了這瓜田李下的罪名,倒不如極樂逍遙一番,也不辜負妾身這些日子的思念。」

    公孫夏默不作聲,將頭微微偏轉,似要避開瓊章此時含情慍怒的雙目。

    瓊章突然拾起那桌上之佩,擲到地上,哂笑道:「莫不是公孫大人如今已有心頭之愛?便變得如此囁嚅不堪。」

    公孫夏轉身背手而立,看著遠處綿延桃李覆蓋的掖庭小院,「這些時日在江南一帶多有搜尋,玉衡之主的下落卻始終難尋。前些時日,你遣去蜀中一帶採選民女的官吏行事稍欠穩妥,竟然強取女子魂魄豢養鬼魂供自己趨勢,恐怕已經引起蜀山修仙之人的注意。」

    瓊章淡淡一笑,頗為不屑地搖搖頭,「那就殺了那個不成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公孫大人還有何事?」

    公孫夏微微側身恭敬抱拳道:「臣在民間之時,得見一良家女子,愛慕難捨,想要納為側室。」

    「納為側室?看來你的正妻之位始終為那位柳氏而留,當真是長情。」瓊章從袖中取出一張絲帕,緩緩擦拭著眼角被淚水暈開的紅暈,淡淡說道:「我也沒猜錯,你果然是心有所屬了。你要納側室,也勿須告知與我。不過還要多問一句,那位女子姓誰名何?何方人士?」

    公孫夏淡淡一笑,說道:「安陸人士,年十六,姓沈雙字素素。」

    「沈素素?如此刁鑽的名字?」瓊章掩口不屑笑道:「何時能領來一見?我倒要看看,這位沈姑娘,究竟是何本事能讓曾經滄海的公孫大人心儀若此。」

    公孫夏搖頭道:「還希望瓊章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能給素素命婦之名。」

    「封側室為命婦?當真聞所未聞……若是公孫大人真心所求,也未嘗不可,想必皇上也不會如此拘於小節。」瓊章緩緩起身,輕輕解去衣衫,露出穠纖合度瑩白光潤的玉體,側臥在臥榻之上,魅惑一笑:「如今,我倒更有興致看看這女子究竟是何容貌,能讓你如此費心。」

    ……

    皇宮之外,從宮內流出的溫泉之水還帶著香膩的胭脂氣息,何月棠在外城一處流水之處徘徊觀望著,似乎嗅到了這池水內隱隱的不詳之氣。聯想起那日在倚翠樓聽桃林仙提及的事情,不由更生懷疑。

    「為何不戴上那隻玉簪?」公孫夏的聲音讓何月棠驀然一驚,這人怎麼如此神出鬼沒的。

    何月棠驀然回首,矗立在這層疊李花之下,有些驚訝地看著緩步走近的公孫夏,「玉簪原是大人所贈,看來我沒有猜錯。如今便還給你……」說罷何月棠從懷中取出那支鳳回首的玉簪,遞與公孫夏的面前。

    公孫夏並未接過玉簪,神色略帶惆悵,淡然道:「姑娘不遠千里來此,便是要退還這玉簪?讓在下無比寒心。」

    「既然你已有了妻室,何苦再做這曖昧之舉?」何月棠雙眸凌然頗有些不屑的看著公孫夏。

    公孫夏仰面搖頭,淡淡一笑,道:「亡妻柳氏確實為我心中第一的女子,不過對姑娘的欣賞亦是發自內心,並無雜念。」

    何月棠驀然一驚,微微怔道:「你的妻子已經過世?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之事了。」

    公孫夏點頭道:「如今身居高職,若是還如鰥夫一般,恐怕會惹人非議,過幾日,我便會納一位側室。」

    何月棠收起那隻玉簪,抱拳道:「剛才誤會大人,還望見諒。」

    公孫夏見何月棠竟將玉簪收回,似有些出乎意料,問道:「姑娘是收下這簪子了?」

    何月棠抱拳道:「我爹說過,若是有人誤會自己也莫要心存怨憤,但對於他人的欣賞,需心存感激……既然大人用心清澈如鏡,我收下這玉簪也未有不可。」

    公孫夏若有所思地看著何月棠,心頭微微一動,轉而又道:「在下尚有要務,不陪姑娘多聊,只是幾次相遇還不知姑娘名姓。」

    何月棠抱拳道:「何月棠。」

    「月棠?月下海棠……這名字確實未辱沒姑娘姿容。」公孫夏淺淺一笑,抱拳告辭。

    待公孫夏遠走之後,何月棠的心才稍稍放下,那人身法如此詭秘,不知到底是何來歷。那日桃林仙說已猜到了公孫夏的身份,若真是奸邪之徒能偽裝得這般如玉如英,那恐怕是個厲害人物,不知那些可憐的女子如今是否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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