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文 / 小姨子慢走
白磊跟小武接觸時間不長,對他的印象還是停留在他兩隻手揣在口袋裡的形象。小武一直跟在王順身邊,也算是王順的貼身保鏢,算起來這還是白磊第三次見到小武。
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渾身是血,手裡提著一個已經被染紅了的白色方便袋。走廊裡的小護士一看到小武這個樣子早就嚇得躲起來了,連句阻止的話都不敢說。
小武走到白磊跟前看了白磊一眼,眼神裡也能看出點慚愧和屈辱。沒說話,直接從白磊身邊走過,推開門走進來王順的病房。
白磊沒有跟進去,門沒關,裡面的情況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接觸不深,但是白磊能瞭解小武這種人的性格。典型的外冷內熱,想跟這樣的人交往只能拿出真情實意。王順救了他一命,他就想用一輩子來償還。少言寡語不是沒心沒肺,而是患難見真情。
小武跪在王順病床邊,磕了三個響頭,隨後從方便袋裡倒出五個人手,清一色的右手。看樣子都是剛切下來的,上面的血還沒有凝固,掉在地上時還會有血從切口處流出來。
王順的女人沒有阻止,看不出尋常女人驚慌失措的表情,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讓風吹進來,吹淡滿屋子裡的血腥味。
小武做完了一切從地上爬起來再次出門,走到白磊跟前說道,「跟王哥說,我對不起他,欠他的下輩子再還吧。」
「站住,你要去哪。」
小武說完就要離開,白磊問道。
小武停住腳步,也沒有轉身,淡淡的說了一句,「去找錢光明。」
「你覺得你有多少可能會殺得了錢光明,你認為王順醒來後很希望你因為想替他報仇讓錢光明的人亂刀砍死?你是對得起王順了,但是王順呢?知道了真相後他會怎麼想?他後半輩子能不能活得舒坦了?」白磊指著病房裡昏迷不醒的王順大聲喊道,「知道你講義氣,能夠為兄弟兩肋插刀,但是你這是給王順心上插刀,你會讓他因為你背上不仁不義的罵名!」
白磊大聲的喊著,聲音在這個並不怎麼寬敞的走廊裡來來回迴響著。白磊不知道是不是說到小武心裡去了,這樣的人只信奉士為知己者死的道理。勸沒有用,只能罵。
小武愣在原地,從來不輕易拿出口袋的雙手也從口袋裡拿了出來,手插在頭髮裡,用力的撕扯著,慢慢地蹲下,喉嚨裡聲嘶力竭。
四年前小武剛出道,做著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買賣。有一次交易的時候被買主出賣了,中了埋伏,身上挨了幾刀。王順那時候也是年輕氣盛,做慣了傷天害理買賣頭一次發善心把昏迷在路邊的小武救了起來。小武醒來後什麼也沒有說,出去了一趟滿身是血的回來了。王順沒問,這樣的場面也見識了不少。知道小武是去報仇了。從那以後,小武就一直跟在王順身邊,當然是在暗地裡跟著王順。王順的仇家也不少,這幾年要不是有小武在,王順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兩人到底是誰欠誰的,誰也說不清楚。
白磊能感覺到小武心裡的恨意,以前王順跟白磊提起小武的時候直接就是把小武誇得天上地下少有,王順把小武當兄弟。照小武現在的樣子來看,他也肯定是把王順當兄弟,看到自己的兄弟躺在床上心裡的滋味可想而知。
白磊走到小武跟前,也不碰他。
「王順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等王順醒了我們一起去給他報仇。打虎親兄弟,並不是你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就能體現出你們之間的情誼。」白磊看著護士台上印有王順名字下方寫的重症監護的字樣,像是在自言自語。
小武抬起頭,臉上扯出一個很是勉強的弧度,對著白磊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是白磊第一次看到小武笑,很燦爛。只有在小武笑的時候才能真正感覺到他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澀少年,比白磊還小一歲。
「白哥,我想回去看看,出來一天了,也不知道那群兔崽子把家裡糟蹋成什麼樣了。」吳文剛才離開了一會,很快又回來了。看到小武的情況應該安頓下來,就想回去看看瘦猴他們,嘴上這麼說著其實就是想回去驗證一下心裡的猜測。白磊的一句有內奸一語驚醒夢中人,通過他剛才的回憶也的確發現了一些跟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行,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小武你就留在這裡,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記住,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衝動。」白磊道。
小武點了點頭就回到了病房。白磊跟吳文坐車回到了夜嬰酒吧。
夜嬰酒吧裡人不少,除了瘦猴那夥人,宋福他們也在。
白磊跟宋福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坐在一邊,觀察瘦猴那夥人的舉動。看不出跟平時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還是跟吳文有說有笑沒大沒小的樣子。
吳文這人有什麼事情都寫在臉上,從聽白磊說過有內奸後臉色就一直不對,跟瘦猴他們打招呼也是笑的有點勉強。吳文在麻將桌旁站了一會,小聲在瘦猴耳邊說了句話,瘦猴臉色稍微有些變化,捏著麻將的手緊了緊,跟在吳文身後上了樓。
瘦猴的一舉一動都讓白磊看在眼裡,吳文能第一個找到瘦猴身上肯定也會有他的道理。吳文也跟在錢光明身後有些時日了,就算他這人天生再怎麼笨,在錢光明的影響下肯定也會有一些城府。
白磊跟在兩人後面。
剛一進房間,吳文就拿出賬本,扔給瘦猴,「你最近怎麼從賬上支走了這麼多錢,是不是你媽的病還沒好,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整天混在酒吧裡,有時間去醫院陪陪你媽。」
白磊站在瘦猴身後,能夠很清楚的看到吳文說完後瘦猴原本緊繃的身子放鬆了很多。
「這幾天我姐一直在那裡守著,現在情況這麼亂,我還是呆在酒吧比較好,萬一有個緊急事情也能幫上一把。」瘦猴笑道,很隨意的把吳文掀開的賬本合上。
跟瘦猴相反,吳文在瘦猴說完後身體卻是繃緊了,臉色陰沉的看著瘦猴,「你他媽的還敢說慌,今天我去醫院看過來,你媽根本就不在醫院!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看到這裡白磊才明白,原來吳文的話就是在試探瘦猴,怪不得吳文在醫院的時候曾經離開過一會。白磊怕瘦猴被吳文揭露後惱羞成怒,上前幾步,只要瘦猴稍有異動就能把他制服。
瘦猴滿臉愕然,怎麼也沒有想到剛才還和顏悅色的吳文轉眼間變成了這幅模樣。
「說吧,看在往日兄弟情分上我給你一次機會,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一遍。」吳文強忍住心裡的怒氣,低聲說道。
瘦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滿臉的慚愧,「吳哥,我從十二歲就開始跟著你,這幾年你幫過我不少,要不是那年有你把我娘背進醫院說不定我早就是個孤兒了。我把你當哥,當親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你懷疑的不錯,我是跟錢光明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我知道我錯了,我也不想找什麼借口,只希望你能在我死後把我娘和我姐救出來,」瘦猴歎了口氣,笑的很慘烈,趁著吳文不注意從腰裡抽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切在了左手上,「吳哥,都說兄弟如手足,我今天把這手指切了,以後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兄弟,王哥那邊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我會給他一個交代的。」
白磊看到了瘦猴抽出匕首,也看到了他生生切去了四根手指,但是白磊沒有阻止。這是吳文和瘦猴兄弟之間的事情,白磊不想多說什麼,王順的事情已經出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吳文應該很清楚後面應該怎麼做。
吳文沒說話,瘦猴這一刀下去之後他臉上的怒氣也淡了很多。
瘦猴抓著匕首的右手顯得有些顫抖,看也不看只剩下一點皮肉還連接在手掌上的四根手指,臉色慘白,兩片嘴唇一直在哆嗦,「吳哥,是你手把手的教我彎刀,今天我就一次性還給你吧。」瘦猴說著,咬著牙挑斷了左臂肘部的筋。
「夠了!」吳文吼了一聲,上前搶下瘦猴的匕首,轉身跪在白磊跟前,「白哥,我兄弟做錯了事情我應該受罰,我也不想推卸什麼責任,道上有規矩,出賣兄弟的自廢一條胳膊。我兄弟已經廢了一條,我作為他大哥理應自廢兩條,我只希望我廢了兩條胳膊後你能放我兄弟一條生路。他還有他八十歲的娘要照顧。」
「吳哥,你不能,你還有嫂子還有孩子,你不值得為我這麼做!」瘦猴大聲喊著,拖著那條殘廢的手臂一點點的爬到吳文身邊,身子爬過的地方後面跟著一條長長的血跡。
吳文甩開瘦猴拉扯他的右手,拿著匕首說道,「白哥,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吳文說著揚起匕首朝自己肩膀插去。
「不要!」瘦猴在後面撕心裂肺的喊著,想衝過去拉住吳文,只剩下一條手臂撐不穩身子,在地上滾了幾個圈,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亂摸著,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大聲求著吳文,「哥,你殺了我吧,啊!」
白磊一腳踢開了吳文的匕首,歎了口氣,「等王順醒過來再說吧。」說完就離開了。
事到如今還能怎麼樣,難道真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個自殘?白磊雖然叼,但也狠不下心。
房間裡只剩下癱坐在地上的發愣的吳文和不知所措的瘦猴。
也許兄弟之間的情誼就在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