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診斷婦病除隱痛 守床護理勝親姊 文 / 胡少龍
人們常說做人難,做女更難!女人有了難言之隱的自然是難中難。有過痛經歷史的柳瑩始終懷疑是自己沒生產小孩所致,以喝幾包葵花沖汁解解經期之苦楚。她還聽人說過,女人斷了月經就沒有痛經之苦了。然而,每月的月半左右是要來的,今年過年後果然沒有再來。雖然沒有來,柳瑩還是覺得小腹下面時兒隱痛,時兒劇烈,還夾著冷汗,坐立不安,寢食不寧,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她只當是斷經第一個月的生理反映,把一切痛苦埋藏在心裡,忍受在煎熬之中。但是,幾個月過去了,隱痛不說消除,也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劇烈。身上還不乾不淨的。這麼漂亮又愛潔淨的女人得了這種病,怎能向世人言齒呢。今天是星期天,不會碰到太多熟人,趁著早晨上街買菜的時間,想去問診醫生。要是白來鳳還在上班就好,聽說做檢查不能早餐的。很快順便進了縣醫院的婦產科。年輕的女醫生在那個充滿來蘇兒氣味的小房裡,輕手輕腳的對她下身進行仔細檢查。憑她的臨床經驗和直覺,毫不隱諱告訴她:「你的子宮裡有瘤子,去透視一下拍個片就清楚了。」柳瑩一聽,渾身搾出汗來。是聽說子宮裡會長怪東西,可這該死的瘤子偏偏怎麼長到自己的子宮裡了呢。她不相信,用凝視的目光看著醫生。別看女醫生這麼年輕瘦弱,她可是到省城同濟醫院進修,拿到了醫師證的,正在申報副教授呢。有人在門外喊她文醫生,她沒有搭訕,繼續懇切說:「你馬上住院做手術,切除了就好。要不然,等到大出血就不好了,還怕時間長了引起病變。」病變二字柳瑩聽得清楚,深刻銘心。病變不就是癌變(ct)嗎,癌對病人是多麼可怕的字眼,癌就是對生命判了死刑的。文醫生叫文慧媛。她沒有多說一個字,該說的話也不少一個字的結束了檢查。柳瑩穿好衣褲,隨她出來,坐在文慧媛的辦公桌前,請她開點藥。柳瑩一直沒有上醫院看過病,喝那葵花沖劑還是聽電視說的。文慧媛寫了住院治療單,沒有開藥。利索說:「住進來了再說。」柳瑩不好和她分辨,拿了住院通知單,心頭象壓了座金字塔。踉蹌地走出婦產科,忙將住院單塞進包裡,擔心被人瞧見。出醫院時還是碰上熟人給她打招呼。和過去一樣熱情說:「柳奶奶,來探視病人的。」柳瑩只管揚眉吐氣地答「是」。住院對她來說,是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中午友瓊她們還要來家吃飯,還等著她買菜回去做熟的。要真住院誰來招呼,曾老太80多了,張友瓊又要接送兒子,只有一個冉臘娥了。她們沒有一起生活過,彼此的習慣脾氣都不瞭解,平時都當親戚往來,相互客套,要她到醫院護理怎麼好相處。還有,萬一裡面長的是一個癌皰怎麼辦!她不敢再往深處推斷,神志有些恍惚起來,不知不覺地走出了醫院,看到了街邊的小吃館,一問店主還有早餐吃。萬一是癌怎麼辦,反正都快五十的人了,死也不足為奇的,道然不是走了幾年麼。這樣想開來,便讓店主給她做了碗豬肝湯,還讓打了兩個荷包蛋進去。
還是那個門;還是那套房;還是那個灶台;還是廚櫃裡的那些佐料,偏偏在柳瑩的眼裡一切都變了呢。變得彷彿陌生起來;變得她做飯菜的動作也慌亂起來;變得她說話的句子也前言不搭後語起來。曾老太感覺到柳瑩微妙的變化,便提醒說:「別讓飯燒糊了!」柳瑩笑嘻說:「我就最會做飯了。就是小時候在家,你去做小工了,我又要吃了飯趕去學校排演,做了一次夾生飯,以後就做會了。」曾老太欣喜說:「你還記得,我可不記得這些。只記得你愛珈,吵著要扎長辮子,像李鐵梅樣的辮子。可你那麼短又稀少的頭髮,讓我給你怎麼扎。長辮子是一天能長起來的。有一次你紮了長辮子回家,還騙我是嫦娥仙子給你長了頭髮。原來,是你演節目時扎的假辮子。你還記得啵。」她繼續自言自語:「後來你還真長滿了又黑又長的秀髮,惹人喜愛羨慕的。」母女倆沉浸在往事的甜蜜回憶中。柳瑩竟然吃吃地笑了,說:「哎,時間真容易過,我都是做奶奶的人了。」曾老太起身,去幫著鋪好餐桌,擺好碗筷。柳瑩勸阻說:「老奶奶,您坐著別動,不要你盤。」曾老太還是不聽她的,還是幫著把做好的菜端上桌子。柳瑩做好最後一盤煎豆腐,像小時候吃的那種家常味煎豆腐。那年月,煎豆腐就是平常家庭能吃上的上等菜,還要憑糧票才能買到。有窮不吃豆腐,富不吃蛋的說法。豆腐簡直像現在的山珍海味、烏龜腳魚這麼珍貴!繫著圍兜兒和解了圍兜兒的柳瑩一樣象年輕時那麼風韻。又在洗手間洗了手臉,對著鏡子梳妝了下。愛美的女人時刻注意梳理和自己的儀表的。她平靜地坐下,望著電視裡的電視劇《大明宮詞》,心裡又惦起那個瘤子,該不該把這事告訴他們呢。
還在她的思緒飄搖的時候,響起振超「咚咚」地跑著步子的上樓聲,接著就是「彭彭」的撞門聲。他再沒有過去的文靜舉止了,一副上鉚前活蹦亂跳的牛犢勁兒。柳瑩笑盈盈的迎上去開門,還說:「來了,來了!」打開門後,振超徑直衝了進來。柳瑩讓他換上小拖鞋,接著說:「超超,你把奶奶的門捶穿了,該你媽媽買新門來賠的。」振超象大老闆的口氣,氣概說:「賠就賠,值幾個錢!」柳瑩又笑說:「要把樓梯踏穿了就好了。那你怎麼上樓進奶奶家呢!」振超沒加思索地說:「樓梯又不是紙紮的,那麼容易穿。我們幼兒園的溜溜板,我使勁的踩都踩不穿。」隨後,進門的張友瓊說:「還我們幼兒園。人家像你這麼大的孩子都上小學了。你醜不醜!」她說著還做著臉面,用手指羞起臉來。振超衝她說:「你醜!你醜!」你還和月月的爸爸說話呢!」他的話語說得她們都樂得哈哈笑了。彷彿振超不再是任人擺佈的幼童,而有自我意思的強者。他還認真說:「你們笑麼事,是我親眼看到的。」張友瓊忽地笑出了苦澀,臉面羞紅得麻辣起來。忙說:「你怎麼和人家女孩子做遊戲噢!」柳瑩岔開話說:「超超,去洗了手吃飯。在奶奶這裡不洗手是不准吃飯的。」張友瓊鎮靜下來說:「這個講衛生的習慣他還好羅!」又對振超說:「來洗手去。」他們到衛生間洗了手出來,柳瑩已經添好飯。他們過去端起,張友瓊又請曾老太坐上桌吃飯,並將飯遞到她桌面前。柳瑩說:「這是奶奶特為你炒的鱔絲。」振超不以為然地搛了點放進嘴嚼著,然後又吐出來,說:「不好吃。」張友瓊忙做著像制止說:「瞎說!快吃飯。再不准吐出來。」柳瑩又指著另一碗菜說:「這肉絲是你最喜歡吃的。」振超搛了塞進嘴裡,望了一眼張友瓊,在她的強目光壓力下,勉強嚥了下去。還是說:「不好吃。」又敲著鱔魚菜碗,說:「我要泡湯。」張友瓊邊給振超倒鱔絲汁,邊說:「媽媽,您自己吃,別管他。肉絲他吃厭了,才覺得不好吃的。」隨後,張友瓊扒了飯,搛了菜,是覺得菜有點乏味,但她沒能聲張,還是悶頭吃著。柳瑩見振超持著筷子,撐著腮,沒有食慾,自己更不想吃了,苦澀之液直往肚內哽咽。便說:「乖超,你想吃麼菜,下午奶奶去買。」張友瓊又說:「您吃飯,別管他。他要吃麼事,下午我去買。」這時,曾老太終於開口了,說:「今天的菜味是差點什麼吧。你奶奶,你自己嘗嘗。」她這麼說,是想讓柳瑩拿筷子吃飯。誰知張友瓊當真嘗了嘗每碗菜,柳瑩也嘗了,總嘗不出名堂來。也許是人的心情失衡而影響了味覺也失調不成。柳瑩嘗後問:「友瓊,你說麼樣?」張友瓊輕聲說:「肉絲裡差點鹽吧,鱔絲裡差點醋,豆腐有點酸過……」她見柳瑩的表情暗淡下來,忙打住了。經張友瓊這麼一說,柳瑩再嘗了嘗,是笑非笑說:「哎喲,看我這記性,還沒有老呢,慌著怕你們來,忘記放鹽了。就是老奶奶在一旁打岔,我一定是把醋沒有放到鱔絲裡,錯放到豆腐裡了。真是好做的不做,豆腐裡放醋。」她接著說:「好。友瓊,你去給我重新把味幫正了。我的胃口拿不準了。」張友瓊去了廚房,曾老太睜開眼瞼,目光矍鑠,輕聲問:「你上午出去了老半天,心裡是不是有什麼事擱著。不要一人憋在心裡,別著難受的,還會弄出病來的。柳瑩顯了個驚恐的目光,忙笑說:「沒什麼。肯定是年紀來了,記性差了啵!」張友瓊在重新調理菜味時,已經聽到她們的細談,也覺得柳瑩今天的舉止表情有點不自然的親切。
星期天的午飯總算照常吃了。廚房裡只有張友瓊和柳瑩在收洗,趁著他們不在跟前,作女兒的她細心起來,關切而輕聲問:「媽媽,您怎麼突然記性不好,是不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反正下午我有時間,讓我陪你去。醫生說的,無病早防,有病早治,對身體總有好處的。」柳瑩堅毅說:「我又沒病,無故去檢查什麼。你下午有時間,那明天國民經濟,明天你就上班去了,還要接送超超,難得星期天的,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張友瓊並沒有從她的話裡悟出她的心思,堅持說:「下午到上班有一個多小時,我足可以休息一會兒。等上班時我再陪您去。」柳瑩搪塞說:「今天星期天,下午不一定有醫生。」張友瓊說:「醫院不休息星期天吧,那有急診病人怎麼辦,半夜都有醫生的。今天不去,那明天我去單位報個到就來陪您去檢查。您的同學白阿姨不是在當醫生麼,有熟人就好辦。」接著進一步問:「您有哪裡感覺不舒服啵。您要說出來,不能關在心裡。翔宇出門時都反覆交待過,要我一定照護好家裡人的。」有病人的人感情格外脆弱起來。柳瑩聽著聽著,眼圈紅了。她如此起伏的表情變化,讓張友瓊更警覺起來。覺得她心思很重,也覺得她剛才的話裡,對上醫院檢查有了讓步。她知道,她是不喜歡上醫院的,為這還頂撞過爸爸。便下決心,一定要勸說媽媽下午去醫院。又糾正剛才的話說:「媽媽,別猶豫了。就下午去檢查,以免得我明天去請假。」柳瑩還是說:「別急,等我找你白阿姨問問再說。」張友瓊緊追說:「上次是白阿姨給我接生的。嗯,她只是婦科醫生,您是記性不好,需要全面檢查的。」張友瓊說到這裡,恍然大悟了。就接著問:「媽媽,您的好事沒有了吧?」柳瑩說:「是沒有了。但身上總不乾淨,不知怎麼搞的,有時還疼痛。」女性啊,偉大的女性!她們用生命痛苦地分娩了人類,還背著終身的疾痛,羞於表露。隱疾心坎。這是多麼不公而殘忍的差別啊!張友瓊終於明白了,媽媽根本不是記性上的問題而是婦科上的毛病。便說:「我來好事時也是很痛難受的。下午我和您一起檢查一下。」女性間的關愛勝過了母女關愛。柳瑩還是說:「再說吧。」她們邊聊邊忙,很快將廚房收拾得條條理理,乾乾淨淨的。張友瓊又催著柳瑩給白來鳳聯繫,並說:「不要緊,婦科又不是遺難病症,找誰看都一樣的。」也許柳瑩是為了張友瓊又擔自己那個瘤而矛盾著,找出幾個電話本來翻一陣,又放回原處去。也不打電話,坐下來直盯著電視。張友瓊又說:「讓我來替您打電話!」柳瑩懨懨說:「找不到她的電話號碼。」張友瓊便起身倔強說:「算了。找誰看都一樣。」柳瑩只好起身去房裡提包裡拿出住院單來,又喊:「友瓊,你進來。」張友瓊進房去,柳瑩將住院單遞給她。並說:「上午我去了醫院。醫生說要住院做手術。你也不能忽視,去極早檢查預防。」張友瓊邊聽邊看,驚愕說:「是子宮肌瘤!」又接著說:「是小手術,您還猶豫什麼,走,我送您去醫院。」柳瑩示意她小聲點。張友瓊壓低了聲音說:「好,這事就您知我知。都到這步了,您怎麼不早說,該有多痛苦啊。我在醫院招護您,快去!」她說著,動情得眼圈都紅了,感動得柳瑩說不出話來。柳瑩又從櫃屜裡找出個二萬元的存折來,收拾了兩套換洗的舊衣服裝在袋裡。在張友瓊的陪同下,悄然離家,來到醫院。
縣人民醫院有棟10層高樓的住院部,這是大縣豎起的第一棟最高層的樓房。前年又重新維修裝了中央空調,比居家的環境不得差。她們在一樓的劃價處問了些情況,整個手術費需六七千元。柳瑩心想要是惡性的呢,便將工行的存折交給張友瓊,讓她先取出一萬元,做到寬排窄用。張友瓊取了錢,交了2000元的押金,為柳瑩辦了住院手續。然後乘電梯到五樓的婦科病區。在值班護士的指點下,領了被子、茶瓶、盆子、椅子等用具,住進508病房,兩名護士小姐麻利地鋪好床鋪,便讓柳瑩上床,檢查體溫。還告訴她們明天上午拍片檢查和抽血。既然住進來了,柳瑩的身邊就不能少人。張友瓊忙上忙下的陪護著,等一切住穩下來,又到護士室去問了。在動手術前都可回家住夜。還算有迂迴空間回到家裡。在家裡她倆誰也不漏半點音,如往常一樣,說笑、看電視、做飯、吃飯的。只不過一切事都是張友瓊搶著做,讓柳瑩多歇著。在柳瑩眼裡,張友瓊一天就懂事了。忙完後,張友瓊說:「媽媽,您明天先去醫院,我送了超超上學就趕去醫院。」曾老太聽了,便問:「檢查了,是哪裡不舒服?」柳瑩輕淡說:「沒什麼。就有點感冒,明天去住兩天就好的。」張友瓊和振超回了經管局。她向冉臘娥說:「媽媽要動手術,住院了。」冉臘娥驚異說:「麼病!還要手術的。」張友瓊疲憊說:「子宮里長了腫瘤,要摘除。」冉臘娥誠然說:「肚子裡還長了那怪東西。那得要人招護呵。我去招護你媽媽。」張友瓊想了想說:「您年紀還大些,怎麼招護她。我請假去招護幾天。」她說著就打電話給董主席,請了假。董主席二話沒說就同意了。還簡單地問了情況。誰家沒有個特殊情況的。冉臘娥還是不放心地嘰咕說:「手術的人身邊不能少人,你還要送超超上學。還是我去,單位上你也去點個卯。」張友瓊從未遇見這樣紛繁的事,一屁股坐下來,還真沒了主張。冉臘娥又坐到她身邊去,詳端著,見她內眥有眵目糊,似乎目眥盡裂的。心疼說:「你一人在醫院跑上跑下的,沒人替換不行。還是我去招護你媽媽。我們就隨便在街端點吃的。看你媽媽想什麼吃,醫生說能說什麼,也好買給她吃。你聽我的沒錯,就這麼定了。」張友瓊點著頭,心想也只能這樣走一步著一步了。冉臘娥還在說:「她也是個作孽人,偏又長了個怪東西,這都是命啦!」
醫院的查房時間是8點,柳瑩心裡擱著大事也睡不著,早早地來到病房,等候查房。護士小姐輕巧地給她抽過血。她也懶得再下樓出去過早,一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那愁苦的臉憔悴得真像個病篤似的。望著同房的年輕病友,年輕夫妻恩恩愛愛的,丈夫把妻子扶上攙下,端茶到水、喂早餐。正在她憂戚寡言的時侯,張友瓊和冉臘娥來到病房,也帶來一絲歡顏喜語。隨後張友瓊問過查了房抽了血量了體溫,知道柳瑩還沒有早餐,又給錢讓冉臘娥去買。柳瑩說:「就端碗包面。這真是作惡呀!冉奶奶。」也許她看別的病人在吃包面,自己想吃了。殊不知那病人手術才四天,只能吃軟食的。冉臘娥溫存說:「柳奶奶,快別這麼說。人都吃了五穀六米的,誰敢保票不生辛汗的。」到了9點鐘,張友瓊又陪柳瑩去放射室拍了片。經過三天的檢查觀察和消毒處理,明天上午9時就要動手術了。連晚餐也不能再吃什麼,而且還要灌腸,讓腸內的垃圾全部沖洗乾淨。今晚誰都不能回去了,就守侯在病房裡。冉臘娥只能在凳子上打盹。張友瓊擠在柳瑩的病床上,失眼似的睡不著。又去向護士詳細咨詢了動手術應護理的過程,病人出手術室後,得幾個勞力將病人從手術台車上托到病床。幾個勞力從何而來,難倒了張友瓊。她不能去找邦那,也不能去找向衛東,更不能用飛機把韓翔宇從山東調回來。她也不想找梅子,只好找董主席,請他把機關的幾個男士調三四個來。董主席一聽還真二話沒說作了安排。在第二天的手術前就趕到了醫院。文慧媛叫走張友瓊,讓她在手術書上簽名。儼然告訴他,要作好一切萬一的準備。比如大出血要輸血;比如惡性粘連;什麼意想不到的事都可能發生,甚至生命危險。其實醫生是作最壞的打算,而做最大的努力,達到最理想成功目的。當張友瓊顫懾地簽下自己姓名的三個字,才真正理解下人對上人所應承擔的責任。平時只是嘴裡乖巧的說說而己,眼前體會到實質內涵了。此時她沒有忘記向文慧媛塞給紅包。她回到病房鎮靜自如,還溫婉勸告柳瑩說:「媽媽,您別緊張,這是小手術,不礙事的。」冉臘娥也緊緊握著柳瑩發涼的手,含情默默,像生離死別似的,依依不捨讓護士拉走柳瑩。手術室在7樓,8點不到護士就將柳瑩推進了手術室。眾親友在手術室外的休息椅上等候佳音。他們注視著手術室門不時的打開,有時是醫生抱著剖腹產的新生嬰兒,有時是醫生推出手術後如死過一般的病人。張友瓊的心弦被手術室的門緊繃著,沉著臉,眼睛一眨不眨的。幾天的操勞,她的眼睛已現出一圈淡淡的紫暈。時間在一分一秒的嘀嗒地敲打著她那吊起的心。好久好久,終於一名穿白衣帶白帽的文慧媛的助手出了手術室喊:「誰是柳瑩的家屬?」張友瓊忙起身趕過去答應。看到了醫生手上托盤裡紫紅光溜的肉砣,就是那個帶給柳瑩痛苦的怪東西,有一二斤重。醫生沉穩說:「手術很成功,待切片檢查後就知是惡性還是良性。正在縫合刀口,病人一會就出來了。」她說完又轉身進了手術室。
一個活潑的人進去。當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彷彿是不省人事的沉甸甸的植物體了。眾人接過柳瑩手術車,在招呼聲中小心謹慎的從電梯下樓,接回病房,又將柳瑩攙抬上病床。護士忙著量體溫,系尿袋。醫生開了幾張藥單,張友瓊又急忙去樓下繳費拿藥,大小藥瓶一袋。張友瓊顧不得關問柳瑩,又安排幾個幫忙的同事去城南酒店就餐,說自己一會就來的。麻藥開始失效的時候,從死一般甦醒的柳瑩痛苦而哀婉的呻吟起來。儘管安了鎮痛器,也不能徹底消除刀痛,而只是減輕。一直守護在旁的冉臘娥看了心如刀絞,彷彿是痛在自己身上。忙輕柔說:「柳奶奶,忍著點,我叫醫生。」便按了電子顯示器,招來了護士。護士卻不以為然的說:「是這樣。過了今天就會一天天好的。」冉臘娥狠地說:「今天,今天讓人得過身的呀!」護士心不在焉走了。柳瑩拚命嘔吐起來,難聞的綠水和涎液從她的口裡滿出,讓人措手不及,浸髒了枕頭、被單,還有柳瑩的臉脖和頭髮。這綠水是甲硝唑的顏色,藥水通過脈膊進入胃囊,又從口裡反出。人的身體每個器官都是貫通的。冉臘娥趕緊用衛生紙接著她的嘴,給她不停的揩。一包衛生紙,兩包衛生紙,一連用了幾包都不止。柳瑩無力讓一股股的苦水阻住嚥回去,讓它放縱向喉嚨冒出,身子還不停的抽動。冉臘娥騰出一隻手讓她死死的捏著,恨不得替她去痛苦。並提醒說:「柳奶奶,捏緊點,就是肚子不能用勁,醫生交待的,千萬不能讓刀口顛動。」柳瑩彷彿聽見了,又彷彿沒聽見,還在痛苦地抽動。冉臘娥知道自己是無法替柳瑩解除痛苦了,指望張友瓊快來,去找醫生求情,似乎只有醫生才能解脫病人痛苦的。中午一點多鐘的時候,張友瓊提著盒飯來了,見此情形,問了情況就去找醫生。值班醫生說:「文主任下班了。這是正常反映,病人年紀大了,過了今天會一天天好起來的。」張友瓊只回到病房來婉言安慰,又要冉臘娥吃飯。早餐也沒有吃的她,這時還不知餓,整個神經都繃在了柳瑩的痛苦上。正如醫生所說,柳瑩熬過了最艱難的痛苦的一天,痛苦一天天減輕下來。冉臘娥也是通宵難眠的專心守護。到了第三天打了屁,腸道轉通了,就能吃軟食了。還按醫生吩囑的喝了豬肝湯。第五天可以吃稀飯,捧腹下床了。張友瓊又買了黑魚做湯給她喝。聽說黑魚是生肌的佳餚,對刀口癒合有好處。床頭的護理牌終於從特級護理、三級護理改成了普通護理。從端水到尿,端茶餵飯,到摻扶學步、上廁所和梳洗,還觀察表情安慰心靈,每天還摻扶到樓下去照激光,好讓刀口加速癒合。每當一個來回,冉臘娥回到病房都是直喘粗氣,身體冒汗。幾個日日夜夜下來,冉臘娥的眼睛黑了一圈,臉像小了一圈。柳瑩的臉像一天天紅潤起來,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