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倉族 文 / 江湖老叟

    出了金店的大門，秦北風悶悶不樂，剛才的興奮一掃而空，陸清惢也是垂頭喪氣的，她的心被傷得體無完膚啊。

    秦北風坐了半晌，恨恨地敲了一下方向盤，說道：「沒關係，哥們兒的心胸寬廣，不在乎這一個翡翠戒指，將來，我想得到翡翠戒指，手隨便翻一翻，就有了比這個好上一百倍的戒指。」

    陸清惢直接無語了，這個傢伙，是什麼材料做成的啊，還沒有五分鐘呢，就吹上了，強烈要求吹牛一定要納稅，要不，天上為什麼那麼多的牛在飛，因為秦北風在地上吹。

    開動了車子，秦北風馬上笑瞇瞇地說道：「蕊蕊，你喜歡什麼？買給你，只要你喜歡，我來付賬。」

    一句話，陸清惢的心情馬上大好特好起來，她捧住自己的心臟，顫聲說道：「你說什麼啊，我沒聽清楚。」

    「走，咱們逛街去，把專賣店搶光殺光買光，真正的『三光』政策。」

    陸清惢歡呼一聲，跳起來，不好，碰頭了。坐在車子裡呢。

    回頭時，秦北風那一百二十萬變成了十萬，陸清惢小姑娘下手真的狠，幾乎是一路搶劫啊，讓所有見著她的人眼睛發綠，見過敗家子的，沒見過這麼敗家的，那種晚禮服你能穿嗎？有合適的場合穿嗎？特別是，你才幾歲啊，就把婚紗也買了，是不是有錢人就是這麼糟踐錢啊，還一買好幾套，讓人嫉妒的發狂啊。

    回頭的路一直在陸清惢的笑聲裡過去的，秦北風不再著急回去，中速行駛。回到七里坪已經是晚上掌燈時分。

    晚飯還是大家一起吃的，陸有成對陸清惢今天買回來那麼多的東西，心中生氣，辛雨還好，聽到是秦北風拿錢，心裡的高興不次於陸清惢，陸有成卻不在乎花誰的錢，關鍵是，一次性買那麼多的衣服，一定會扔掉一多半，陸清惢的身體還能長高長得豐滿，那麼，不等衣服穿破，就撐破了，簡直就是浪費啊。陸從雲還算從容，不聞不問，兒孫自有兒孫福，老來坐看風雲起，幾多風流向東去，浪打雨淋真頑固。疏淡真性情，著迷是小人。

    秦北風淡淡地說道：「明天，我就要走了，這一趟遊歷，實在收穫太大，謝謝你們的招待。」

    陸從雲愣了愣，又坦然起來，說道：「那你什麼時間再來？」

    秦北風皺著眉頭，說道：「看緣分吧，我們都是無意中遇到的，最好還是隨遇而安。」

    陸從雲說道：「反正我有你家的電話，如果有事找你，你得來。」

    秦北風說道：「陸老相招，一定趕來。那兩盆紫籐花還是放在陸老這裡吧，我東奔西跑的，暫時沒法養花。」

    陸清惢快要哭了，不知道從啥時候起，秦北風已經牽動著她的一憂一喜，如果，早知道，他會這麼快就走，今天就不該把時間浪費在專賣店裡，而是，找一個天高雲淡的地方，說一說心裡的話。

    辛雨看了看陸清惢，再看看秦北風，心想，蕊蕊太癡情，北風太絕情，就是在一起，也不是好的良伴啊，將來要勸一勸她，別在一棵大樹上吊死了。

    第二天一早，秦北風開車離開了，陸清惢坐在車裡，說是送他到村口，臨走，扔下一封信。紅著臉，說道：「你到家了，想我的時候，打開來看一看吧。」說完，忍住將要落下的眼淚，問道：「你可以說一說那天你出的問題的答案了吧？」

    秦北風幾乎已經忘記了那個推理迷案了，說道：「那個男孩子跟一個女孩子到南極旅行，彈盡糧絕的情況下，飢渴難當，女孩子拿出一塊烤肉給男孩子吃，說是企鵝肉，其實是女孩子割下身上的肉，女孩子後來死了，當男孩子真的吃到味道不一樣的真正的企鵝肉的時候，他才明白女孩子當初對他的深情，因此，自殺了。」

    陸清惢癡癡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是我，也會那麼做的。」說完，下車離開。

    秦北風很想說，我可不會那麼做，不過，看到陸清惢的心情很激動，想到她的彪悍狠辣，還是心裡怕怕的，總算沒說出大煞風景的話來。

    沒等到回家，半路上，就把陸清惢的那封信拆開了，上面寫著一首詩歌：

    愛比山高

    比小江的水深

    比一浪接一浪的浪頭少

    愛總是更加瘋狂

    理智只能讓它清瘦

    卻又不能阻止

    愛總是比勝利少

    比生存多

    凌駕於

    比高空還要高的天上

    愛到來的時候沒有預約

    走的時候

    請你記得

    做一個告別

    秦北風看得迷迷糊糊的，低聲說了一句：都什麼跟什麼啊。隨手把那封信扔到了車外，呼啦啦的風把陸清惢凝聚了一晚上的心血吹到了空曠的原野，隨風飄散。

    秦北風的心如來時一樣無喜無悲，這段遊歷還不能這樣結束，他開車一路繼續向南而去，過了獅子山，是倉族的地盤，一條公路的盡頭是一個種滿了松柏的山坡，滿山碧綠，松濤陣陣，真是一個人間的福地洞天啊。

    秦北風下得車來，既然前面沒路了，他也沒有沮喪的感覺，本來就是遊歷的，遭遇到什麼事都在預料之中。走到樹蔭下，才發現，這個山坡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墳包，難道，以前是一個戰場？一場大會戰下來，死幾萬人也是很正常的。

    四周是寂寥的沉默，沒有人，山風颯颯，濤聲不息。

    等了一會兒，大約休息好了，看到山谷的外面來了一個駝背的老頭，秦北風迎上去，對老頭說道：「老人家，這是什麼地方啊？」

    老人看了看他，說道：「他們叫這裡為雨谷。」

    秦北風低低地重複了一遍：「雨谷？這個名字很奇怪啊。」

    老人說道：「這個山谷裡埋著上萬個勇士，還有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每逢雨天，這裡的雨比谷外的雨勢大很多，因此，叫做雨谷，也算是貼切吧。」

    秦北風微笑著，說道：「看來老人家對雨谷的故事知道得挺多啊，左右無事，說來聽聽啊。」

    兩個人坐在路邊的石碑上，老人慢慢點了一鍋煙絲，吧嗒吧嗒地吸著，吸完了一鍋煙，這才說道：「住在雨谷附近的是倉族人，這個民族有一個規定，每年派出一些志願者出來鬥劍，只有失敗的人才能退出比賽，不過，沒有人肯主動退出，人人都以戰勝別人為榮譽，並且，還有一個規定，假如一個劍手，勝了一場，那麼，他就是倉族的勇士，勇士是不能退出的，只有一路征戰下來，如果他想退出來，只有殺死一個人，否則，不能退出比賽。後來，倉族出了一個英雄，叫做紫古，他戰勝了數百名勇士，不管是多厲害的高手，只要一個照面就敗在紫古的劍下，他成為倉族最耀眼的明星，可是，他的心腸很柔軟，不忍心殺害自己的同胞，所有敗在他手下的人都是受傷退下的。有一次，在半路上遇到了達珠，她蹲下來，為他繫鞋帶，按照倉族的規矩，一個女人，把男人的兩隻鞋子繫上鞋帶，那就是夫妻了。繫了一隻腳，紫古就騎上馬，走開了，達珠癡情地看著他走遠了，淚流滿面，卻不肯走開，很執著地看著紫古離開的方向，後來，紫古的馬回來了，漸漸地，能看到紫古飛揚的頭巾，達珠以為他回心轉意了，心裡很是高興，身材高大的紫古，騎著馬，不放心達珠一個人，當他看到達珠還在原地的時候，他圍著達珠轉了一圈，然後抱著達珠騎馬離開，到了這片山坡，紫古放下達珠，指著墳地，說道，總有一天，我也會躺在這裡的。說完，他沉默了，達珠知道，他不想讓她守寡，只好拒絕她的求愛。達珠堅定地說道，你可以殺一個人，然後，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紫古搖搖頭，說道，殺死誰，我都不忍心的。達珠看著他，一言不發。後來，到了又一次比賽的日子，紫古來了，他的對手是一個蒙了頭的小個子，紫古揚起劍，那個小個子衝了過來，紫古沒有想到，小個子直挺挺地從他的劍上穿過去，劍鋒穿透了小個子的胸膛。紫古顫顫巍巍地摘下小個子的頭套，果然，是達珠，為了讓自己的愛人不死，她替他去死。達珠最後說道，當劍尖沾染了愛人的鮮血，就獲得了最真的愛情。」

    秦北風被悲壯的故事感染了，覺得嗓子眼發緊，他追問道：「後來呢？那個紫古呢？」

    老人站起來，拍拍手，說道：「後來，倉族取消了這種比賽制度，紫古埋葬了達珠，就埋在這片墳地裡，他這才發現，其實，他是愛著達珠的，可惜，這話，達珠永遠也聽不到了。紫古就在這裡陪著她，為她的愛，為她的情。」說完，走進了墳地，消失在樹後。

    秦北風很想追上去，問一問，你就是那個紫古，是不是？他站著，久久不動，問不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秦北風知道，愛情，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改變一個人的追求，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改變一個人的無情，不過，也很危險並且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