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手心分離 文 / 獨孤千秋
面對著呆呆出神的夢熙，布魯斯將救生衣給他穿好。同時，將一部手機，塞進了他的內衣口袋。
「上岸了，打個電話給我。夢熙，你該走了……」
「你呢？你不走嗎？」夢熙有些激動的問道。
「我走不了了……」布魯斯笑著掄起了衣服，只見之前綁著傷口的繃帶，現在早已經被染成了一片紅色。
「傷口早在兩個小時前就已經裂開了，現在下水的話，我會直接死在海裡。」
「那你可以把船靠岸，我們下船之後，就能馬上看醫生了。」夢熙激動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
「沒用的，夢熙，我不會將一整艘怪物帶到加利福尼亞去的。」
「不、不、不……還有軍隊，港口一定有軍隊駐守，等他們和怪物戰鬥的時候，我們可以趁亂離去。」
「呵呵，軍隊？」布魯斯嘴角突然笑道：「我敢打賭，在岸上，一個士兵影子都沒有。如果岸上真的有軍隊，他們絕對會派直升機來偵查我們這艘船。而不是讓我們這艘船，帶著怪物傻乎乎的衝向加利福尼亞。」
「一定會有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夢熙口中喃喃。
「呵呵！多謝你了，夢熙……原來你也會關心我。」布魯斯突然柔情地說道。
「我不是關心你……」夢熙突然間有些話，彷彿說不出口。
「我只是不想你在這裡死去。」
布魯斯打開了駕駛室另外一個艙門，這個艙門打開後，有一條通道直接通向第三層甲板。
「一個人的生死，與加利福尼亞1300萬人口的生死比起來，哪個更重要？」
「加利福尼亞1300萬人口！」夢熙考慮了很久，最終無奈地說道。
「走吧，夢熙，我的死亡是注定的，而你，不能留下來和我陪葬。」
此時此刻，甲板那邊的慘叫聲已經消失了。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布魯斯和夢熙，將是船上僅剩的倖存者。
「你準備怎麼做？」
布魯斯指了指桌子上，之前他正在弄的東西。
「那是一顆炸彈。可以把船炸出一個大窟窿。同時也可以把船上的這些怪物，統統燒死。」
夢熙看了看，那顆炸彈，明顯是一些啤酒瓶等一些化學材料自製的炸彈。
「你怎麼會做這個？」夢熙問。
「以前跟一個很有本事的小弟學的。」布魯斯深深一笑。
「那這個要怎麼引爆？」
夢熙發現了他上面有一部電話機。和炸藥綁在一起。
「通過電話遠程控制。」
「原來，你一切都是計劃好……」夢熙陷入了深深的失落當中。
從之前，布魯斯躲著指揮權，一直到現在呆在駕駛艙，製作炸藥。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計劃之中的事。
「呵呵！夢熙，以你的游泳水平，2海里對你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此時此刻，外面天已經黑了。
不過，從駕駛艙的數據值中可以看出，他們這艘游輪離上岸，還有2海里。
變異體在吃光甲板上所有人類之後，它們開始尋找新的食物，開始往船的各個角落湧去。
「時間不多了，夢熙，你快走吧……」
新語誠之前一直沒有出聲，直至最後，才站了起來，說了最後一句話。
「小伙子，你很優秀，我至今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新語誠！」
布魯斯最終將新語誠和夢熙推出艙門外，並且重重地將艙門關上。
……
新語誠和夢熙剛一出艙門，就發現一群變異體正在一側，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垂涎欲滴，顯然船上這點人類，還不夠它們塞牙縫。
三倍加速！
「啊……」夢熙被一雙大手緊緊抱住。
新語誠的瞳孔突然放大，整個人宛如一陣風一般，抱起夢熙，衝出了艙道。一把越到了布魯斯口述的第三層甲板上。
而甲板的一側，果然就是游輪的至高點，新語誠只要跳下去，就能離開這艘船了。
站在欄杆邊緣，望著身後，不停湧來的變異體。
夢熙躺在新語誠懷中卻最後呆呆地望了一眼，那個駕駛艙。
這個男人，最終還是選擇了留在這裡。
這是天意嗎？
兩個人猛地，跳進了水中……
……
在水中。
開啟三倍加速的新語誠發了瘋似的全速向前游動著，他一邊拉持著夢熙，一邊向前游動著。在加速狀態的作用下。他超越世界游泳冠軍的時速，才6分鐘，便到達了海岸口。
加利福尼亞的海岸口果然和布魯斯講的一樣，一個士兵的影子都沒有。
只不過，在港口卻站滿了人，形形色色的人群舉目眺望著遠方的游輪。
他們有的在等待親人，等待朋友，或者等待愛人。
可是，新語誠知道，他們永遠也等不到他們心中的人了。
那滿船的變異體，帶著滿船的噩夢，這將是打破他們心中的希望，把恐懼降臨。
滿身濕漉的夢熙上岸之後，並沒有人看到他們。
「電話在你的救生衣裡面！」新語誠脫下外衣，抖了抖上面的冷水，披在了夢熙身上。
夢熙隨便找了一個角落，脫下身上的救生衣。拿出裡面那部事先準備好的電話。
她望著電話，猶豫了好久，卻最終撥了上面的號碼。
「嘟……嘟……嘟……」
電話裡面響了很久，卻沒有人接。夢熙有些焦慮等待著。
終於，電話那頭有了反應。
「喂……」
布魯斯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滄桑。
「我到了！」夢熙望著海面上，那如孤舟一般大小的游輪，怔怔地說道。
「呵呵……到了就好」對面的聲音有些急促。同時，對面還傳來一陣重重的敲擊聲。
「這些怪物真可惡，拼了命地在撞門，如果不是這道門硬，或許我已經死了。」布魯斯說道。
夢熙靜靜地聽著，之前的釋放，心情出奇的好，她沉默了好久才說道：「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很冷漠的人，其實，今天我才發現，你並不像我媽說的那樣冰冷。」
「不……」布魯斯電話那頭卻否定了他的話，「我確實是一個冷漠的人，這麼多年來，我經歷過多少流血事件了……連我自己都數不清楚。原本在我的計劃中，你身上那套救生衣是留給我自己用的，那條救生通道，也是自己給自己準備的。」
聽到這裡，夢熙的瞳孔突然放大了。她剛剛還扔掉了那件救生衣。
那件原本是他父親保命用的救生衣。
「可惜你是我的女兒，我最愛的女兒。」布魯斯蒼白地笑道。
「你……」夢熙突然間，覺得心裡有一陣的抽搐，眼淚一瞬間滿上了她的眼眶中。
「我作為你這樣一個教父的女兒，我一定很差勁吧？」夢熙痛苦地流了下眼淚。
她很差勁，她確實很差勁。
她無法直言面對那黑暗的世界。
她無法直視那黑暗的恐懼。
但是，布魯斯卻可以。他可以瞬間奪得控制權，將生的希望，傳播給別人。
「不……」布魯斯在電話那頭，再一次地否定了夢熙的話。
「你很優秀。」布魯斯這一次凝重地道，「你在面對抉擇的時候，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手心分離。」
手心分離？
這是夢熙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彙。
「很多事情，你的心不會做，可是你的手會。」
「夢熙，你在這方面太有天賦了。就像在登船口，你可以毫不猶豫的開槍。我相信你並不想殺他。可是，你的手，卻選擇殺他。」
她為什麼會開槍？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可是，她卻真的開槍了。
難道真的如他父親所說的，是手心分離嗎？
「做我們這一行，手心分離要訓練數十年，才能養成這個習慣，但是，你卻在這方面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
「呵呵，夢熙，相信你也清楚自身的狀況了。當你掛斷電話的時候，炸彈就會爆炸。我準備把這一切的決定權交在你手裡。」
掛斷電話就會爆炸……
夢熙深知這一點，可是，在船上面的那個男人，卻是多麼希望他能夠活下去。
「這個決定權，對我來說，卻是一個噩夢……」夢熙痛苦地搖頭。
「不！」布魯斯第三次否定了他的話，「這將是你的開始，你選擇正義的開始。」
「你想當正義的使者嗎？為父要你繼承為父所求的正義。這將是你蛻變的開始。」
「快動手吧！夢熙……怪物們馬上就要撞破艙門，等我死後，游輪會恢復自動駕駛，將這一群怪物帶到加利福尼亞，到時候，又是一場生靈塗炭……」
隔著汪洋大海，夢熙卻感覺對方存在在自己身邊。
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能夠詮釋夢熙心中的情感。
「其實在很小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了……」夢熙眼睛變得堅定起來，「你的愧疚……」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你對我的好，只是你對拋棄我和我媽的一份愧疚。」
「但是，我錯了……」
「你一直貫徹著你的正義，直至永遠，你很偉大……」
「我也一定會繼承你的正義，並且永不腐朽……」
夢熙緩緩地放下電話的手。另一隻手的手指卻放在了掛機鍵上。
「或許……我早已經承認了你是我的家人。」
「……爸爸……我是這樣愛著你呀！爸爸……」
夢熙將手指按了下去。
「滴——」
在游輪內部，無數變異體爭先恐後想破門而入的地方。
那顆炸彈，頓時發出了一陣白光。
強大的衝擊波，令蒼白的布魯斯瞬間陷入了爆炸的漩渦之中。
在那一瞬間，布魯斯的嘴角邊，緩緩地露出一抹笑容。
這丫頭，終於還是按了——
「轟……」整艘游輪陷入了一片火海當中，瞬間照亮了漆黑的長夜。
「嘩啦啦……」在港口處的人群中，他們看到了游輪的爆炸，頓時陷入了一片嘩然中。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親人，愛人，朋友，就這般的死去。
……
夢熙睜著眼睛看著那艘燃燒的游輪。
整個人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心中一股難掩的悲傷瞬間立上心頭。
「新……新語誠……」夢熙的聲音十分的顫抖。
「我救了很多人……」夢熙望著前方，眼神空洞而又無助。
「我救了很多人，對不對？」夢熙雙膝重重的跪在地上。
「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不可能有別的選擇。」
「這是我的正義……」
一個又一個「借口」從夢熙的口中說出。
可是，當她發現，無論她說多少借口，都難掩心中那一股悲傷的時候。
他的雙手狠狠地錘擊了地面。發了瘋似的錘擊地面。
「這是什麼跟什麼呀？這是什麼跟什麼呀？」夢熙眼中的淚水無法止住的緩緩流下。
他死了……
他在世上唯一的至親之人，死了……
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你很優秀，你在面對抉擇的時候，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手心分離。」布魯斯的話，再一次地在他耳邊響起。
手心分離！
又是手心分離。
夢熙猛地拿起一塊石頭，對著自己的手掌，狠狠地砸下去。
可是，新語誠見到了，卻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石頭。
「啊……」她痛苦的嚎叫著。
「我不要這什麼天賦，我也不要這些優秀，我痛恨我自己……」夢熙面對夜空，痛苦的咆哮著。
「夢熙，這是你的開始，選擇正義的開始。」恍然間，新語誠在她身邊怔怔地說道。
「世界末日已經來臨，只有強者才能活下去，夢熙，讓你父親的死，斬斷你心中最後一絲懦弱吧！」新語誠輕輕地抱住了夢熙。安慰著懷裡的可人。
正義，這就是所謂的正義嗎？
父親一直承受著如此劇烈的痛苦嗎？
父親輸了，可我還沒有輸……
我還沒有敗。
我是夢熙，繼承了很多人的夢想。
夢熙緊緊地握著拳頭。
「新語誠，你可以告訴我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