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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再響警鐘鬧防汛 產業典型遭慘敗 文 / 胡少龍

    三十七

    再響警鐘鬧防汛產業典型遭慘敗

    連日的大暴雨給炎熱的秋老虎天氣披上了涼爽的幕簾。然而,是暴雨匯成洪流,匯入長江,使長江水位在兩天內上漲了一米多,超過了設防水位。倒霉的雨還在不停的下,洶湧的洪水還在連連上漲,國家防總和省防指都發來了傳真。在大縣防汛抗洪是天大的事。彭訓奇不等全縣工作會議結束,帶上湛楚林等親臨長江堤防,冒雨察看水情,既而返回到縣防汛指揮部明確指示說:「你們迅速以防指的命令,通知各流域指揮部,和防汛分部,各鄉鎮場和縣直各科局,作好迎戰準備。按照警戒水位的要求上足上齊領導勞力,備足備齊器材和物資。並開始執行防汛值班制度。防汛是天大的事,馬虎不得。要牢記領導的囑托,出了問題是要殺頭的。」縣防辦的同志們認真地記錄著彭訓奇的指示。湛楚林也說:「金局長,你們將彭書記的意見擬成條文,通過傳真和電話,迅速傳達下去。」彭訓奇又說:「你們擬好通知後,讓湛主任看看,從文字上把關。」金局長,叫金習,是縣河道管理局局長兼縣防汛指揮部辦公室主任。金習插話說:「8月8號立的秋,現在都立秋個把星期了,還要漲水。」他說著,防汛的神經繃得更緊了。湛楚林提醒說:「7月份的兩次漲水都沒有漲起來,這次只怕真的狼來了。」彭訓奇強調說:「我翻了下大縣的歷史資料,歷史上還有秋水潰口,殃及民眾的年份。我們一定不能掉以輕心。」當然,彭訓奇心裡明白,要當好大縣的縣委書記,必須過好防汛抗災這一關,這是歷史和現實都證明了的。當然,再就是敏感的三農問題,再就是經濟發展問題。他掛點外洲鄉是有深切體會的,在外洲的建設上,始終都要考慮到分洪淹水的問題。1998年的大洪水後,國家撥款在大縣的分洪區的12個鄉鎮,都建起了躲水樓,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還是預防著的好。

    下午,彭訓奇又安排湛楚林同他去了外洲。小鄭格外謹慎的把握著方向盤,操持著顛簸的小車。外洲鄉距大縣縣城最邊遠,緊鄰一江之隔的湖南。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雨中搖擺,他們到達了外洲。彭訓奇命令似地說:「小鄭,直接往堤上開。」小車艱難地由堤下向堤上爬行。彭訓奇見勢不妙,又果斷地說:「小鄭,不行!我們就下車,走上去。」小鄭堅持說:「行。爬也要爬上去的。」彭訓奇心疼地說:「那不是折騰車子,它會短命折壽的。」湛楚林卻說:「桑塔納是國產的,有爬坡的功能。」他們堅持要把小車開上去,是不想讓縣委書記冒雨徒步走上去。因為,彭訓奇還記得去年春檢查堤防,小車不能上坡的情景。終於小車一步一蹬地搖擺著,嘶聲竭力地終於爬上了堤面,翻騰的長江盡收眼底。這是外洲聯垸民堤,比起長江干堤要單薄得多,堤面也是狹窄得多,經雨水沮洳,車輛根本無法通行。小鄭說:「彭書記,堤上不能走了。只能停在這裡。」彭訓奇知道,雨天堤上是禁止通行的。當然,他們要逞強,他也不能掃了他的興,滅了自己的威風,連縣委書記的車都禁止通行不成。眼下,既然司機說了,那只能聽他的。彭訓奇還堅持說:「我說車子不開上堤吧。你還得想辦法把它開下去。」彭訓奇說著,便摳開車門下車去。湛楚林忙過來,將辦公室準備好的塑料雨衣遞給他。他們每人穿上一件藍色的長雨衣,站在堤邊,眺望著江中那濤濤翻滾的洪水,就想到了《三國》裡的主題歌詞,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濤盡英雄……的雄壯氣勢。彭訓奇就記起了古今將相今何在?

    在堤西邊的不遠處有個彩布小棚,彭訓奇眺望著說:「我們過去看看。」他移動著腳步,一雙潔淨的淺套鞋立刻沾連上了黃泥。他蹣跚向前,邊眺望遠處邊注意控制著腳步,盡量不讓爛泥濺在了褲腿上。這是個僅10來平米的防汛哨棚,兩個民工懶洋洋地躺在草鋪上,當他們定神凝眸看清是來了幹部模樣的人,才悠悠地坐起身來,望著他們。湛楚林威勢地說:「你們是防守的民工吧!怎麼不去巡堤去。」一個稚氣的孩兒民工說:「我們昨晚查了一晚上的堤,這時就想朦會。」另一個大點年紀的年輕人站起來,麻痺地說:「水還在河心。查個屁,放心睡吧 !」湛楚林嚇唬說:「話不能這麼說。出了問題是要殺頭的。」他又轉向彭訓奇,說:「這是縣委彭書記,來檢查堤防的。」那年輕人這才披上薄膜,出工棚來,他們隨後督著。他望著剛要進堤腳的江水說:「我說的是真話,水還沒有到堤腳,就是到了半堤水都不怕。再說,今年準沒有大水來。這該死的洪水,前幾次都嚇著我們了。幹部們總說有比98年還大的水,你們知道現在是什麼日子了,都七月初七,牛郎織女會夫妻的日子。六月講水,七月講鬼的日子了。不要撈命傷財,看下雨天把你們拖累的。」彭訓奇不能讓他放縱下去,便說:「你不要掉以輕心,看到眼下的水不大,水還在漲呢。」那小民工說:「我做了個記號,前天和昨天漲得還快,今天幾乎就像沒有漲了。」那大民工說:「只看你們聽了精神的,上面預報怎麼說。」湛楚林虎著臉說:「怎麼說!隨時準備著防大汛抗大洪。」他接著問:「你們是哪個鄉鎮的?」那大民工說:「就是外洲下梓口村的。」他又問:「你們村來了幹部沒有?」那大民工說:「有幹部,是副村長。今天回去搞點菜來。我們都在堤上守了三四十天了。這樣干守著,真困死人了。保證今年沒有大水的。」彭訓奇覺得難得跟這個民工較勁,便移動腳步回轉,並叮囑說:「你一定要盡責盡職守好你們負責的段子。」那大民工說:「我們機會好。我們守的堤段連一點散浸都沒有。」彭訓奇難得聽他一派胡言,睚眥著說:「湛主任,我們去鄉政府!」

    外洲鄉政府接了縣防指的緊急通知,鄉機關只留下炊事員和黨委辦公室守電話的小候,幹部們都紛紛下村去督勞力和排漬去了。小候是前不久才從中學抽調來的教師,只知道彭訓奇在外洲掛點,不曾見過也不認識,可認識湛楚林。有一回,他送典型材料到縣委辦公室碰到過湛楚林。見他們一腳泥一腳水的來到辦公室,小候便招呼了聲「湛主任」。湛楚林覺得對一個小辦事員沒有必要還介紹說是縣委彭書記。就問:「你們的黃書記呢?」小候小心地說:「去中洲片了。」湛楚林便吩咐說:「你給黃書記打個電話,就說縣委彭書記來了。」他又轉向彭訓奇,客氣地說:「彭書記,您坐。」小候打量了下在翻看水位記錄的彭訓奇,忙去電話桌前撥通了黃少平的手機,匯了報。對方說:「我馬上就來。」黃少平對中洲責任片的幾個留守幹部作了簡單的指示,把辦公室主任年厚石留在了那裡督辦,便和司機返回外洲鄉政府。按照稅改要求,精簡機構,撤銷管理區,中洲管理區是被撤銷了的。然而,考慮到中洲地處老江河的包圍中,距外洲鄉較偏遠。為了解決鞭長莫及,不好管理的問題,管理區的黨總支和行政機構全都撤了,也沒有開支權了,還留有4個人包片,其中一個任片長,人員工資費用全由鄉政府直接掌握支付。4個人住著原來管理區18個人住著的房子,空蕩蕩的,靜幽幽的。平時看來無事,關鍵時候這個責任片也起著關鍵作用。否則,勞力沒有人催上堤,沒有人去抵擋洪水,任憑洪魔肆虐逞兇,那危害就慘重了。

    中洲責任片處外洲不過20來華里路程,要是20里的國家標準的水泥公路,小車要不了20分鐘到了。可在這鄉村的土渣公路上,跑了半個小時才趕到。本來,在1998年的洪水後,國家給外洲撥了幾百萬的款子,要修防洪公路。當時的鄉黨委書記唐良國主持召開專門會議,定了個宏偉方案,將外洲的向東到中洲,向西到何堡的兩條主要鄉村公路修成水泥路面,鄉政府還籌資貼補30%的資金。然而,才鋪上磚石渣路基,全鄉200多名教師為工資集體上訪,唐良國為平息事態,經和鄉長夏金城緊急商議,將修築防洪公路的資金暫時挪用,等來年的夏征找老百姓收了錢再還上,再修水泥路。已經給宜昌水泥廠訂好的幾千噸水泥合同只好毀約,交付的20000元的定金也被廠方扣壓。然而,到1999年的夏征時,情形並不令人滿意。因農民負擔問題引起的矛盾日益尖銳激化,又加之書記,鄉長的更迭,防洪公路就被撂淺下來。黃少平憂慮著日不敷出,負擔日重加重的財政狀況,只能火燒眉毛顧眼前了。再說挪用資金的人早調走了,萬一上面追責任也追不到他頭上。其實,上面口頭說過兩次,並沒有動真格的查處誰。實際情況明擺著,錢又不是個人貪污了,查處誰呢。黃少平進一步自我敷衍地想,他要不了多長時間,也會調離外洲,進城的。對於掌握著他進城命運的彭訓奇既然來到了外洲,那是好多鄉鎮頭人巴望祈求都求不到的機會。恨不得跑掉鞋地趕回鄉政府迎候彭訓奇。當黃少平急切地趕回鄉政府時,彭訓奇正在辦公樓的走道上接手機電話。電話是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闕俊打來的。他除了告訴說省委副書記趙祖學要來檢查防汛工作,還欣喜地說:「藍湖水產公司做假帳被光明日報披露了。」彭訓奇處事不驚地說:「嗯。原來,還有這回事。」闕俊又說:「千真萬確的。」整日的鎖事纏身,讓彭訓奇連看報的閒暇也沒有,就只能擠點時間翻翻幾級黨報,過錄下標題。闕俊為自己的慧眼和政治敏感而感到欣慰。彭訓奇安排說:「你給田書記通知一下,讓他也參加接待趙書記。」闕俊說:「好!」彭訓奇關了手機,心中還在記著藍湖公司做假帳的事。藍湖公司位於洪湖市的瞿家灣鎮,與大縣的藍田鄉毗鄰,是50年代初從大縣劃到洪湖去的。近幾年來,藍湖公司落戶瞿家灣,仗著財大氣粗,與大縣的湖鄉水城分爭,鬧得械鬥不斷。官司打到上面,有誰會替大縣人說話呢。因為藍湖是國家的產業化重點企業,誰叫你大縣的發展那麼滯後,誰肯來保護落後,替落後說話呢。大縣人是打落牙了和血吞的呀!就在去年端午的荊楚龍舟節上,大縣藍田鄉的農民上荊洲喊冤,時任縣長的彭訓奇持著喇叭喊話,「我是大縣的縣長,你們回去,要注意大縣的形象。上級馬上就到大縣去處理的。」以致彭訓奇沒有參加完龍舟節議程,就督著領著這些農民回到了大縣。他們沒有站在高度來看待國家的宏觀策略。事後,大縣有個土作家為此還寫了一本。

    等彭訓奇接完電話,關了手機,黃少平候在一旁,歉疚地說:「彭書記,讓您等久了。」彭訓奇嚴肅地說:「防汛是天大的事,誰敢怠慢。」他們進到辦公室,黃少平又和湛楚林打招呼,還和司機小鄭打招呼。和小鄭的招呼彷彿比他們更親熱。他們先後坐下後,黃少平忙說:「小候,去拿瓶開水來。」彭訓奇說:「不要。有茶。」黃少平也認真地匯報說:「我們一接到縣防指的緊急命令,就召集機關幹部佈置了任務,有的連午飯都沒有吃就趕上堤了。也有一部分是下村去督勞力了。有了98年的防特大洪水,您放心,像今年這樣的水位,不會有問題的。」彭訓奇不滿地說:「我怎麼聽著都一個調。我們頭腦裡可不能有絲毫的麻痺。據預測這次的來水也不小,要超過警戒水位。剛才接的電話,省委趙書記要來我縣檢查防汛。長江已經馴馴服服歇了幾年的,現在還發秋水。這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他記起剛才的電話,又說:「我還要趕回縣裡,接待趙書記。不過,我剛才在堤上去看了,民工的麻痺思想和厭戰情緒還相當嚴重,你們要加強檢查督促,絕不可妄勿所以,掉以輕心。」黃少平表態說:「是!」又挽留說:「彭書記,您吃晚飯了再走。」彭訓奇沒有回答他,已經開始挪動腳步。黃少平又對湛楚林說:「湛主任,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了。」湛楚林深刻地說:「黃書記,你們外洲的防汛不出問題,就比彭書記在你這裡吃了飯還好。」黃少平圖表現的機遇失去了,不能單獨與彭書記傾吐心曲了,只好冷靜的相送到車邊。小車一扭鑰匙就發動了,黃少平又機械地揮手告別。湛楚林忙擰下車門,已抬起手來搖掌相應。

    短暫的相見,短簡的話語,像路邊的刺界花的粉刺扎進了黃少平的手指。十指連心,疼痛在了黃少平的心坎。他琢磨著剛才彭訓奇離別時不滿意的眼神,離別時沒有象湛楚林擰下車門揮手相別。也許彭訓奇是惦記著去接待省委趙祖學副書記,籌謀著全縣的大事,竟忘了像過去來外洲揮手親切辭別。黃少平再往深處思慮,既然縣委書記忘了和他辭別,就說明他黃少平在縣委書記的心中並不重要,或許根本沒有位置。這樣一往深層想,那心中的忿懣那忿懣的原由就很自然地往堤上的民工身上聚集。他匆匆地回到辦公室橫著眼質問小候,說:「剛才,彭書記是去了哪節堤上察看?」小候還不會看領導眼色,驚詫著結舌地回答:「就,碼頭上的堤子。司機還說小車開到堤上險些下不來了。」這時,陰暗的天色彷彿明亮起來,天空也只噴霧著絲絲細雨了。大概是雨天轉晴的晚霞孕育裡的反映,其實沉寂的夜迅即就要降臨了。黃少平也不管天下沒下雨,夜幕降不降臨,就興沖沖地去碼頭上的堤段。一雙沾連著的皮涼鞋當作草鞋一般的在泥水裡踐踏,不一會就被泥水淹沒得沒鼻子沒眼了。他上堤後,直朝那不遠處的哨棚走去。然而,哨棚內空無一人,心想,難怪彭書記不滿意的。還是他很有策略的只指點了下。黃少平又找到堤坡邊,一莊稼漢正蹲在那兒觀看江中過往的船隻。黃少平走近了,大喝一聲說:「你是哨棚裡的。」那漢子一驚,猛然抬頭,忙站起身來說:「是黃書記。來看水的。」老百姓認識一個黃少平,黃少平不一定認識每個老百姓,這是很正常的。黃少平仍沉寂著臉,像要暴雨傾盆似的,又問:「你是鹽船村的?」漢子得意地說:「錯了。是下梓品村的。您不認識我,我可沒忘記您。」外洲鄉政府就在鹽船村的包圍中,距村委會就半里多路。黃少平沒有「哦「一聲,表示自己弄錯了。這段堤該下梓口村防守,還是他在方案上審批過的。也許是他氣急了。這才悟起來。他又說:「剛才縣委彭書記來過。」漢子不以為然地說:「好一會兒。早去得沒影了。」黃少平終於忍耐不住火燎的性子了,興師問罪呵斥說:「你也是幾十歲的人了!守堤怎麼這麼不負責任。潰了口是要砍你的頭的。看你有幾個腦袋,經幾砍!」漢子的臉面象被狗血潑了,很覺冤枉枉遭此一頓挫罵。自己上堤忠於職守一個多月了,僅回去一次,和老婆倉促地親熱了一回。哨棚裡本來有4個人,帶隊的副村長是個少年娃,還有一個民工昨天死了老娘。死了老娘應該回去守孝,天經地義。副村長今天回去催人換上那個守孝的。天都要黑了,也不見村長帶人上堤來。也許是和老婆去親熱時間長了耽誤了。這也叫情有可原。還一個少年娃肚子餓了,等村長帶米菜來,肚子等不得要造反了。一摸兜裡還有幾個軟綿的毛角票,一數才一塊一毛錢。他緊捏著這幾個毛角票,怕它們從手中飛跑似的,溜下堤去買饅頭去了,還說要給漢子帶一個來,也填填肚子。漢子一個人守在這裡,還要挨訓,真有點冤枉。漢子也憋著一肚子氣,說:「我一個泥腿子,能一個人呆在這裡就不錯了。像你們當幹部的還有個所圖。」黃少平見他還不服氣,又覺得他似乎在理。眼下,能把一個泥腿子怎麼樣呢。就壓了壓火氣,緩和地說:「你們還有人呢?」漢子也放好了態度,一一作了交待。

    黃少平心想,原來如此,便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眺望遠方。然後轉過臉又問:「彭書記來,都問過你什麼?「漢子眨巴著眼,說:「我不知道他是縣委書記,是一旁的人介紹的。他也沒有問什麼要緊的事。看他態度比你好多了。還是大幹部好!我就實話實說了,水還不到半堤,今年準沒有大水。真是自我嚇唬,大驚小怪的。」他說著,轉向天際西邊。自信地又說:「你看,都有落霞了。明天一定是個大晴天。天一晴,水一退,就好了。保證萬無一失。」黃少平狠狠地說:「什麼叫大驚小怪!你這是嚴重的麻痺思想。防汛是絕對不能有絲毫的麻痺的。出了問題,不僅砍你的頭,還要珠連九族,你知道吧!」他接著從正面鼓勵說:「按說你這個年齡的人,已不止防過一年二年的汛,你怎麼連這點都不懂!」漢子突然記起流傳著的,國家領導來大縣視察說的話,便火氣消了一半說:「我知道,不能麻痺。國家領導都說了的,出了問題是要砍頭的。」俗語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黃少平見漢子認識了問題,也知道他們孤守在這堤子上,糧乾柴盡的。便哭笑不得的最後叮囑了一句,說:「豐村長來了,你一定要告訴他,就說我說的,不能馬虎,出了問題是要砍頭的。」漢子沒有開口,用目光應允著。黃少平回到鄉政府機關,讓小候叫來炊事員守電話。又讓小候去找包下梓口村的鹽船責任片的賀主任。鹽船責任片就在鄉機關不遠,小候去了,責任片裡空無一人。黃少平聽了匯報,只好讓小候去下梓口村豐村長家。誰知賀主任正在豐村長家喝酒吃飯。他們得了通知,慌忙丟下筷子,往堤上趕。小候回來報告說:「黃書記,賀主任正在下梓口村催人。我說了您的意見,他們立刻趕上堤去了。」不知此話是小候善意的圓場,還是有意扯謊。

    第二天,火紅一樣的太陽早早地掛在了東邊的天垠。省委副書記趙祖學按著既定的行程,在彭訓奇的陪同下,來到外洲鄉視察防汛工作。外洲堤防是民垸堤子,是大縣的垸中之垸的段子。民垸堤內有三四萬的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問題,是每年防汛的重中之重,如果看了外洲的防守就能看到大縣各堤段各流域的概況了,彷彿是窺一斑見全貌了。他們同樣從碼頭上堤,黃少平等鄉領導早已等候在這裡。趙祖學一一和他們握手,洪恩浩大,潤澤鄉野。黃少平忙將豐村長介紹給趙祖學。趙祖學氣勢地說:「你們是最基層的組織保證。你們一定要履行好嚴防死守的職責。」豐村長匯報說:「一個多月了,雖然水不大,我們都沒有絲毫鬆懈,沒挪腳步地死守在這裡,每天早中晚三次排查尋堤。」那漢子在一邊很自豪地插話,對黃少平說:「黃書記,我昨天說了的,今天一定會晴的。天一晴,水也要退了。」他同時指著堤坡下的一白點的小石塊,說:「那是我昨晚作的標記,水已經退了,退了快一寸了。」趙祖學這才把注意力轉向那好講話的漢子,又轉向那白色的石塊。最後昂首對眾人說:「我們巴不得不漲水,不防汛嘛。這樣,我們的群眾要減少好多損失啦!」豐村長期盼地說:「據說三峽修成了,能起防洪的作用。那時,我們外洲就好了,寬天廣地的,放心要種什麼就收什麼了。」黃少平插話糾正說:「只知憨種!要調整結構,開發效益農業。」他本以為自己的高見會得到省縣領導的讚賞,不僅沒有聽到口頭讚賞,連讚賞的目光也沒有一絲。這些個大領導就像沒有聽到一般地麻木著。他們視察了外洲堤防的幾處哨棚,詢問了散浸、脫坡、管湧等險情情況,根據趙祖學的意見就趕回到縣城,在縣賓館午餐。在午餐桌上,彭訓奇選了很合適的時機,就在吃著大縣的土產蓮籽米趙祖學讚賞是真正的綠色食品時,似乎不經意地說:「聽說藍湖出了點麻煩。」趙祖學厭薄說:「何止麻煩。報上都披露了。是個中央財經學院的研究員,叫劉姝威。不是妹,有人還認作了妹。她冒死的接出的。就在央行內參上發表了200字的短文。銀行就斷了藍湖的款子。」過去,趙祖學也是很推崇藍湖典型的,說是「農業產業化,就要走藍湖的路子。」彭訓奇斯文地敬了酒後,說:「產業化的路子沒有錯。但不能在操作上走捷徑圖面子。我們的水文章是堅定要走下去的。」趙祖學停住筷子,說:「下午,聽你們把稅改情況,三農情況介紹一下。」彭訓奇說:「好!」至於趙祖學還有什麼指示,幾時離開大縣,誰的心中也沒有譜,彭訓奇他們只能隨時聽命,隨機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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