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話開 文 / 楊平
第二天。
聖殿。
陽光明媚，天高雲淡。
蕭水靈難得有些時間，這麼些天打打殺殺，終於想到了一個人。喃喃自語道：「有段時間，沒去看他了。」說到這裡，再不遲疑，提上些好酒好菜，飛奔下山，向東萊鎮行去。
鎮子中，百姓依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熙熙攘攘的眾人，為了生活，顧不得雙方交戰的影響。而那間殘破的廟宇，依舊是荒無人煙，門可羅雀的樣子。
「前輩？你在屋子裡嗎？」
破爛的屋子裡，老乞丐正在聚精會神地打坐練功，聽到這喊聲，立刻興奮起來，「丫頭，是你嗎？快快快，快進來！」
蕭水靈嘻嘻笑著走進屋子，「前輩，我來看你啦！」
老乞丐笑罵道：「你這丫頭，臭丫頭！不知道老乞丐我天天吃不上，喝不上，怎麼現在才來？！」
蕭水靈眼神有些黯淡，道：「前輩，你也知道，現在我們正與林一劍……」
「不必說了。」老乞丐突然擺擺手，剛才的喜悅之情消失不見。這一刻，連蕭水靈都有些害怕。「林一劍……他已經變了。而且想不到，竟變得如此徹底……」
「前輩……」
老乞丐抄起酒壺痛飲一口，顯得非常失望。「丫頭，你跟我說說，這些日子的仗，是怎麼打的？」
蕭水靈知道他不會一點消息都聽不到，只是不知道詳細的事。便原原本本的地將戰事的情形告訴了老乞丐。
老乞丐道：「怎麼，林一劍死傷了那麼多人，還不肯退兵？」
蕭水靈搖頭：「是。看樣子，他是下定決心想與天女教一決生死了。」
老乞丐歎一口氣，接著喝酒。
蕭水靈望著他，心中升起一絲希望：「前輩，現在戰事如此，你，還不出手嗎？」
老乞丐沉默片刻後，眼中忽然升起一股傲視天地之意，整個人身上散發的氣場似要吞噬天地！
蕭水靈深感震驚，自己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聖公主，受萬人膜拜，但在他面前，這種氣勢的比拚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了。
老乞丐開口，卻是無盡的滄桑與歎惋：「多少年了，本以為能夠安度晚年，如今，又要出山了嗎……」回頭看看蕭水靈：「好，丫頭，我答應幫你。」
蕭水靈聞言喜不自禁，她真是沒有想到老乞丐會答應，一時間，竟愣住了。
老乞丐笑笑：「愣著做什麼？」一副倚老賣老的樣子，「還不跪下來謝我？」
蕭水靈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跪下：「多謝前輩！前輩肯出手相救……」
老乞丐笑道：「行了行了，不必說那麼多了，起來吧。」看著蕭水靈起來，看著她一臉欣喜的樣子，又道：「丫頭，我是答應幫你，只不過，現今林一劍幾乎收買了所有大幫小派的掌門，就算是我出面，也未必管用。」
蕭水靈激動的眼中閃著淚花，「不，前輩，只要你肯出面，天下群雄，不會不聽你的。」
老乞丐搖搖頭：「沒那麼簡單啊……」
蕭水靈突然想到什麼：「對了，前輩，你的傷，怎麼樣了？」
老乞丐笑了笑：「最後一天了，我想，過了今晚，體內的毒，就全部排出了。」
蕭水靈大喜：「真的？！前輩，太好了！」
「是啊。」老乞丐道：「多少年了，這一天，我終於熬到了！」
蕭水靈又道：「前輩，這樣吧，今天晚上，我在這裡幫你，是不是會好的快些？」
老乞丐笑笑：「好啊！正好你多陪我說說話。」
夜晚。
聖殿。
眾人找蕭水靈找了一圈都沒找著，蕭貫虹納悶，姐姐這是跑哪去了？
蕭水靈一不見，最著急的是白虎，她可是天女教的聖公主。一旦林一劍舉兵來犯，可怎麼辦？不過還好，現在道路未通，不必擔心。想一想，以蕭水靈的武功，斷然不會出事，便回去了休息了。
夜深了。眾人都快睡熟。就連巡視的弟子也十分鬆懈。道路未開，同樣認為，林一劍是不會前來攻打的，還急個什麼？
蕭貫虹房中。
時間不早了，蕭貫虹打著哈欠，正準備睡覺。
剛要上床，沈飛雁一把推開他。
蕭貫虹陪著笑臉道：「怎麼了媳婦，怎麼還不讓睡覺了……」
沈飛雁看著蕭貫虹，歎道：「現在最需要陪的，可不是我。」
蕭貫虹道：「啊？那是……」
沈飛雁道：「南宮小姐那裡怎麼辦，到底想好了嗎？」
蕭貫虹一時間愣住。
沈飛雁道：「蕭哥，我看的出，南宮小姐，是真的喜歡你。而你對她，就沒有一點好感嗎？」又道：「蕭哥，我跟你說過，我想開了。南宮小姐是個好姑娘，你可不要負了她。難道，你想她變成下一個倩兒，下一個，梅，梅姑娘嗎……」
蕭貫虹有些不知所措。「那，飛雁，我下一步，該怎麼辦？」
「去找她啊！」
「現在？」蕭貫虹有些猶豫：「這麼晚了……」
沈飛雁搖搖頭道：「我就沒想讓你回來。」
「這……」蕭貫虹道：「飛雁，我怕你會傷心……」
「好啦，你快去吧。」沈飛雁耐心道：「蕭哥，我沒事，真的。」
蕭貫虹長出一口氣：「那好吧，我這就去。」
南宮芸的房間。
南宮芸躺在床上，心思不安，眼睛掛滿淚花。自從來了天女教，她沒有一晚不在哭泣。本以為，蕭貫虹是在意自己的，自己才背叛了全部前來找蕭貫虹。誰知，付出了那麼多，換來的，只是些朋友般的安慰與勸告。每一夜，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心裡留下的只有無盡的寂寞與傷心。
癡心女子負心漢，果真如此嗎……他若真的不喜歡我，當初，為什麼許下承諾？又為什麼，讓自己愛上他，為了他，放棄了一切。想著想著，不禁哭出聲來。
蕭貫虹正走到南宮芸門口。聽到隱隱約約的哭聲，心如刀絞。她是因為自己而哭嗎……這哭聲對蕭貫虹的折磨，簡直比刺他一劍還難受！
「南宮小姐，我是蕭貫虹，我可以進來嗎？」
「蕭哥？」南宮芸躺在床上，心頭一驚，同樣一喜。擦擦眼淚，披上衣服，「進來吧。」
蕭貫虹進門，看著已將近耗光的煤油燈，以及空蕩蕩的，沒什麼裝飾，顯得陣陣淒涼的房屋，再看看坐在床頭，憔悴卻期待地看著自己的南宮芸，心中一陣不忍。
這麼多個日夜，她都是這樣度過的嗎……
「南宮小姐。」蕭貫虹坐在她的床頭，似乎發現了什麼，眼角微動。伸手輕輕擦了擦南宮芸臉上的淚花，於心不忍：「你哭了。」
「我……我……」南宮芸不忍蕭貫虹看到自己的傷心：「我沒事……」
看到她哭，蕭貫虹也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不禁，輕輕抱住了她。
南宮芸靠在蕭貫虹的懷裡，感到，這是自己這些日子，最快樂的時光。
抱住南宮芸，蕭貫虹心中的愛意與愧疚不斷地湧出。想著這個女子為了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想著自己這些日夜的逃避，恨不得打自己的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為了自己，背棄了一切，拋卻了生死。而自己呢？帶給她的只有無盡的等待，和黑夜的以淚洗面……
蕭貫虹不禁湊過臉去，想要吻住她。可真在湊過去的那一刻，他停下了動作。腦海裡閃現出各種各樣的聲音。如果自己真的娶了她，飛雁，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而且，為了飛雁，自己深深傷害了梅世妹，如果現在能接受南宮芸，當初，為什麼不能接受梅世妹？！
蕭貫虹不斷斥責著自己，同樣也清醒地告訴自己。本來，南宮芸就不屬於這裡。她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快快樂樂的生活。現在大戰在即，說不定誰也活不了多少天。也許，對南宮芸最好的保護，就是讓她離開這裡，讓她去追尋自己的生活。
如果今夜發生了什麼，那南宮芸必定會與我一同作戰，甚至戰死。不，絕不能讓它發生！
而阻止的唯一方法，就是徹底讓南宮芸清醒，讓她安心離開。所以，自己必須把所有的心裡話，全部告訴她。
南宮芸本以為蕭貫虹要吻自己，放鬆了身子，以為自己朝思暮想的愛終於得到了。可蕭貫虹到底還是止住了動作。
蕭貫虹鬆開抱緊南宮芸的手，望著南宮芸變為失望的眼神，狠心道：「南宮小姐，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談一談。」
南宮芸道：「談什麼？」她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卻也想到，如果一切話都說開了，也未嘗不是好事。
蕭貫虹猶豫了許久，「這，該從何說起呢……」
南宮芸見狀笑笑，笑容中卻沒有一絲喜悅。「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唄。」
蕭貫虹便一股腦的，將自己與梅茹雪的一切情緣，以及為了沈飛雁悔婚的事，更有為了救狄焱，從而欺騙了南宮芸的一切經歷，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蕭貫虹說了許久……聽他說完，南宮芸心要碎了。她很清楚蕭貫虹說這些是為了什麼。長歎一口氣，道：「蕭哥，你告訴我這些，是不是想說，你為了沈姐姐拋棄了那麼多，是不可能做對不起她的事。又想告訴我，你根本不喜歡我，帶我私奔，只是個借口，對嗎？」
蕭貫虹面對如此直接的詢問，有些臉紅，最終咬牙道：「對不起，南宮小姐，是這樣。」
南宮芸流下眼淚，卻笑著：「蕭哥，你早說嘛。這樣的事，你應該早告訴我。」
蕭貫虹看南宮芸流淚，恨透了自己，可沒有辦法，長痛不如短痛，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南宮小姐，對不起，我以前，怕你難過，才不敢告訴你。」
南宮芸哭著笑笑：「沒關係的，蕭哥，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還難過什麼？」
蕭貫虹於心不忍，她明明還流著淚。
南宮芸擦擦淚，長出一口氣，靜下心神，止住淚花，笑道：「蕭哥，你看，把話說開了，就什麼事都沒了，這樣最好……」又道：事已至此，我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該走了。」稍稍喘了口氣：「明天，我就走。」
「不，南宮小姐。」蕭貫虹不忍道：「你是該走了，不過，不是因為你在這裡沒有意義！而是因為戰爭！這場戰爭本來就不屬於你，你應該離它遠遠的，高高興興的生活下去。」
南宮芸苦笑一聲，高高興興的生活下去，談何容易……望著蕭貫虹，「好吧，蕭哥，我可以走，不過要答應我，你要擊敗林一劍，活下去……」說著，又一陣傷心。
「好！我會的！」蕭貫虹信誓旦旦的承諾。看南宮芸的眼角再次佈滿淚花，道：「那南宮小姐，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哦？什麼事？」
蕭貫虹擠出幾絲笑，道：「你這個愛哭鬼，從今往後，不准再哭了。」
南宮芸聽罷忍不住笑了一聲，道：「好，我答應你，從此以後，不再哭了。」
「那，南宮小姐……」
南宮芸笑道：「好了啦，我沒事，你走吧。」
蕭貫虹看著南宮芸的笑容，稍稍寬心。「那好吧，我走了，你要好好睡覺。」說完，看南宮芸點點頭，便慢步離開。
南宮芸望著蕭貫虹離去的背影，眼中是無盡的酸楚。喃喃自語著：「我不能哭，我不能哭，我不能哭……」說著，躺在床上，強忍著眼淚，將被子蒙在自己頭上。
而在被子裡，她是否流下了眼淚，不得而知……
蕭貫虹房間。
沈飛雁正躺在床上，枕著手臂，望著空空的屋子。不知為何，她睡不著。
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傳來。她很清楚，這個人是蕭貫虹。聽到腳步聲的時候，疑惑的同時，心裡不禁生出淡淡的喜悅。
蕭貫虹走進門。沈飛雁問道：「蕭哥，你怎麼回來了？」
蕭貫虹笑道：「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看著沈飛雁的臉龐，他很清楚，看到自己回來，飛雁是很開心的。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真心願意跟別人分享自己的愛人。接著，將事情告訴了沈飛雁。
「你，真的是這樣說的？」
蕭貫虹有一種解脫感，「是啊。明天，南宮小姐就會去尋找，屬於她自己的生活了。」
沈飛雁想了想，道：「這樣，也好。希望南宮小姐，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