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善意的謊言 文 / 獨孤千秋
其實，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思維，對於人類這一物種來說，思維可以將人心中的恐懼無限放大，放大到一個連你自己都無法承受的高度。
然後，讓自己崩潰。
這就是樂觀主義和悲觀主義的區別。
對於新語誠來說，儘管形勢非常嚴峻，儘管生存的空間越來越小。
但是，他卻沒有放棄。
或者說，他曾經想過放棄，可是，現在卻不能放棄。
整艘船上，能戰鬥的僅剩新語誠、羅斯、哈里三人。
他們扼守著電影院下方的甲板出口，不停地攻擊來犯的變異體。贏得大量的時間，給那些利用救生艇逃生的倖存者。
被強制沒收武器的倖存者們，已經失去了反抗的代價。布魯斯撒了一個謊，聲稱每個人都能上到救生艇。
並且利用人僅剩的公德心，讓最需要上船的人先上船。
可是，往往，也有例外發生。
在布魯斯的眼中，一名中年男人，將一艘救生艇上的一個小女孩，硬拉扯下來。
小女孩頓時哭聲大起，那名中年男人白了小女孩一眼道：「我可是建築學專家，哪是你這麼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能夠比擬的，我比任何人，都有資格上船。」
聽到這句話後，布魯斯心中頓時就來氣了。
面對沾沾自喜的中年男人。布魯斯直接上前，一把抓住那名中年男人的頭髮，硬生生地將他從救生艇上，拖了下來。
用力之狠，大片沾了血的頭髮，已經在布魯斯的手中。
「你這人渣，你比這裡的任何人，都沒資格上船。」布魯斯憤怒地將拳頭，一窩蜂地招呼在那個中年男人的臉上。
那名小女孩，被一名大副繼續抱在那艘救生艇的位置上。
救生艇緩緩下放。小女孩感恩的眼神，卻彷彿化成了一股正能量，籠罩在上方每一個人的心中。
「卡嚓……」
在一切都往美好方向發展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破壞了這裡的平靜。
羅斯低頭看手中的槍。臉色瞬間白了。
他沒子彈了。
他扭頭看向哈里，只見哈里手中的槍也發出了「卡嚓」一聲。
他們都沒子彈了。
……
失去了羅斯和哈里的火力部署，一條小小的艙道，卻成了新語誠的噩夢。
三倍加速！
新語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湧來的變異體。
僅剩三個彈夾的他，深知節約子彈的重要性。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節約每一顆子彈，必須一顆子彈，消滅一個變異體。
在三倍加速的能力下。
變異體的速度，在他眼中是如此的緩慢。
他手中的槍，能很好的瞄準變異體的弱點。並且一擊必殺。
可是，變異體實在過多。
不停湧來的變異體，竟然讓三倍加速的新語誠深感壓力。
新語誠緊繃自己的神經。
四倍加速——
在緊繃神經的同時，他狠狠地將加速提升一個檔次。
強行提升四倍加速，新語誠頓覺頭暈目眩，整個人宛如天地旋轉，拿著槍的手，在不停的顫抖。
可是，在這個緊要關頭處，新語誠克服了。
他強壓自己的手不再顫抖，蒼白的臉上，佈滿了血絲的眼睛。
「砰砰砰砰砰——」開槍的聲音，宛如連續的鞭炮。
速度之快，令人震驚。
在他身邊的羅斯和哈里，能明顯的感受到新語誠的變化。
他們看得出來，新語誠非常痛苦，蒼白的臉蛋，血絲的眼睛，跟他們上戰場注射藥物一樣。
雖然能提升自己的戰鬥力，卻給身體帶來嚴重的後果。
他們在驚訝新語誠的反應和意識的同時。
也被新語誠那不屈的意志給深深的折服了。
……
在打完最後一隻變異體後，新語誠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宛如一灘軟泥一樣，倒地不起。
幸好，邊上有羅斯和哈里扶著他。
血……
新語誠臉部的五官都在流血。
這是強行擠壓大腦造成的反噬。
手槍還剩下最後一個彈夾，一共七發子彈。
在不清楚變異體數量的情況下，新語誠也不會冒險。
被擔架抬著的新語誠，還始終不忘變異體進攻的那條艙道，以及倖存者搭乘救生艇情況。
「新語誠……新語誠……」安妮站在擔架面前，望著新語誠，早已淚流滿面。
她不想新語誠有事！
這個男人，從頭到腳，一直戰鬥在最前線，絕對不會有事的。
這些對於她來說，都是最親的親人。
新語誠無法說話，只是用溫柔的眼睛，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淚人，夢熙。
宛如天使一般，可愛、純潔的女孩，就像上帝賜予的美玉。令人心生憐愛。
在新語誠大腦裡的感應之力，還在提示他有危險。
可是，僅剩的七發子彈，他還能幹什麼呢？
新語誠閉上眼睛，不再思考。
……
在新語誠沉睡之中，突然間，身邊有一個劇烈的震盪。
只聽見，在他的耳邊，夢熙的聲音十分的急促、哽咽：「新語誠，新語誠你快醒醒，這裡危險。」
大腦中的感應之力，宛如一擊重錘，狠狠地錘在他的大腦中。
危險！危險！
這是自新語誠學會感應之力以來，感受過的最危險的一次。
新語誠猛地睜開眼睛，只見，兩隻深紅色的四眼變異體，猙獰地揮舞著鉗子。向甲板上的倖存者殺去。
槍，槍，在新語誠的意識裡，突然想起了這個概念。
可是，他之前手裡的槍卻不見了。
「夢熙，我的槍去哪裡了？」新語誠急促地問。
「新語誠，你的槍被我爸爸拿走了。」夢熙見新語誠醒來後，心中一陣驚喜。
「太好了，新語誠，我還以為你想不來了。」
「我昏迷了多久？大伯他人在哪裡？」新語誠從擔架上，一把站了起來。
「你昏迷了20分鐘，爸爸在駕駛室。」
「那好，我們一起與你爸爸會合。」
新語誠一把抱起安妮，帶著她往駕駛室跑去。
船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布魯斯已經放棄了指揮他們。
現在這個局勢，在一群沒有抵抗能力的倖存者們面前，就算指揮者再英明，也無法逃脫死亡的噩運。
在茫茫大海中，才只有15艘船逃離了生天。
六百人，這對於整艘船來說，可謂是冰山一角。
船上很多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赫然地選擇了跳海。
海水並不冰冷，但周圍卻是一片白茫茫的海浪。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很多跳下水的倖存者，都因為無法判斷位置，最終體力枯竭而死。
新語誠抱著安妮來到了駕駛艙。
只見在駕駛艙中，布魯斯一人正在忙碌著。
新語誠走進駕駛艙，布魯斯也看到了他們。
「小伙子，你醒啦？我拜託了夢熙在一旁照看你。」
「爸爸……」在布魯斯身邊，安妮地望著他出神。
布魯斯將駕駛中的一個壓力表按鈕，狠狠地按了下去。緊接著跑到了輪垛前面，通過輪垛控制著整艘游輪的航向。
新語誠沒有和布魯斯客套，他只是淡然地問道：「我的槍呢？」
布魯斯將桌子上的一把銀色手槍，拿了起來，往新語誠方向扔去。
新語誠很敏銳地拿到手槍之後，檢查了槍身，將懷中最後一個彈夾，放了進去。
「我怕你在昏迷之中被人搶走這把槍。」布魯斯頭了不回，解釋道。
新語誠點了點頭問：「大伯，你做的對，那你接下來，有何計劃？」
「想辦法活下去。」布魯斯指了指駕駛艙後面，說：「剛剛在我的領導之下，還有最後一艘救生艇，在後面。」
「那我們快走吧！這艘船已經保不住了。」新語誠吐了一口氣地說道。
「可惡呀……」布魯斯突然間大罵了一聲。
「怎麼了？」
「這艘船在無人駕駛的時候，被設定了自動駕駛模式，必須有人操控它，不然它會一直帶著滿船的變異體去加利福尼亞。」
聽到布魯斯的話後，新語誠的神情凝固了。
他彷彿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
無數軍人浴血奮戰，就是為了不讓變異體進一步擴散，如果他們將變異體帶到了加利福尼亞，後果不堪設想。
新語誠考慮了幾秒後，怔怔地說道：「那無論如何，也要把孩子先帶走。」
「嗯！」布魯斯點點頭。
「跟我來吧！」布魯斯打開了艙門。
駕駛室的艙門是所有艙門最硬的一面。當初設計者也是為了防止游輪駕駛室遭到攻擊，而採用的高科技技術。
當布魯斯十分費勁地打開這扇艙門之後，腹部的傷口，竟然微微地裂開，隱約滲透出血。
「爸爸……」安妮睜著擔心的眼神，再一次喚道。
布魯斯強忍著傷痛，蒼笑著搖頭。
「爸爸沒事，放心吧！」布魯斯摸了摸安妮的腦袋，對著新語誠說道：「出了門往左拐，就能到最後一艘救生艇了。」
「那你呢？」這句話是夢熙問的。
「我這裡弄好之後，就過來的，你放心吧！」布魯斯的語氣非常平靜。
新語誠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會走嗎？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相信。
「好。」
「小子，我的兩個寶貝女兒就交給你了！你一路來都沒讓我失望，相信這次你也不會讓我失望的。」
「如你所願吧！」新語誠歎了口氣。
下定決心之後，新語誠很快地帶著夢熙和安妮，離開了駕駛艙，並且根據布魯斯的指示，出了艙門，向左拐。
當新語誠跑出頭的時候，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在那最後一艘救生艇上，已經坐滿了人。
「新……新語誠？夢熙？安妮？」
在最後一艘救生艇中，最先叫他們名字的，正是之前一起患難過的士兵羅斯。
「哎，新語誠，快來這裡！」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道。新語誠定睛一看，是士兵哈里。
羅斯和哈里兩人，如今也在這艘救生艇上。
新語誠仔細地粗看了這艘救生艇。
其實，這艘救生艇並不是布魯斯專門留給他的。而是船長他們留給自己的後手。
救生艇上面，都是清一色白色衣服的水手，大副，還有船長。以及一些像羅斯、哈里，新語誠這些其他人。
或者，這是最後一線逃生的希望了。
在船的另一面，那些倖存者，充分地吸引了變異體的注意力，所以才換來他們相對比較平靜的逃離。
「新語誠，能在這裡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快上船吧，船上還有一個位置，你們倆擠擠，還是能夠坐下的。」
羅斯在最後能看到新語誠，心中甚感欣慰。
經過一系列事件之後，新語誠那高大的形象，已經深深地印入了羅斯和哈里兩名士兵的心中。
新語誠望著滿船人都欣慰地看著他。他微微歎了一口氣。
「夢熙，你先上去。」
夢熙點了點頭，她坐上救生艇後，安妮十分安靜地坐在她的大腿上。
新語誠見夢熙坐好之後，自己卻站在甲板上，想等布魯斯來了，一起上船。
「新語誠，你坐這裡！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士兵羅斯再讓開一個位置，招呼著新語誠過來。
「小伙子，快點坐好，我們馬上就要開船了！」救生艇上的船長快速地說道。
「什麼？快開船了？」新語誠心中一陣驚呼。
「當然了，我們正想開船，你恰好來了。」船長回答道。
「能否再等等？還有一個人在後面。」新語誠說的那個人，正是夢熙和安妮的父親，布魯斯。
「不能再等了。等到怪物殺過來，我們一個人也走不掉。」船長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可是……」
「哎，小子，你到底上不上船？不上船，就別耽擱我們行嗎？」一名倖存者突然瞪了新語誠一眼，惡狠狠地說道。
「姐姐……」安妮在夢熙的懷中輕輕的喚了一聲。
夢熙低頭，只見安妮兩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姐姐，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安妮十分羸弱地說出了這句話，頓時滿心的傷痛難以忍受。淚水吧嗒吧嗒地流了下來。
夢熙望著安妮的哭泣，心中突然一束。
曾幾何時，那個男人，竟然成為了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夢熙在一片非議中，緩緩地摸著安妮的頭，語氣也弱了下來：「安妮，爸爸不會不要我們的，我現在就去找爸爸。」
令新語誠詫異的是，夢熙竟然站了起來，重新回到了甲板上。
「夢熙……夢熙……」新語誠驚呆了。
夢熙就把安妮放在了船上，並且在安妮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割斷了救生艇與游輪之間的纜繩。
「嘩啦——」
整艘救生艇，重重地倒在了水面上，激起了一陣浪花。
「姐姐……姐姐……」
姐姐也要走嗎？
不……不……
安妮瘋了一般，想跳上游輪。但是卻被羅斯士兵一把抓住。
「安妮小姑娘，冷靜點，冷靜點，太遠了，你跳不過去的……」
安妮感到她所有親人都離她而去了。心中那難以扼制的悲傷，瞬間擊潰了她的防線。
夢熙站在甲板上，看著一點一點緩緩離開的救生艇。眼中淚水瀰漫，對著安妮喊道：「安妮，姐姐是不會放棄爸爸的……」
「不，姐姐，我只要你回來，你別在船上……姐姐……」安妮稚嫩的嗓子，卻不住地在哭喊。悲痛傷心的安妮已經隱隱有些暈厥的感覺。
新語誠看到此處，也長長的歎了口氣，對著士兵羅斯說道：「羅斯，好好照顧她，拜託你了！」
「嗯！」士兵羅斯作為一名硬漢，此刻也微紅了眼眶。
「哎……新語誠兄弟」羅斯對著游輪上的新語誠大喊。
「你永遠是我最敬佩的人。一路保重！」羅斯到最後，喊出了他心中最想說的話。
新語誠心中一陣溫暖，他真誠地笑著：「我會的！」
安妮無盡的哭喊之中，最後一艘救生艇緩緩地離開了新語誠和夢熙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