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眾人捧柴火焰高 文 / 胡少龍
在家呆的時間長了,我和慧芬相互要理不理的。幾名職工代表也不來串門,心裡就覺得空落落不是滋味。還是被他們捧為頭,去上訪好打發日子。也許他們也和我在家的感覺樣,甚至更糟糕,才不來串門的。盯著電視新聞,又是什麼發洪水,幾十萬軍民奮起抗洪,還有國務院召開緊急防洪抗災電視電話會,還發佈防指的七號令八號令,都七騖八鬧得人心惶恐起來。我想十天半月要等市政府的答覆是沒戲了,煩躁的等待吧。欲邀人去喝早酒,麻醉下膨脹的情緒,讓它壓縮下來,可兜裡沒錢。夾在雜紙堆裡的幾張私房票子花光了,再怎麼也不好開口向慧芬要去。昨天騰兒要20塊錢交學校還挨了一頓打,我心裡賊亮著,是打給我看的。沒有本事弄不一分錢回來,總是交這錢那費,還不好好聽話。騰騰夠冤了,上單元測驗第三名,還獎了筆記本的。今天是他的期末考試,下學期就上初中了,好的沒有中考高考的壓力,反正有書讀的。當然也有學校和分班的講究,我們這樣的家庭、沒有背景、只能認其自然了。大哥當個普通老師,不想去麻煩他。不過最後我實在看不過去了,說他明天都要考試了,給他算了。慧芬衝我吼:又不是高考!考好了我更沒錢讓他讀了。我又偷偷羞羞的去鄰居董家借了20塊,說騰騰學校交錢不早說,這時銀行已關門了。你聽鄰居怎麼說,哎喲,學校一開口就要錢,家長又不是銀行印票子的。錢悄悄塞給騰騰,他揩了揩眼睛上學去了。慧芬的表情似乎和緩下來,也許她認為是我的私房錢,哪知我個大男人向人借錢的時候,眼不是眼,嘴不是嘴,臉上象毛毛蟲夾得火辣辣。好的是小董變了口氣,說這沒什麼,哪家沒有為難的時候。她越這樣說,我的臉越沒地方藏,狠不得把20塊錢退給她。最後她又補了一句,廠裡繼續這樣下去,我們也沒法過了。好的是前天她的小羅去給妹夫換插頭,妹子暗地塞了幾個。不然,也沒法借給你的。簡直讓我接錢的手焊住了,腿腳焊住,邁不開步,不得出門似的。我寧願相信她說的實情,也相信不是藉故說給我聽的。我非哭非笑著臉說,土豆會有的,牛肉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小羅出現插話:有個屁,紅爐算是完了。不能再接話了。否則,反悔把錢要了去更難堪了。一狠心挪動步子,溜地回到家裡,用抱頭鼠竄形容應該是一點也不過份的。
終於有一天,我在門前的坑池邊漱口,小李跑來喊我喝早
看書,]網^歷史*去捧個場。老城門口早成了城區,可是紅爐廠進出通道,也是人車過往的要口,習慣形成的早餐點。有做饅頭包子,炸油餅糍耙的,張國慶的早餐攤是個炒麵推車。是他小姨花200塊錢買的人家的舊早餐車,讓他賺了錢再還,看他們還是那個忙樣兒,一邊笑盈的招呼我們。國慶身著醬色短袖襯褂,還一雙套皮涼套,而伍燕反相,把過去褪色的長袖花褂翻出來穿著,套上個白淨的長兜兒。我說,喲,幾天不見,你就當起了老闆。張國慶沒閒搭訕,我又對伍燕說,當幼師的還會炒麵哪。伍燕說,別笑話我了,馬師傅。張國慶說,包你吃了還想吃。我說,要撐死我啵。伍燕說,那邊有桌子,您坐,馬師傅。她格外和顏悅色,尊重人的,像變了個人似的。我在心裡感慨,市場經濟能改造人啊!
他們只有炒麵,沒有備酒,不過這樣也好,可為小李節約。然而,小李機靈地去不遠的副食小店買了瓶「荊江糧酒」,那幾個也陸續來了,人氣一下望了起來。小劉耳語問,師傅,小李為什麼請客,是不是他們讓他拉攏我們代表。我說,管他呢。喝人家的酒,盡撿好話說。顏師傅說,小李呀,幾時辦喜事,我們都去熱熱鬧鬧的幫忙。面是伍燕撐鏟炒的,頂真看還是拐手拐腳的,沒人家炒的嫻熟。張國慶跑什,又去鄰近的早餐攤撿了盤炸油餅來。鄭師傅說,國慶伢,你這不像做生意的,要把早餐做好,關炒麵不行,非得準備早酒。品種搞多點,滷菜、泡菜都要搞,怕麻煩就不必做得。張國慶連連點頭,說馬上改進。我說,他們這都不容易了,是我就做不到。周師傅說,你天生是操大盤的,皇上。我說,皇三囉。周師傅說,顧客是上帝,你這時候不是皇上是什麼。大家都笑了,說是兜裡比臉面還乾淨的皇三。我們吃著喝著,別有一番情趣。還說又去職工之家玩牌下棋,誰輸了明天來這裡請客。忽然,孔道然出現了,笑微微的招呼我們:師傅們好,有早酒喝也不叫我一聲。是的,人家還請過我們100塊的客呢,一碗炒麵不過一塊錢。我忙起身說,孔組長,你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喝早酒,特有味道的。說著,還熱情的讓位給他,還用手抹了抹凳面。其他人或點頭或含笑招呼。張國慶拿來了杯筷說,孔組長,才學著弄的,別見外。孔道然眼不留意心留意了下我抹凳的動作說,哦,是你張師傅的早餐,有生財門路了。又望了下伍燕,相互以示招呼。接著,有板有眼的說,這就對了,不找市長找市場,生存發展天地廣。應該很好的提倡。小李插話:不光提倡,要支持。您天天來張師傅這早餐,把市長也帶來。孔道然瞟了他下,沒回話。我接過話說,今天是小李接我們師傅們的客,給張師傅捧場的。孔道然又瞟了下小李,官腔的說,是嗎!張國慶又拿來瓶酒,要給孔道然倒。孔道然姿勢的抬了下手,說吃過了。下次再一定來你這早餐。我又說,吃了,沒有喝酒嘛。來與民同樂,喝二兩、不喝多。說著我霸氣的奪過瓶子橫蠻地給他倒,他堅決不讓,攔手相持著。沒想到他還有很執拗的一面,真讓人掃興。他那幽深的目光裡似乎隱喻懸機,沒工資還能喝早酒,還慫恿上訪鬧事!我還是要搶過膠杯強行倒,他儼然說,馬師傅,到了也只放著。說我吃了的,哆嗦什麼!別倏看他文質彬彬,說話的份量還蠻不好相處。顏師傅調和:算了,馬師傅。別強人所難了。我掃視了下,只得放棄,坐下自個大口地喝起來。心裡憋著,不識抬舉的東西!一片好心全當驢肝肺的!大家都別著孔道然,豪情對飲。姓孔的又主動拉話:馬師傅,正好你們幾個人都在這裡。這幾天等市裡的紀要出來,昨晚才拿到手。說著便打開皮包,取出份紅頭文件,又說,專門為紅爐發的一份紀要。我們不管啥叫紀要,就知是份紅頭文件,大家都住了嘴聽他說。這樣,今天不打擾你們的酒興,明天去你們廠部,你們幾個人參加。我還要去找王逸洲,通知廠部有關人員參加。原來,他是路過被我們睹上的。我們等著後話,他卻收起文件要離去。鄭師傅端著杯子說,孔局長,這是不是市政府的答覆?局長響亮,稱局長他一定高興。誰知他卻說,我不是局長,頂多算個組長,就叫我科長吧。鄭師傅嬉笑說,唉,就喊小孔。年齡小前途大。就像我們這位小李。孔道然哭笑不得的囁嚅。我說,就喊孔組長。他是我們紅爐清查組的組長。孔道然向我笑了。我說:孔組長,你剛才的文件是不是答覆?他說,有這層意思,明天再說。你們盡情的喝,不喝醉了,記得明天要開會。他做了個揮手的濃縮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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