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夜半狗吠喜驚撓 穿針引線鳳歸巢 文 / 胡少龍
五十二
夜半狗吠喜驚撓穿針引線鳳歸巢
奇怪,這幾天桐梓湖村飛來一隻喜鵲。如果不是它「喳喳」地叫個不停的話,都不會引起鄉親們的注意的。它開始是在劉運成的高墩台上的那棵老桑樹上歇腳,叫了一陣沒有惹它的閒,繼而它就一翅飛到後嶺上劉忠保村劉忠樹門前的老柳樹梢上。二三十米高的柳樹,彷彿是桐梓湖的象徵。它長在兩家門前的中間,先輩們為了爭得這棵樹是自家的,還動過干戈。因而,劉忠樹的父親給他取了個忠樹的名字。劉忠保後出世,他父親只好給他取了個忠保的名字。有了後代,先輩們的脾氣變得緩和起來,訂了個口頭君子協議,將這棵樹作為兩家共同保護,共享陰涼。不久,出了個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年代,工作組對這棵有爭議的樹也不好劃分是誰家的尾巴,責令誰家砍掉都不接受。既然是公樹,有了公的象徵,就讓它象徵下來。喜鵲在柳樹梢上叫的第一聲就被謝ど姑驚奇的聽到了。她仰頭朝它望了望,它叫得更歡了。老人也欣喜,心想這喜從何來呢,想來想去一定是兒媳的事。她就擔心著閉眼前有個姑娘進門,甚至私下和隔壁的呂荷花,還有她認為好心腸的可以作媒的娘們,求過此事。可一直沒有影兒。幾個玩耍的孩子,也揍過來看稀奇,還大聲說:「這是什麼鳥,怎麼從沒見過。」謝ど姑神秘兮兮說:「你們小聲點,一邊玩去,別把喜鵲嚇跑了。」孩子們又一陣哄鬧:「哈哈,喜鵲!」有的還問:「喜鵲是什麼雀哪?」謝ど姑輕聲說:「喜鵲是專給人報喜的鳥兒。」彷彿如果孩子們把喜鵲驚飛了,是把她家的喜事搗黃了似的。石磙抵房門,婆娘找男人。一定是給兒子說媳婦的事有準兒了,她越是這麼想,更笑在眉頭喜在心了。孩子們太頑皮了,你不讓他們吵,他們偏要吵。有個孩子竟拾起一小塊泥向喜鵲扔去,但扔不那麼高。喜鵲還在叫個不停,誰也破解不了這是什麼意思。孩子們也學他的,有扔磚子的,有扔樹枝的,還有將正吃的蘿蔔也向上扔。面對不友好的孩子們,喜鵲一聲哀鳴飛走了,飛得無蹤影了。謝ど姑期盼的向天上看了老半天,一片空曠。她的頸脖都仰酸了。孩子們一陣風似的刮跑了,她懊喪的回屋去。夜晚謝ど姑竟夢見喜鵲歇在了她的屋頂上,它沒有叫聲。她暗喜,不叫好,不能讓孩子們知道,再嚇飛了它。第二天,喜鵲果然又出現在柳樹梢上。她去向呂荷花述說著這事的時候,喜鵲又被孩子們趕跑了。謝ど姑惱了,罵了這幫狗娘養的。第三天喜鵲還是悄然來了,好像要在樹杈上做窩似的。孩子們也欣喜的來了,還聚來一些大人。有孩子說:「課文上有,老師也講了的,人類要保護鳥類。」他們不再嚇哄和逗鬧喜鵲,還幫著撿來干樹枝堆在柳樹下。然而,喜鵲「喳喳」的自個飛了,不再回來了。
沒了喜鵲的影兒,謝ど姑的腦裡整天都是喜鵲的「喳喳」叫聲,煩得她頭昏眼花的,連晚飯做熟了,讓劉忠保一個人吃。自己沒精打采的早早睡去。她感覺,喜鵲的飛走隱喻著給兒子說媳婦的事又泡湯了,難道真讓他打一世的光棍不成,自己還等著有生之年抱上孫子的。劉忠保收洗了,粗心的他並沒看出謝ど姑的心思,也不去問候,關上家門倒床去睡了。這兩年日子漸漸順當起來,田里有收有喜,家裡有吃有餘。尤其是世人的眼裡也當刮目相看了,連隔壁的呂荷花,不僅不另眼裡看劉忠保,時兒親熱的挑逗他幾句。不僅話語裡有那個意思,那深邃而閃亮的目光似乎也有那個意思。劉忠保私下裡責罵自己了:「劉忠保,你個龜孫子!她是你嘴裡天天喊的荷花嫂啊,你怎麼就想到那個意思上去了呢。混帳東西!」他想念起香蓮。那陣子在一張床上一個被窩裡,為什麼就麻木了,不主動親熱她呢。香蓮是他的媳婦,據說是跟人跑了的。那陣子他就豬腦筋的沒那個意思,這麼好的媳婦白白讓了人家。難怪,連孩子們都喊你是笨豬,白癡的。過去,他這個人是很少思慮的,就是天塌下來都不管的。不知是什麼時候他停止了思緒,進入了夢鄉。突然,一陣洶湧的「汪汪」聲驚醒了他,連他家裡那只被關在屋裡的黑狗也「汪汪」摻和進去。他擔心起老母,連晚飯也沒吃,病懨懨的樣兒。常言道,狗子看見了人的生魂就拚命凶吠的。他忙拉亮電燈,骨碌起床。去後房裡輕聲喊了:「姆媽。」謝ど姑#吟一聲,答應了。劉忠保關切問:「您沒哪兒不舒服吧,想不想吃點什麼。您沒有吃晚飯呢,記得吧。」謝ど姑哀聲歎氣的說:「這狗子怎麼汪得這麼凶哇,該不是有強盜進村了吧,你仔細聽聽。」劉忠保去貼著大門靜聽,黑狗乖張的不吠了。也沒聽出個名堂,就好像狗子是在向著呂荷花的家吠,他去向謝ど姑說了這個感覺,她囑咐說:「你帶件傢伙到手裡,去看看。這左鄰右舍的,有事也幫著一把,人多勢眾,才能嚇跑強盜。」隨後也披衣服起床。劉忠保順手拿起靠在牆邊的扁擔,高度警惕地再貼著大門聽動靜。聽著聽著,狗子不吠了,隱約有女人的說話聲。他輕手輕腳打開門出去,有狗子向他搖頭擺尾起來。他看見呂荷花家亮著燈,大門緊閉,不像出什麼事的,就放心回屋去了。
在狗吠聲驚醒劉忠保家的時候,呂荷花的家也醒了,一條嶺上的人家幾乎都醒了,都在觀察著動靜呢。要真來了強盜,全嶺上的人都會見義勇為的。呂荷花精靈對丈夫說:「這狗怎麼汪得這麼凶,你起來看看。」劉忠樹睡意正濃,還在猶豫的時候,就聽到了匆匆的腳步聲,隨後輕輕的敲門聲。呂荷花高度警覺起來,驚恐說:「你聽,像是有人敲我們家的門。」劉忠樹專注一聽,也驚異說:「是象,還在叫你的名字呢。」劉忠樹如臨大敵,立起男人的責任,猛地起床拉亮電燈,隨便抓了條褲子穿上,出房去。呂荷花到處找不到自己的褲子,也慌忙的把劉忠樹的長褲長褂套上,趕出房來,囑咐注意點。她也貼著大門聽,是誰半夜裝神弄鬼的自稱香蓮呢。清脆的哀求聲不是鬼是人發出的。她忙說:「還聽什麼,是香蓮,快開門。」劉忠樹把著門栓,問:「你真是香蓮,幾個人哪?」香蓮輕聲答著,有些顫音。呂荷花急性子,推開劉忠樹,趕緊開門,救人於水火。果然,是鮮活的一個香蓮,是劉忠保跑出去的媳婦。他們又驚又喜,叫香蓮快進門。劉忠樹伸著脖子,張望屋外,一片漆黑,一片靜悄悄的。這才安心的關上了家門。她倆相互問候著,都瞟到他身上的花短褲。呂荷花泯笑說:「你回房去。看你穿的!」劉忠樹向自己身上一瞧,羞色的笑了,便回房裡。呂荷花讓香蓮坐下,見她的臉上沒有了過去光潤,眼睛還是那麼明亮,似乎含了一絲迷茫,似乎比過去更大更圓了。一件單薄的花棉襖,沒有外套,把個身子也裹得單薄薄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呂荷花直率的問:「這幾年你都跑到哪兒去了?」香蓮哭喪著臉說:「荷花嫂,我對不住你們,對不住鄉親們呀!」她說著就哽咽起來,淚汪汪的。呂荷花的心一下軟了,到房門口,喊:「你穿好了,出來。」劉忠樹正偎在被窩裡聽個究竟,只好穿了衣服出來上樓鑽到兒子床上去。呂荷花溫存說:「香蓮,我們到房裡去,外面冷清。」關了堂廳的燈,她們便關到房裡去。
女人的私房話當著女人才好盡情傾訴;才好痛痛快快地吐苦水;才好讓人同情理解,幫上忙。香蓮的出走是四年前的事。他們才結婚一個月就是端午節,家家戶戶在忙著包棕子,買包子、殺雞、煮蛋的過節。劉忠保家不僅沒有節日氣氛,連一兩肉也沒有割,家裡的黑白電視機都被人搬去了。原來是結婚時找鄉鄰借來的。在一個多月裡,她已經看出了他家窮。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唯一的黑白電視機也是借來的。相親時,劉忠保的姆媽謊稱有電視機不過是黑白的。香蓮不嫌棄黑白,就是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的感覺真難受。一氣之下,竟離家出走了。什麼也沒帶,手裡只有娘家送親時給的200塊茶錢。劉忠保母子倆還以為她去村頭割肉去了,久等不回,才四處找,也沒有蹤影。還到鄉電視站打了尋人啟事,也是徒勞的。謝ど姑想明白了,姑娘是成心離家出走的,就是找著了也沒有用。香蓮是娘家的老ど,嫁出了她,70多歲的爹媽就省了心事。初五的那天,她還在娘家。老父母苦口婆心勸她回去,她不肯,怪父母把她推進了火坑。忍著悲切,同父母去哥嫂家吃了餐看臉色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