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糾葛 文 / 南山煙蘿
天界雨師殿，被雲氣包裹繚繞著。
殿內，雨正看著占卜卦象，眉頭微微一皺，似有不解搖頭道：「蘇逸之事，並非全然無望，卦象所顯的生門，亦是有轉機。」
陸離冷冷掃過四周，又轉頭對雨正說道：「父親，常言求人不如求己，若只寄希望於那個虛渺的預言之上亦是虛妄，當年蚩尤亦不是慘敗？連屍骨都被肢解，魂魄盡被打散……這蘇逸，恐怕亦是凶多吉少……離兒一直未父親擔心，父親與母親之事，萇戈早已知曉，卻隱而不發，一則是為了穩定父親，二則……」陸離微微頓了頓，眼神似有疑慮。
雨正搖頭歎道：「為父從未盡過父親責任，就連你母親過世之時，也不得去看望！你助為父良多，萇戈猜忌心極重，離兒，你雖得萇戈喜愛，但亦不可掉以輕心……他雖許你成仙之說，但即便成仙位列仙班又如何？生死也不過是萇戈一念之間而已。」
聽到此處，陸離眼中露出微微神采，語調細柔說道：「父親為何沒有想過取天帝而代之？」
聽罷此言，雨正微微愣住，他萬萬沒想到，陸離竟然有如此野心，不由驚愕側目，搖頭道：「離兒！你怎可如此不知輕重！？」
陸離微微低頭，似有不解，問道：「父親？那蘇逸如今即便能生還，亦不過如此，區區幾個仙將便能將他傷至如此，還有那赤炎，號稱上古天神魔域之主，聽父親提過，他是何等威風！但離兒所見的赤炎也不過如此。」
「離兒，切莫妄自尊大目中無人。」雨正似有些慍怒，責備道：「如今你雖得萇戈寵信，但為父並不希望如此。你可知，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今朝顯赫，明日便隕落……此話用於評價他人，你是明白，若用於你自己身上，你又何曾想過？即便如江荻與桐實，還不是因為過多揣測萇戈之意而丟了性命？離兒，你心思一向縝密，為何於此事之上卻是這般想不透？」
陸離微微低頭，聆聽教訓，不敢多言，但眼神中仍有不服之色。
雨正看得出陸離此間的心思，人間有句俗話，知女莫若父，但雨正活了萬年之久，最看不透的便是這自己的女兒，他知自己對不起她的母親，她這般性子亦是從小所至。但這往事也不能再轉身……身為天神，若是眷戀紅塵，恐生更多禍事。但雨正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的這位女兒，竟然能利用自己的半仙之身結識萇戈，甚至頗得萇戈寵信——此事，雖然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但卻讓離兒身處險地，如今進退維谷騎虎難下，雨正怎能不擔心自己的女兒因為言行有失而落下罪名……
陸離眉頭一動，看著不遠處人寰飄渺之地，心中若有所動，方才雨正的言論陸離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在天界俯瞰人間的妙處，自然是凡人體會不到……那目光短淺燕雀凡鳥又怎知鳳凰之志？萇戈曾許諾陸離，定會讓她位列仙班，常年伺候在側……但成仙又如何？依舊不過是萇戈的奴役僕從，生死之事仍然不能自主，既然如此，為何不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將命運之輪牢牢握在手中，不用受任何人眼色，這樣才能得逍遙自在無所畏懼。想到此處，陸離不禁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抹不易讓人察覺的得意，睥睨著這腳下的人間。
……
蜀山眾人這些時日並未尋到燕彤下落，此時離月食不過兩日，秦雲羨、朱克二人需隨掌門趕往巫山神女峰，其餘弟子留守蜀山以防不測。如今妖類肆掠，萬不能掉以輕心。
秦雲羨料理完酆都城內的俗事，挑著貨擔返回蜀山，他有意選擇了那條路過陶慧故居之路……這幾日並沒有任何燕彤的線索，她到底去了何處？
陶慧故居門外引頸張望的竹狸鼠看見遠處的秦雲羨，格外喜悅，連忙跑到秦雲羨腳邊，問道：「秦大哥……我一直想上山找你，可是蜀山外佈滿了法陣，我根本進不去……」
「怎麼不見小紅？」秦雲羨蹲下身，撫摸著竹狸鼠的小腦袋。
竹狸鼠低聲啜泣道：「小紅……被抓走了……」
「何人？」秦雲羨眉頭微微一皺，關切地看著竹狸鼠。
「是燕彤姐姐……」竹狸鼠把腦袋低得很低。
秦雲羨眼中微顯寒光，問道：「燕彤現在在何處？」
竹狸鼠驀然抬起腦袋，它發現了秦雲羨此刻的殺意，不由一怔，連連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她在哪……但是我能感覺到，燕彤姐姐絕對不是壞人……她一定有苦衷吧……」
秦雲羨蹙眉搖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亦後悔看錯了她。」
竹狸鼠抓住秦雲羨的手說道：「真的，我不會看錯，她真的不是壞人！」
秦雲羨神情肅穆，搖頭道：「你在這裡安心住下，我還有要事在身……往後，莫要再輕易相信他人。」
竹狸鼠搖頭歎道：「邵媛姐姐將燕彤姐打傷了，我能看出燕彤姐姐武功遠在邵媛姐姐之上，但一直讓著邵媛姐姐。更何況……我雖然法力低微也沒什麼見識，但是我能看出燕彤是心質純善……那日，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痛苦……現在邵媛姐姐也在四下裡尋找燕彤姐姐的下落……我擔心她們……也不知道小紅現在如何了……」
秦雲羨蹙眉搖頭，歎道：「邵媛？可是那位璇璣權樞之主？」
竹狸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著秦雲羨。
秦雲羨眉頭微蹙，那燕彤本身武功低微，加之又被掌門師兄廢去了法力，如今竟然能有此番修為，當真是我小看了她……也難為她當日如此刻意壓制靈力！
秦雲羨思量片刻，轉頭對竹狸鼠說道：「我需離開幾日，你獨自在此，定要好好保護自己。」
竹狸鼠從懷中取出一隻銀鈴，遞於秦雲羨面前——這正是當日被秦雲羨扔下蜀山崖壁的同心銀鈴。竹狸鼠頗為傷感地說道：「我認得這個銀鈴，今晨我在蜀山南崖山腳下採藥時發現的……我記得這個和燕彤姐姐手上戴著的一樣，怎麼會落在那崖壁之下呢？如果你見到燕彤姐姐，幫將這個還給她吧！」
秦雲羨眉頭微動，內心頗為矛盾，遲疑片刻之後，還是從竹狸鼠手中取過了這串銀鈴。秦雲羨淡淡一笑，對竹狸鼠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竹狸鼠看著秦雲羨離去的身影，木然佇立良久。
……
巫山峽谷，這瑰麗雄奇的峽谷，歷來游訪之人只道是天地的鬼斧神工，又有何人知道這便是盤古神鉞留在這大地上的劃痕……想當年安葬蚩尤於此的九黎之人並沒有操控神鉞的能力，但即便如此，神鉞已是如此之威，若是神鉞重得其主其間巨大靈力被喚醒，那該是何等神威？無怪乎連高高在上的天神萇戈都會覬覦這神鉞之威！
巫山峽谷，想來是**往復變幻莫測，此時臨近月食天象，更添一絲詭異。山谷中山風襲人，此時雖已是初夏，但山間霧氣仍帶著涼意，讓人不禁微微寒戰。那瑰秀多姿的神女峰被這月色罩上了一層神秘，高峽之間的急流發出的聲音在山谷間無盡地迴盪著。
人間修仙各派得到消息的眾人多埋伏於此，蓋竹山的真遠道長亦在其中……盤古神鉞與這蚩尤墓之事，正式那日陸離告知。真遠與那些門派之人來此處埋伏，何嘗不是覬覦這神鉞之威？這些修仙之人並無幾人真正在意那九黎眾人的性命。
岳嵐、秦雲羨、朱克三人在神女峰對岸一處山峰上的隱秘角落裡靜靜等待……
「還有一個時辰便要月食了，為何一直不見天空有動靜？」朱克環顧四周，低聲詢問道。
「莫要掉以輕心。」岳嵐站在秦雲羨身側，密切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既來之則安之，靜觀其變。」
岳嵐雙眉微蹙，此刻的內心卻不似以往那般沉靜。那夜之後，總是不經意間會因那位陸離而泛起波瀾。藉著這如水月光，眺望著不遠處的神女峰，此一役，生死未卜，心中仍有許多的念想……求不得，放不下……往日裡卻從未細想過這些。
此刻，秦雲羨突然感覺到懷中銀鈴似有些許異動，難道燕彤也來了此處？秦雲羨眉頭微微一動。
月明星稀，今夜的天穹之上並無太多星輝，天河的輝光也被此時明亮的月光所遮擋。亦是初夏時節，草叢中的蟲鳴聲在這寧靜夜空格外清澈……一絲不易察覺的黑霧漸漸瀰漫開來，讓原本清澈透亮的月色被蒙上了一層黑霧。
「噤聲。」岳嵐察覺到此刻的異變。
不遠處的蓋竹山等門派的弟子也察覺到此刻的異樣，內心不免有些緊張，關切地看著天空中那層薄薄的霧氣。此時月食尚未開始，但此番異象絕非偶然，眾人不敢放鬆警惕。
蓋竹山真遠道長四下環顧，內心頗有些忐忑。這時候，陸離竟然還不出現……要等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