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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蠢蠢欲動鬧人心 文 / 胡少龍

    曉黎扶著艾雯下車去,讓她蹲在路邊緩氣,又給礦泉水讓漱口。在地上蹲著果然比車子好受些。她也不理解,自己怎麼會染上暈車的毛病,前天來時都沒有。車上有人等得不耐煩了,說只坐小車就暈,大車很少有人暈的;也有人說,這姑娘是不是有生孕了;還有的說知道自己要暈車上車時應該吃顆暈車靈的。風把話兒隱約吹到曉黎耳朵裡,她敏感而抗議的向車上瞅了眼。售票女人朝她們喊,可以了,上車啦。艾雯不讓曉黎扶,恍地站起來,踉蹌地上車,坐著感覺輕鬆多。然而,車子沒開動多久,她又開始重複暈車的痛苦表象。她不好再叫停車,曉黎要叫讓她給制止了。藉著途中有人上下車,艾雯趁機下去緩了緩氣。售票女人不斷地喚她們上車,她都有些畏懼坐車了。沒法子,只能忍受,煎熬到縣城車站。

    本來是和曉黎約好到了縣城就轉車回南橋鄉老家的,因為她們媽病了,因為艾雯還有假期。然而,眼下艾雯一副白懨懨的可怕病樣,曉黎溫情說,姐,休息會再回去吧。艾雯擺了下頭,有氣無力的說,再說,曉黎要扶她去候車廳坐,艾雯環顧的不讓扶,慢步的踱了去。她們就近在條椅上沉重的坐下。高朗明亮的候車廳讓艾雯混濁的情緒漸漸清爽下來。她不去想龔道然的電話了,注意力用向那些候車的人們,還有打盹,多酣而香甜,自己都沒有那福份,那趕時間的人揣著行履包急匆匆向進口去,似乎有無窮的力量在驅使;那守著小櫃檯生意的營業員,禁不時地拿眼偷看她。她發現了,做賊心虛似的忙起身,說我們走,曉黎。曉黎隨之起身問,行啵。艾雯氣壯的說,好多了,不要緊的。接著她喝了幾口礦泉水,又去車站廁所小解,曉黎警覺的,也跟去小解。這才覺得姐幾乎正常人樣了。

    在熙熙攘攘的車站門口,她們選了幾包水果點心的,招了輛綠油的麵包回家。她們爸艾保國一邊在看電視,一邊在弄飯,來回如常,沒一絲憂愁的表情,很安祥的小市民生活。父女間相互打過招呼,曉黎邊往房裡去,急切的問媽怎麼樣了。她到房門口一瞧,又忽地環視,床上和房裡根本沒有人。艾雯示意下艾保國。艾保國領悟說,一點感冒,沒什麼。約去打牌了,這時該下場的。曉黎把目光輕鬆的移向艾雯,艾雯顯出詭秘的笑意。曉黎恍然說,媽沒病囉。姐,你一定知道。說著露出被蒙的惱怒。艾保國陪笑的解釋,是你媽媽想你,讓你回來的。五一長假也不回來,讓我們擔心。曉黎責怪的,老爸,女兒又不是三歲的小孩,擔心什麼。她們坐立不安的轉著,艾雯說,爸,不看了。一天到晚守著個電視有麼意思,去把媽媽喊來。她似乎不曾暈車過,精神起來。艾保國想了下,為難的緩緩說,她抹完了風,自然要回來的。我去喊她也沒用。艾雯又說,你去把媽媽換回來,不就得了,還可抹幾首。艾保國無法象黎霞安撫女兒們,硬邦邦說,你們坐啦,轉得心裡要飛的。

    夜幕徐徐落下,開始朦朧人們的視線和心境,一個家庭不見母親的氣息,彷彿少了溫馨和慈愛的源泉,不成其家似的。艾保國想著法子來慰籍風塵回家的女兒,見她們還是不坐,又去遞來涼茶。慌亂的去看了爐子,說你們注意點,不讓爐子的湯滿出來了。曉黎撒驕而任性說,您快去喊媽媽就是了,老爸。艾保國正逃避似的出門,迎面是黎霞臉泛霞光地回來了,忙說回來好,回來好。你的兩個寶貝回來了,硬找我要媽媽,就像我吃了她們媽媽似的。黎霞給他個自豪的笑。聞訊的姐妹倆迎上來,親熱而笑吟吟的喊了媽媽,黎霞也熱騰騰的歡叫,曉黎回來了,難怪你姐說,你是比春節時瘦了。怎麼搞的喲,為工作操心了吧。曉黎笑說,女孩就是瘦點的好。噢我明白了,姐,一定是你搞的名堂,讓我陪著你回來是吧。艾雯以笑作答。黎霞慈祥說,艾雯,你也瘦了。艾雯說,怎麼不瘦。一路昏車,把心肝都要吐出來的。得虧有曉黎照護。黎霞疑視說,沒聽說你昏車的呀。怎麼搞的。曉黎說,真是,她坐小車不暈,坐大客車暈。艾雯盯了曉黎一眼,曉黎忙止住了話,這是姐妹倆的默契和秘密。艾保國見母女們親熱的喜鬧歡笑著,心裡暗地激動,在一旁又似乎多餘的。也湊過來,摻和說,今天像麼樣。晚飯麼樣安排法。黎霞不客氣的衝他說,你只管弄飯去,管我麼樣。讓我們母女說會話,你吃醋是怎的。艾保國趁著女兒的勢,說菜都是你安排好的,我知道怎麼弄。他壓低著尾音,說完離去。曉黎挽起黎霞的手,驕盈的說,媽媽一定贏了。還是您去做飯,老爸的菜弄得不好吃。說著就挽她去廚房,黎霞刮了她一眼,說你們啦和你爸爸一個樣,就怕我省輕的,好適我的。

    有鄰居家過來響嗆嗆的,喲,我說怎麼這麼熱鬧的,是曉黎她們回來了。難怪你媽媽今天手運好的,是你們給帶來的呀。我三個顆字都和不下來,你媽媽偏偏z摸了。她還做著手勢,說得大家都開心的笑了,平時清冷的家庭,讓兩個鮮活的女兒掀騰了。黎霞說,吳奶奶你坐,我去弄飯去的。聽好這麼說,吳奶奶硬腔說,我走的,去接丹丹。黎霞去廚房,倆個女兒前後跟隨去。艾保國又沉靜的坐到電視機前。黎霞從吊櫃裡搬出油鹽醬醋佐料的,曉黎接開圓桌上的塑料罩,就手拿起塊煎黑魚來吃。邊嚼邊說好吃。又拿了一塊遞給艾雯,說你吐空了的,壓壓肚子。黎霞打開冰箱,端出田雞肉、魚羔、肉圓、西紅柿等配好的菜來做。說有冰好的綠豆稀,你們吃去,是特地為你們準備的,你爸忘了。又朝客廳喊,你爸爸,來幫幫把綠豆稀添了她們吃去,不坐著跟泥菩薩似的。平時不開冰箱,為女兒們特備的。艾雯還沒完全恢復元氣,一切不情願的,腸胃對進食有逆反。曉黎搶著主動端出了缽綠豆稀又去拿碗,還說我來,讓老爸看他的。黎霞怨言,你們就知道心疼他呀。曉黎笑得認真說,老爸,是誰把醋瓶打破了,讓媽難受的。黎霞疝笑說,你個死丫頭,怎麼說話呢。全家人又一陣樂笑的。她疼愛的讓她們快出去,說廚房太熱了。

    曉黎添好綠豆稀,首先端一碗來,說媽你等會弄,吃飯不慌,先把綠豆稀吃了。黎霞讓她放著,等煮好鍋裡的菜,關了氣灶,起了鍋,再端起來吃。冰涼而甜絲的綠豆稀,進入z熱的心田里,好不愜意的。她吃了兩口,又喊來艾雯,鼓動她吃。說還不舒服,承達怎麼沒來。艾雯說,他沒來。我們直接回的家。黎霞叮囑說,打個電話讓他趕來。縣裡來南橋要不了半個小時。艾雯厭棄說,曉得他這時在哪兒。黎霞催促說,你打個電話問問蠻費神的。艾雯又藉故說,他做生意的,怎麼抽得了空。聽她的態度有些不對勁,黎霞追問,你們沒鬧意見啦?艾雯果敢說,沒有。黎霞細語,都快結婚了,可不能鬧出什麼讓人笑話的。她說了,又喊曉黎過來,吩囑說,你給你承達哥打個電話,讓他來南橋,正好家裡有菜。這話正合她意。曉黎爽快答應,好。說承達哥來,我們家更熱鬧了。她又望了下拉著臉的艾雯,說姐,還是你自己去打。黎霞大聲命令似的,你姐她不舒服,你去打,就說我說的。等曉黎一離去,黎霞又關切的問,你們的日子定了麼。艾雯沒有一絲愧色的說,快了。聽過多遍這話的黎霞催逼,什麼叫快了。春節時說五一,五一節過這麼久了。要麼就十一。她覺得這話說走了堂,又改口說,還有一事我得提醒你的,你們是不是到一起了。我也反對不了你。現在的青年人都興這樣子。不過你自己得有魂把住脈的,要不採取防備措施,不能等有了,措手不及的。去年就想跟你說,有事打岔給忘了。這個月身上正常麼。她拿眼直逼著她,艾雯終不敢正視,怨氣說,我的好事正常,我知道的。怎麼變得囉嗦了,媽。她最後碰了下母親珵亮的目光。黎霞噓地鬆了口氣,說這我就放心。好,你出去。廚房裡像火爐的。

    艾家座落在南橋鄉青石板小街上的北邊,南邊居民濱臨著一條通向桐梓湖的小河,小河源頭接著長江的老江河,是清清的小河象血脈貫通養肓了水鄉湖區的世代人民。小小的曲腸似的青石板街是清朝年間地方名士回鄉省親捐資修建的,一百多年了,還留存些古樸的原形。除了石板街,還間隔有磚木結構的幾層幾廳中間留著天井當墀的深深庭院似的瓦房,陰涼宜人。那糯米石灰砌的灌斗牆都風華日蝕的傾斜,排檁也傾斜了,就是歪而不倒的象耄耋老人,顫顫躡躡的挺立著。這裡還被攝上過幾部電視劇的鏡頭。艾家是棟兩層樓的近時代住房,是在艾保國手裡購建的,過去是家胡姓的空閒老宅,胡家後人闖五湖四海見大世面去了,父輩雙親也隨子女們遷徙進城。早年黎霞在生產隊當婦女主任,各方面出色,被充實到行政上任了國家幹部的公社婦女主任,離開鄉土吃商品糧了,艾保國隨之作為貧宣隊充實財貿隊伍,進了供銷社,也離開土地,成了商品糧一等公民,和家搬上了南橋街。花兩千塊錢置下這兩間舊平房,不久改造成了磚瓦樓房,也就有了艾雯和曉黎成了街上人,是當時多少農村人可望不可及的美事。然而,在這個光彩的家裡並不盡然。艾保國被有關戴綠帽子的閒言碎語淹嗆得喘不過氣來,雖和黎霞一口鍋吃飯,但不到一張床上睡覺,甚至私下鬧過離婚。公元一九七六年,黎霞冒著丟工作的風險,要給艾家留後,人和心不和的與艾保國同宿,偷偷摸摸的生下了曉黎。因此被查處,落到了食品所當了名普通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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