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求死 文 / 楊平
不但魔君，眾人也一齊望向那旋轉著的風眼。
燕雨霏此刻已然甦醒，在這天地間的巨變之下，他不得不醒！終於，這位世間最強兵器玄冥神劍的擁有者，也不得不承認，這樣能讓天地變色的力量，絕非凡人能為。
眾人依稀可以看清，看不清也可以猜到，那是梅茹雪。她是怎麼了，難道真的如同魔君所說的，成仙了嗎？
天地逐漸昏暗，藍色的天，顏色逐漸變深，從橙黃又變成一片鮮紅。此時此刻，天地間似乎瀰漫著一股邪氣，讓人不寒而慄。
又只見，周圍的樹木，青草，在這陣陣狂風的影響之下，逐漸枯萎，似乎，天地間的元氣都在向風眼中的梅茹雪凝聚。
魔君一生的追求終於實現，顯然不一吐為快很難罷休。由此，一向沉穩老道的魔君，在此刻突然面向燕雨霏等人，大罵起來：「你們這些迂腐之輩，看到了嗎！哈哈哈！人是可以成仙的，可以成仙的！哈哈哈哈哈！當初，你們這些所謂名門正派殺死我的師父，認為他所說的天理不容，但現在呢？你們這些凡俗鼠輩看到了嗎？！誰，才是真正愚蠢的人！是你們，是你們！哈哈哈哈哈……」
燕雨霏感受著這漫天的邪氣，咬牙道：「這種邪氣，這種依靠著毀滅天地換來的力量，這是成仙嗎？！這分明是成魔！」
魔君哈哈大笑：「你們這些迂腐的正派，成仙，成魔，有什麼區別？仙亦是魔，魔亦是仙，這便是天地間最偉大的力量！」
魔君發狂了，他這一生，似乎都沒這麼酣暢淋漓過！張開雙臂，仰天長嘯：「師父！徒兒終於實現了你的夢想，三百年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鼠目寸光的名門正派們，睜大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看看這武學真正的至高境界！」
一陣陣狂吼之後，魔君終於累了，安靜下來，望著遠處梅茹雪逆天的表現，很是滿意，漸漸的，他閉上眼睛。他覺得，自己這一生，已經死而無憾。
蕭水靈緩緩走來，走到魔君身邊，望了望梅茹雪，開口道：「看到梅茹雪成魔，你滿意了？死而無怨了？」
魔君閉著眼睛，淡淡道：「是，我這一生再無遺憾。」
「你就為了看一眼這場景，便殺害了那麼多人，還把梅茹雪，逼成這個樣子？」
魔君似乎有一些不忍，回答道：「我確實對不起那孩子。可是，我別無選擇。」
蕭水靈望著四周逐漸失去元氣，逐漸枯萎的草木，道：「這便是你的借口嗎？為了一個毫無用處的成仙，不惜讓這個天地，為之受難？」
魔君冷笑一聲，道：「可是那些自詡正義之士，當年殺我師父，就有天理了嗎？」搖搖頭：「算了，這些都過去了。如今，茹雪終於向天下證明，我師父是對的，我是對的，我的武功，才是最純粹的武學，而你們，不過是一群只會雜耍的戲子。」說著，魔君有些激動了，但隨即又馬上安靜下來，似乎覺得，自己這一生，已經沒有必要再爭論些什麼了。
蕭水靈沒有否認，在這一刻，望著天地間的巨變，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一生所練的武功，原來是這麼脆弱渺小。蕭水靈自身也在修煉這門武功，卻從未想到它還能達到如此境界，頓了片刻，忽然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你苦苦修煉三百年都沒有練成你所謂的『仙身』，梅茹雪跟了你才短短一年就練成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魔君本來已經在安靜的等待命運判決，聽到這段話後赫然睜開雙眼，整個人忽然激動起來，抱拳道：「蕭姑娘！若是姑娘能解我此惑，就算在九泉之下，我也必然感激姑娘大恩大德！」
蕭水靈苦笑著搖搖頭，道：「真可惜你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依然看不透。」望著遠處的梅茹雪，目光閃動：「你一直認為，只有恨，才能讓一個人呼喚出其最大能力，所以才三番五次的讓梅茹雪痛恨蕭貫虹，但是你錯了。讓她成就『仙身』的，是愛，不是恨。由愛而生的恨，才是真的恨！因為她一直深愛著蕭貫虹，才會在最痛徹心扉的時候，化為『仙身』。」轉頭望向魔君：「而你呢？只有恨，沒有愛。沒有愛的恨，恨的能有多深？」
魔君身體顫抖，目光澄澈，這一刻，他似乎恍然大悟。「蕭姑娘，多謝蕭姑娘，多謝蕭姑娘！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哈……」終生未解的謎題在此刻找到答案，魔君心裡說不出的痛快！「得蕭姑娘解惑，老夫，此生無怨！」
在天下眾人的注目之下，這個為天下所不解，讓天下人畏懼的老人，緩緩閉上眼睛，止住了呼吸。
天空之上，梅茹雪似乎甦醒過來。風，漸漸停止，眾人也終於看清周圍的樣貌。
草木已不再綠意盎然，取而代之的是片片焦黃。天地之間的靈氣，已經聚集在梅茹雪身上。這一切，都超乎眾人想像，這一切，根本不是人力能為。不論是豪俠、士兵、百姓，望見此景，都顫抖著議論紛紛：「她，是魔鬼嗎……」
梅茹雪就這樣懸在半空之中，睜開雙眼，望著地上眾人。而她的目光，始終聚焦在蕭貫虹身上。
蕭貫虹望著天上的梅茹雪，忍不住想流淚。她是那麼美好的一個女子，而如今，短短的一年，竟變成了，一個，「魔」……而飛雁，本應該在天道教裡，受眾人保護，永遠不受傷，而自己，同樣在短短的一年裡，害死了她……如果可能，蕭貫虹願意死上一千次一萬次，來換取她們所經受的痛苦……
梅茹雪那甜美的聲音中散發著冰冷與痛恨，從天空之上傳入地面所有人的耳中：「蕭貫虹……蕭貫虹，蕭貫虹！」她甚至不知自己如何表達痛恨，只有一遍遍的喊著蕭貫虹的名字。
「啊——」梅茹雪一聲長嘯，赫然從空中衝向蕭貫虹！她身邊圍繞著的血紅，也隨著她俯身衝來，就像是整個血紅的天地，都壓向了蕭貫虹！
儘管梅茹雪還在很遠，蕭貫虹依然能感覺到那股漫天的殺氣。蕭貫虹此刻心中反而有一種解脫，被梅世妹殺了，了卻自己一生，是再好不過的事……來吧，殺了我！張開懷抱，準備迎接這無法避免的一擊。
遠處，燕雨霏望見此景，心知梅茹雪一擊，蕭貫虹必亡。看看自己的傷勢，雖然能保住性命，功力必然消失殆盡。這樣活著，倒不如利用自己全部功力，做最後一搏！燕雨霏緊緊咬牙，手指拿捏劍訣，但見玄冥神劍，緩緩升至半空。
燕雨霏已然油盡燈枯，他的整個身子，在念動劍訣之時，不停的顫抖，眾人望去，不知這個老人還能撐多久……
隨著燕雨霏一聲低吼，玄冥神劍激射而去，直逼天空那漫天血紅的最深處！
這一道黑色光芒，在天地間顯得格外耀眼。
蕭貫虹感受著已經臨近的強大功力，閉上了雙眼。
就在蕭貫虹以為自己必死之際，那一道黑光瞬時擊中了梅茹雪！這一刻，天空中傳來一聲哀嚎，同時整個天地為之一滯！
天地間的血紅像是沒有了凝聚，忽然隨風而散，漸漸透出梅茹雪的身形。
蕭貫虹剛才在巨大壓力的壓迫下，有些神志不清，隱隱約約的，聽見梅茹雪遠處傳來的聲音，她似乎受傷了，喘息之中帶著痛恨：「蕭貫虹！一個月之後，我再來找你！」
梅茹雪說罷，紅光一閃，向天邊飛去。
蕭貫虹望著遠去的梅茹雪，儘管身子動不了了，淚水卻不停的滴下……
噹啷一聲，卻是玄冥神劍墜了下來，掉在蕭貫虹數尺遠的地方……
就在眾人歡呼玄冥神劍擊退梅茹雪的時候，燕雨霏徹底撐不住了，「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吐在地上。
「燕大俠！」眾人立刻圍上去。
燕雨霏望了望眾人，目光落在蕭水靈身上：「丫頭，你過來。」
蕭水靈知道燕雨霏是活不成了，流著淚，上前道：「前輩。」
燕雨霏笑笑：「丫頭，你這麼多年照顧我，苦了你了。唉，到現在，我都沒來得及說聲謝謝。」
蕭水靈搖頭：「前輩，你說什麼傻話，你是萬人敬仰的英雄，能照顧你，是我的福分。不但現在，以後，我一樣會好好照顧你！」
燕雨霏失聲笑道：「恐怕我老頭，是沒那個福氣了。」
「不！」蕭水靈痛哭流涕：「燕大俠，你不能死，你死了，梅茹雪已經成魔，誰來阻止她？」
燕雨霏歎道：「我剛才全力一擊，已經賭上了我的性命，我是活不成了……現在能阻止梅茹雪的，只有蕭貫虹。」
眾人驚訝地望著他。
燕雨霏頓頓又道：「梅茹雪成魔，必定貽害蒼生。當今世上能阻止她的，只有兩樣東西。」看看眾人：「其一，是同梅茹雪一樣，成魔，以魔抗魔。可成魔，比登天還難……其二，是玄冥神劍，玄冥神劍是真正的神兵，只有它，才能對抗魔性。你們也許不理解，玄冥神劍既然有如此威力，我為什麼還會敗給魔君。」
眾人互相望望，這自然是他們最不能理解的。
燕雨霏搖頭道：「我天賦有限，根本無法呼喚出玄冥神劍的最大威力。」又望向蕭水靈，眼中飽含期待：「丫頭，你那個弟弟蕭貫虹雖然武功不是最高，但是他的天賦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甚至超過我。所以，讓蕭貫虹拿起玄冥神劍，阻止梅茹雪。」
「可是……」
看著眾人剛要說話，燕雨霏道：「我知道你們心中顧慮。神兵識主，我只有死，玄冥神劍才能重新認主。」
眾人流淚，低下了頭。
燕雨霏笑笑：「無妨，我一把年紀了，也活夠了。以我的功力，勝不了梅茹雪，倒不如把這逞英雄的機會讓出來。」
蕭水靈道：「可是，弟弟一定能催動玄冥神劍嗎？」
燕雨霏道：「當然，他這樣的天賦，百年難遇，玄冥神劍必然會選他。」感受著身體正在衰竭，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離去，笑笑：「丫頭，快去，去找蕭貫虹，讓他拿起玄冥神劍，阻止梅茹雪！」說著，雙指點向自己的心口……
「燕大俠！」眾人傷心欲絕……
小村莊裡。所有武林豪俠一齊趕到這裡，來尋找他們的救世主。
蕭貫虹在眾人協力醫治下，甦醒過來。咬牙強撐著手臂，坐了起來。他神志還有些不清，朦朦朧朧中，望見了圍著自己的眾人期待的目光，同時也聽清了蕭水靈的一席話。
儘管蕭貫虹還沒徹底甦醒，但他依舊可以感覺到自己肩上所扛重任。再無它想，心中只有一陣陣苦笑。自己天賦異稟，勝過所有人？自己成了，救世主？哈哈，自己不過是個浪子，賭徒……真是一件可笑的事！
蕭水靈捧起玄冥神劍，在她觸碰玄冥神劍的那一瞬間，玄冥神劍沒有絲毫反應。這也是蕭水靈意料之中的，憑自己的天賦，神劍可不會認主。
來到蕭貫虹身旁，蕭水靈輕輕放下玄冥神劍，放在他手邊，「弟弟，開始吧，催動玄冥神劍，救助天下！」
若要是他人，聽到這番話，必定已經欣喜若狂了。可蕭貫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根本不願如此。可是，他又能如何選擇？伸過手去，手有些顫抖。這將是自己的宿命。
這一刻，眾人屏住呼吸，甚至沒有人動上一動，都準備迎接，玄冥神劍喚醒後那天地黯然的一幕！
望著玄冥神劍劍柄，蕭貫虹再也不願多想，一咬牙，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