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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枕堤因防養千年 掌款帳簿顯潔廉 文 / 胡少龍

    第二十六章枕堤因防養千年掌款帳簿顯潔廉

    時針走過了12點半,飯菜擺在桌上都老半天,幸好是熱天,飯菜涼點不要緊。冉臘娥在等待張友瓊回家吃飯,心裡盤算著這晚的時候了,終於電話鈴響起,電話正是張友瓊打來的,告知中午在單位就餐不回來了。原來水利局領導安排,要她近幾天協助財會上結帳,從事財會帳目的人是知道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那疊疊厚厚的權票,要做到原始憑證與流水帳,分帳與總帳都要帳帳相符的,現金帳目也要一分一厘不差的。上班不久,董主席認真地對她說:「友瓊,局領導決定你抽幾天時間幫助財務上算清。防**的報表就交給周姐。」張友瓊心裡沒有底數的答覆著,又憂心忡忡地來到局長辦公室。正因為她有挪用工程款的前科,又見董主席的表情那麼嚴峻。當她看到幾個局長都嚴肅地面對她,便呆立了。局長黃信說:「小張,你坐。」他沒有一絲笑意,也沒有友善的態度,彷彿是法官審犯人一般。張友瓊還是不敢坐,才有副局長和藹說:「小張,坐吧,怎麼像不認識我們似的。」張友瓊這才莞爾一笑說:「這是局長辦公室,誰敢坐呀!」她說著便在門邊的椅上坐下。黃信對一副局長說:「熊局長,你說吧。」熊局長是大縣水利局的副局長熊啟華,從外洲的段長提上來的,分管局財會工作。大縣紀委有明文規定,各科局的一把手都不能管財會。熊啟華一張油黑的臉,卻露出潔白的牙齒說:「小張,這次根據長委的安排,對國家下撥的整治堤防的專項款要求徹底結帳,還要檢查的,檢查的內容發了一厚本。財會上人手不夠,再說過去你又管過一時期的工程款。經局黨委研究,抽你到財會股幫幾天忙。看你有什麼說的。」張友瓊平緩了心理,認真說:「我過去的手續可交得清清楚楚的,上次都又查了一次的,沒問題。」黃信說:「小張,你別誤會了,是因為你熟悉財會,局黨委相信你才抽你的。你去找財會股季股長報到,他們在等著。」季股長是財會股的正股長,叫季先彥,快到退休年齡,工作認真負責。負責得戴副眼睛一個報表要慢騰騰地審查到半夜。張友瓊笑著起身,向局長們告辭。財會股在二樓,季先彥已經給她安排好了一張寬大的帳桌。並笑說:「友瓊這是回娘家了呢。」張友瓊嘴強說:「哎!娘家嫌棄我們,不要我們喲!」梅子在一旁說:「這次是季股長點將要你來的。」張友瓊沒有瞟她一下,懷疑遭強暴的事與她有關。季先彥說:「我們歡送飯都沒請,你就去工會報到了。工會的工作多清閒。哪像我們這又忙碌,又有責任。調動工作,其他線上可以一拍屁股走人,財會人員總有一些手續要交的。」張友瓊說:「季股長,下指示吧,繼續領導我。」

    自1998年的大洪水後,國家格外高度重視堤防建設,撥巨款整治長江兩岸的防洪工程。僅大縣境內的150公里堤段投資就達11.74億元。工程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1998年至1999年度,工程任務主要是堤身加固和險工險段整治,土方工程量為1575萬立方米;第二階段是2000年度,工程主要任務是堤身護坡,堤防公路等,工程土方453萬立方米,改建涵閘1座,維修泵站二座,堤身護坡4公里,上堤公路4.1公里等;第三階段是2001年至2002年度。工程主要任務是長江干堤整治工程,工程任務1978萬立方米,護坡39公里。主要工程是在河道管理局那邊。水利局方面也有幾個億的資金流通量。保護命堤與大縣人民息息相關,國家花了那麼大的投資,大縣理當全力回報。不能像監利縣弄出「野白」的謊言,來蒙哄國務院領導。過去的幾年,大縣採用「人海戰術」,經過艱苦奮鬥,不懈努力,全縣保質保量完成了堤防建設任務,搬遷房達19.75萬平方米。巍巍百里長江,猶如一條蜿蜒的長城,鎖住了蒼龍,守衛著大縣人民的福祉,為大縣經濟走入正軌發展奠定了堅定的基礎。張友瓊沒有看那麼深遠,只知道按照本質工作的要求把那些帳做落實,確保魚清水白,不能讓領導失望,不能讓同事笑話。打開熟悉的帳櫃,是一本本已經裝訂好的權票憑證,需拆開來,按長委的要求科目,重新過錄編置匯總。五六年時間的數據,幾十萬個,僅重新過錄一遍,等於是將五六的工作量要在10天半月內完成。說不定半個月後的某個時間,長委的領導和審計部門的專家會突然降臨大縣,檢查這些工程款的來龍去脈。張友瓊搬出過去匯出的帳冊,對這次檢查的項目,想投機取巧的自編一個過錄表,對不需過錄的就原封不動照轉。她把這一想法向季先彥他們說了。季先彥說:「梅股長,中午財會股來安排生活,在食堂裡,大家都不回去了。」

    吃了中午飯,張友瓊沒有休息,在財會股加班加點編置過錄表。編好10多份過錄表,便開始過錄。剛錄上10幾筆,就碰到了難題。在工程款中,有護岸的,有整險的,有堤面修水泥路的,有函閘的,等等。而且過去他們就是按土方、砂石方、水泥、鋼筋等過錄的。如果走捷徑過錄,那必須還是交不清的,必須從頭來。她又看了幾個科目,在招待費用居然還有不少白水條子,還有送人情的煙酒,水果什麼的。還有來客用的毛巾肥皂牙膏,甚至連玩的撲克牌也塞進了條子。再回過頭去看工程款中,也有包工頭打的白水條子。雖然字條上經手人、證明人、審核簽字的領導俱全,然而,按照會計法,按照財經紀律是不符合的,甚至是違規的支出項目。她皺起眉頭,再看拆遷補償中,已有白水條,補償安置的標準也超過了上面的規定。對這些問題,張友瓊不敢輕自妄為,自作決斷,只好放下筆來。還沒有到上班時間,季先彥就先來了。人未進門,嘴裡在說:「怎麼忘記關門了,是誰最後一個出的門呵!」等他一踏進門,張友瓊便笑著說:「是我最後一個進門。」季先彥顯出驚詫的目光,說:「友瓊,你早來了。」他又接著說:「你沒有回去吧!」張友瓊卻說:「季股長,你來了正好。」接著,她把帳上的問題一一報告了。季先彥還打著黃腔,裝蒜說:「不會吧,有這麼多問題。」他緩步過去,翻了翻那些帳簿,又看了她編置的過錄表,和已經過錄的數據。然後振振有詞說:「財會是如實反映的嘛!只要沒有做假帳就行。江邊的氮肥廠破產好些年了,搬遷時一個老婆子突然死去,竟上訪到縣政府,下崗職工也聚眾起哄,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只能用錢來解決。錢才是解決當今社會矛盾的萬能鑰匙。像這類問題,怎麼好照規定的補償標準計算。反正都是他們一筆揮了的。」張友瓊詆毀說:「財會帳不是複印機。對不合理的不合規定的支出應該拒付,怎麼能任其報銷入帳呢。」季先彥勸說:「友瓊,你過去在財會上搞過。你也不是不知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還摳得回來。送了人情的也要不回來啦。你說吧,我們如實反映就是了。」張友瓊不敢苟同,也不好再發表其他意見。只好默不作聲地過錄起來,並將過錄出的問題,一一記在一個小本子上。心想,這種帳是永遠交不出手的,不把這些問題在制權票前處理好,怎能經得住檢查。又過了一下午的帳,眼有些發脹,手有些酸澀,也對帳內的情況有了一個概略的瞭解。

    晚飯張友瓊是回家吃的。接振超時幸好沒有碰上向衛東,好利索脫身。她筷子碗一推說:「姆媽,碗筷我不得收了。去有點事。」冉臘娥的心中始終擱著去年幾個遊子伢闖上門來的事,擔心她惹上事了。關切探問:「不要緊的事吧,與你有沒有關係?」張友瓊說:「您想哪去了。是工作上的事。」冉臘娥哀歎說:「我老是擔心你工作,你說是工會工作,沒有一點責任。我不懂你們的工作,就是心裡放不下。」張友瓊停住側身說:「跟您說吧,最近局領導要我到財會上幫忙,上面要檢查結帳。」冉臘娥又說:「上次我看到電視裡放了,一個地方把幾百萬的水利工程款私分了,做了幾個空的上報了。人都被關進牢裡了。你一定不要做空帳啦!」張友瓊一笑說:「您還不是鄉下婆婆呢,還懂我們水利工程。您可以當我們局長了。」冉臘娥昂揚說:「不是吹的,我是少讀了幾句書。處理事情我不得比爸爸差呢。」張友瓊在心裡好笑,還不是吹牛,一個普通村婦比管一百多萬人的縣委書記都能了,鬼信!張友瓊說:「好了,您不能幹,哪有我的能幹呢。我去了。」冉臘娥又叮囑了一句:「工作不要太晚,早點回來。尤其不能熬夜,老了身體吃不消的。彷彿張友瓊聽不見她在嘮叨什麼,提起包「砰」地帶上門,便無影無蹤了。是她下午聯繫好了的,要去河道管理局找他們的財會股長,看他們在怎麼做迎接檢查財會方面工作。

    大縣河道管理局位於江堤邊,與水利局隔一條街,距半里路遠。財會股長丁蓉蓉與張友瓊相認在財會工作線上。那時她們是幹出納一行的,丁蓉蓉長她兩歲,一步一步穩穩當當踏上了財會股長的位置。她與局長們同住在一棟新樓裡。張友瓊見了她寬敞明亮而闊氣的房子,心中羨慕不已。而自己是靠著爸爸媽媽才住上的現在不像樣的房子,心裡感慨苦澀。前年水利局做新房,取名集資建房,單位出土地,一套200來平米的時新房子5萬,加上裝潢不過10萬元。如果她這個齡段勤儉本份是能積攢起這套房的,可她不能,望塵莫及。張友瓊接過茶便問:「丁姐,你這是福利房吧。」丁蓉蓉含笑說:「早不存在福利房子,都房改貨幣化了。這房子加裝潢一起花了11萬。住房就是要居家的感覺。你在水利局住吧。」張友瓊晦氣說:「我住媽媽的舊房子,才110平米,老式設計,有現代化傢俱擺了也不好看。」丁蓉蓉說:「想住新房容易,把舊房出售算了。」張友瓊隱衷說:「老公不在家去了深圳,我們現在也用不了這麼大的房子。」丁蓉蓉從她泛亮的目光裡悟到什麼,便轉了話題說:「友瓊,你還在工會裡吧。工會工作好,輕閒自在,沒有工作壓力。」張友瓊說:「這幾天不自在了,局裡硬不放過我,又要我在財會上幫忙,今天我就是為這事來的,向你來請教的。」丁蓉蓉坐在她側面的單個沙發上,轉向她欣喜說:「好啦!能發揮你的專業。哎,我們倆家是得互相能通個氣,免得檢查出了問題,連累領導臉上都不光彩呀!」接著,張友瓊就把帳上烏七八槽的情況訴了一通,還反覆說:「丁姐,你不能對第二個人講的呢。」丁蓉蓉笑說:「是的,你說的這些情況我在平常的工作中也碰到過,都及時進行技術處理了。不過,白水條子是堅決不能入帳的,搞不成都不講究。為了工程款的劃撥,哪有不跑路不送人情的。可以作為招待費列支麼。」說著說著,彷彿一個鐵包公嚴肅起來。張友瓊說:「招待費太多了,我們局一年都超過了一百萬。每年的防汛,來去的人像穿梭,也沒有找誰收一分錢的生活費,簡直吃流水席。」丁蓉蓉委婉說:「唉,人家來指導我們防汛的領導,再是抽的其他部門的人員,還有系統內自己人,肯定不好找人家收錢的。現在都這樣,人知常情麼。也叫吃災飯喲。這怕什麼,只要有領導簽字就行,又不是誰裝到自己腰包裡去了。」張友瓊點頭聽著,有些話還符合自己的想法。細嚼起來,有些話似乎和季先彥的口氣一樣。便說:「反正,我是臨時幫個忙,哪對哪錯我也沒個准,他們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我就怕人家說這些個爛帳是誰做的。」丁蓉蓉這才聽出她來的目的,便作為知己似的說:「友瓊,你也不能一個人扛著,還是把問題都列出來,寫個說明。」張友瓊便從包裡拿出個小本子,自豪說:「我剛才說的,都記在這上面,我不怕誰的嘴巴會狡辯。」似乎張友瓊覺得取到了真經,似乎取的又是些無字天書。便起身道謝告辭。

    長委的領導和專家們說來就來了,還有國家和省市發政委,財政廳局、水利廳局、河道處局、審計局等單位的領導和專家。他們都坐著漂亮而富實的小車住進了縣賓館。縣委書記彭訓奇、縣長朱思傑、分管農業的副書記商昊嵐、分管農業的副縣長闕俊、還有縣委辦公室主任黃少平、政府辦公室主任譚芳、河道局長施方禮、水利局長黃信、財政局長亓岳泉、發展計劃局長年景孺、審計局長楊曉君等要人迎侯。下午就在縣賓館的小會議室裡召開了匯報會。會議由朱思傑主持,闕俊代表縣委縣政府作了題為「固築百里長堤、服務大縣經濟」的主題匯報。黃信、施方禮具體匯報了工程規模,工期進展、質量認證等方面的情況。年景孺匯報了加強工程資金的管理,確保國家投資效益的回報。他說:「在資金管理中一是嚴格執行工程用款計劃審批制度;二是設置專款專戶,保證專款專用;三是加強現金管理,控制現金支付,一律使用支票結算;四是由紀檢財政等部門組成長江堤防工程建設監察室,採取不定時檢查,確保各項資金如實到位。」接下來,長江水利委員會副主任周仲從工程意義和檢查要求講了意見。他說:「聽了上述匯報,根據我們平常掌握和暗訪的情況,大縣的堤防建設在各級黨委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克服各種困難,精心組織施工。近幾年取得了較大成績,確保國家投資效益,服務大縣的經濟建設。」國家發改委計劃司長呂墨橋還講了工程款的結帳要求,有關專家喬文、遊興江還強調了通過iso質量體系認證和工程質量的驗收要求。最後,大縣縣委書記彭訓奇恭謙說:「熱烈歡迎各級領導和專家來我縣檢查指導工作。同時,我們一定按照領導要求,積極配合,接受整改。以這次工程資金結算檢查為起點,做好常年的堤防和水利設施建設,為農業發展奠定好堅實的基礎。」會上,根據長委要求,還決定組成工程質量、項目合同、遷移補償、資金結帳等專班開展工作,時間要求二天內進行,第二天上午在縣賓館進行碰頭總結。

    連日來,張友瓊將振超托付給柳瑩接送,一心一意在單位迎接檢查工作。熊啟華向資金管理檢查組作了系統匯報後,接下來就是財會上的事了。他們一個項目一個合同的對照財會科目帳表,核對審查,反覆驗算。張友瓊按照季先彥的安排,配合拿帳表,作說明。檢查組有人知道了她是大縣老書記張道然的女兒,檢查氣氛一下融洽起來。他們翻看了她做的帳表,和編置說明,點頭稱讚。張友瓊的笑臉相迎,博得了檢查同志們的歡欣,她也總算鬆了口氣。第三天的總結會上,周仲充分肯定了大縣在堤防建設上的成績後。深沉說:「國家把資金投下來了,你們也努力的把堤防整治了,最終的效益是要靠歷史的洪水來作檢驗,讓歷史來說話。我相信歷史會給大縣的堤防建設有一個良好的評說。讓歷史記住我們這代人。」他的總結評述,著實博得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掌聲飛出會議室,飄蕩在大縣的上空。看大縣,地處荊江下游,境內地勢低窪,湖泊密佈,水道縱橫,是有名的水囊之鄉。百里江段,素有「九曲迴腸」之稱。自古以來,大縣水鄉堤垸,災害頻繁,是大縣發展進程中之癮痛。現如今固若金湯,堅不可摧,怎不令人振奮。張友瓊有好多個日子沒有在家裡吃飯了,中午和參加檢查的領導和同志們吃了飯,晚上便早早地接了振超,去縣委會吃晚飯。她欣喜地告訴柳瑩說:「檢查過關。大縣的堤防建設過關了。」柳瑩聽她這麼一說,心裡自是高興起來。從她的話裡覺出,她已經溶入了大縣人的責任感。她感慨說:「這是國家為大縣人民做了一樁千秋稱頌的偉業,也是大縣人為自己做了一樁造福千秋萬代的大好事。今後的防汛,應該不需要象98年樣用人的生命來拚搏了。」張友瓊繞有興情說:「大縣就是經得起檢查,不像洪湖把200多萬元的工程款私分了。這怎麼對得起國家,又怎麼對得起人民啦!」因為張道然轉入了國事圈子,把命都搭上了。柳瑩不想讓張友瓊轉入國事圈子,從不和她談論政治話題。然而,眼前看著張友瓊的興奮勁頭,心想,一個人哪能不關心國家大事,只顧自我而孤立活著呢。只不過不同身份的人,關心的形式和內容不同而己。張友瓊動作輕盈去幫著張羅,擺好飯菜。又去恭敬地請曾老太入席。柳瑩還在對振超說:「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超超,你讀過這兩名對子嗎?」此名句始出於無錫東林書院。振超說:「我會唱小兒郎的歌。」他說著唱開了:「小麼小兒郎喲,背起書包上學堂,不是為做官,也不是為面子光……」柳瑩竟高興得拍起巴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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