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依依惜別總關情 慎慎奠祝還名聲 文 / 胡少龍
三十五
依依惜別總關情慎慎奠祝還名聲
大縣的縣委常委會一結束,何啟照被免職的消息便不經而走,像一夜春風吃綠了東西南北。曾國超依舊早早起床,便迎著清和的涼風溜躂到開發區。自從他和余鳳潔分居以來,再沒有一次奢睡的機會,生物鐘到時候就自然而然地準時鬧醒了。當他來到福盛水產有限公司的基建工地,這裡的建築工人在火紅的朝霞映照下早已上工,絞伴機在轟轟地轉著,吊運車在向三樓運送著磚塊和砌牆泥漿。有的穿著褪色的長褲長褂;有的乾脆赤背上陣,那櫛風沐雨,灑黑的肌膚簡直就像身上塗了一層桐秀油,紫絳而發亮;也還有的女人帶著褪色的草帽在提灰桶在碼磚塊。他們的手不需要帶手套,厚厚的老繭象鋼鐵一樣**。他們迎著晨風,各執其事,幹得有條有理,甚至得意忘形。這是勞動人民的光輝形象。一師傅正揚鍬掀著泥沙,曾國超正要走過去,師傅凶著說:「沒長眼,向一邊玩去。」曾國超止住步,平靜地望著他。那師傅停止揚鍬,露出白亮的眼睛和雪白的牙齒,正聲說:「哦,是曾書記。來找褚總的。」曾國超並不認識他,也裝得相熟地說:「不,不。你們的老闆抓得真緊,這麼早就開工了。」那師傅豪爽地說:「一早一晚就是我們的良辰吉日,中午的太陽會把人烤糊的,時間留在中午多休息會。」是的,在這樣的火辣的季節裡,人不做事,坐在屋裡吹著電風扇都會覺得燥熱。如今的曾國超,他可是沒有幹過一天這樣苦這樣累,而造福於人的活。在他孩時做小工有個這樣苦累的感覺,當然如今處理工作和生活都一堆刺手的事,也並不比這幫基建工人更輕鬆,那心上的苦和累比體力上的苦和累更沒法解脫。曾國超關切地問:「蘆陵村的村民又沒有來工地鬧事吧?」那師傅感慨地說:「沒有!得虧您上次及時趕來處理、制止。要不然,准鬧出人命了。土地是國家的,蘆陵村的那班人真無耐,要了一回錢,又要二回錢,還哪裡一點道德和人味啦。」曾國超心想,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呀,難怪他們拚死拚活鬧的。便說:「他們是鬧過了份。這是最後一次了,他們還不想,多敲一個是一個。畢竟是他們祖祖輩輩耕種和賴以生存的土地。」那師傅有些滑稽地說:「錢是褚總拿的,還是你曾書記拿的。」曾國超昂揚地說:「錢也不是褚總拿的,也不是我曾某人拿的。是政府的。」那師傅俏皮地說:「政府的錢,還不是我們老百姓的血汗。」曾國超說:「也可以這麼說吧。政府也是在造福於民嘛!」那師傅又說:「現在的政策已經把那些老闆寵上天了。而那個褚總簡直就是一毛不撥的鐵公雞。昨天,他來工地,我們讓他買顆冰棒給我們解解暑。他卻讓我們找工頭,說工程是包了的。我們那工頭老闆,欠我們的工錢都好幾百,就是不給。我們給私人做住房,人家東家夠大方客氣的。
這時,走過來一個鬍子拉茬的高個老頭兒,是工程老闆請來守場子的。他聲洪嗓大的說:「二狗,樓上等著灰用,你還在住腳住手聊天。」老頭走近了,又微笑著朝曾國超招呼說:「曾書記,您早。來找褚老闆的,他沒有來呢。」褚總叫褚登鴻,是廣州老闆派來的代理,並不是真正的老闆。他當然不能無原則的拿老闆錢賣人情囉!曾國超沉著臉說:「我不找褚總。」那師傅又乖乖地開始掀沙了,曾國超轉身向工地外走,那高個老頭伴著,並神機詭密地說:「聽說縣委書記被省裡撤職了。這次省委書記對大縣可下了真手。對他們那班當官做老爺的人,是該多撤幾個,看他們還敢不敢來亂收錢。就這基建工地還是招商引資企業,政府的ど兒子們,找上門來收費的單位有一二十家。」曾國超沒有聽說過撤了縣委何書記,只聽說省裡來人調查過笆頭派出所亂收費的事。後來又看了報紙,縣裡又開了電話會。是證實了的。撤縣委書記是何等重大的事,那一定是有人造謠,投其所好罷了。他便岔開話題說:「現在還有人來工地收費?」高個老頭說:「這幾天好像沒有誰來。」曾國超認真地說:「上星期鎮裡開了專題會,進行協調的,還把彭縣長請來講話的。彭縣長在會上下了死禁令的。誰敢亂收費,就摘誰的帽端掉誰的飯碗。」高個老頭心想,光講狠話有什麼用,他們不收錢,沒了來路,不就等於端了他們的飯碗。拿個空飯碗又有什麼用。他見他走出了工地的柵子門,就客套地說:「曾書記,您慢走。」曾國超頭也不回地小聲地「嗯」了聲,高個老頭根本沒有聽見。然而,曾國超在想著剛才他說的話,撤了縣委書記!他懷疑這老頭是怎麼得來的信息,還是幸災樂禍,以訛傳訛,一個退休的被人顧請看場子的老頭,怎麼還會關注著這些。
無風不起浪,無風水不蕩。在大縣的歷史上,除了文化大革命期間,縣委書記曾被造反派們揪出來批鬥過,被搶班奪權過,還沒有哪個縣委書記因違紀違法,或工作瀆職而被撤換過。能把南橋這麼一個重鎮交給我,還是他何書記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器重我而啟用了我曾國超。要是其他人,要是他田隆生還不把我曾國超往死裡踩的。曾國超在回鎮機關的路上,應付著向他打招呼的人,在反覆感悟著這些切身體會,從內心裡無限感激何啟照。如果真如老頭說的,此時何書記的心情該是如何的沉痛。他曾國超是做過這樣的人的,他能體會到那種沉痛的心情象火山暴發那樣燦爛而無以平息。沉痛得會讓人無法生存下去,而迴避不了。這時,鎮機關裡不再是夜的寧靜,已有了人的動靜,有的家屬出去買菜還和曾國超禮節地招呼一聲。曾國超回到房裡,用手機給湛楚林打電話。電話裡傳出女士的聲音,說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還又重複了一遍外語聲音。曾國超又拿出縣委辦公室印發的內部電話號碼本,撥打了湛楚林家裡的電話。電話通了,接電話的正是湛楚林。曾國超一下聽出了他的聲音,並藉故說:「湛主任,最近縣裡開不開會?」對方果敢地說:「會是肯定要開的,只是具體時間還沒有定。曾書記,你的信息真靈通呀!」對方的「肯定」二字讓曾國超聽出了內涵,又加上「靈通」二字,曾國超就有些迫不急待了。又問:「說是領導要變動,是真的嗎?」對方說:「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麼。因工作需要,何書記免職調動了,由彭縣長接任。待縣委四大家開了會,肯定是要通知開黨委書記會的。」曾國超又說:「是免職不是的撤職吧。」對方說:「就像人大舉砣子的免職。別瞎說!不是撤職。」曾國超咬住說:「太可惜了,怎麼一下就被免職了呢。還有沒有其他變動。」對方不想保密,也想證明自己這個辦公室主任沒白當。便說:「田書記退下來,到人大。一句話二句話電話裡給你說不清楚的。會議時間定了,就通知你。等著吧,不要出遠門。」雙方先後關了手機。曾國超真有些替何啟照不平氣了,要是過去的張道然都沒有這樣真正的任人為賢地器重過自己。
如果說何啟照被免職是件很惋惜痛心的事,然而,田隆生的退下則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曾國超終於等來了這一天,他自己的年齡優勢等來了這一天。他長長的噓了口氣,用右拳重重地往牆壁上猛地一擊,將牆壁上光潔的的仿瓷塗料都擊落了。那種輕鬆暢快的心情比清晨在開發區呼吸清甜的涼風還要美滿百倍。他終於有了好多年以來的激情衝動,決定上縣去會會何啟照,和他談談心裡話,表表內心對他的欽佩,也許是安慰。他接連給司機小黃打電話,說了7點半要用車,他忘了看時間,其實已經7點半了。又接連給劉祚垓通氣,說:「我今天去一趟縣城。」對方毫無怠慢地說:「好!」可心裡納悶著,一向不願上縣的曾國超,怎麼主動要上縣了,是不是要與余鳳潔辦理正式的離婚手續,拿上綠本。小黃很快從車庫裡開出了小車,曾國超提了公文包,穩步地下樓來,鑽進小車裡,小黃關好車門,把持著方向盤問:「曾書記,去哪裡?」曾國超很爽朗地說:「去縣裡!」小黃以為自己聽走了耳,又問:「去哪裡?曾書記。」曾國超側臉,膛了他一睜,說:「小黃,你耳朵沒毛病吧。去縣裡。」小黃笑了,說:「是去縣裡。我以為我聽錯了。」曾國超也笑了,說:「你這個小黃。」他稱呼小黃的時候,突然有了不相適的感覺。小黃鞍前馬後的服侍自己,都過三十而立之年了,自己這個年齡已經是正科級了。他只好把這個感覺埋藏在了心裡。小黃打開車鎖,一踩油門,發動了車子,再踩離合器,小車刺地駛出了南橋鎮機關,駛在了縣城的水泥公路上。曾國超吩咐說:「關了空調,打開車窗,吹吹自然風,還涼爽些。」小黃不吭聲地照此做了,果然,清新的晨風貫入車內,沁人心腑。小黃還是不解地問:「是縣裡開會,怎麼昨天沒有通知。」曾國超皺眼說:「這是領導的事,你只用心開車。」小黃又一笑,還是說出了要說的話,「我以為是余阿姨……」曾國超沒好氣地說:「別瞎胡猜!」小黃再不作聲了,穩穩地握著方向盤,還在胡思亂想著。
剛過上班時間,小車就駛到了縣城,如今的公路不比從前,鋪上了兩層厚厚的水泥,還貫了鋼筋,已全線貫通,再不擔心那開往西部的超重的大卡車行駛碾壞路了。曾國超搜出手機給何啟照撥通了電話,對方聽出來是曾國超,覺得奇怪,不情願的吭了聲。何啟照到大縣有2年了,全縣28個鄉(鎮場)的黨委書記,就是曾國超沒有登門拜訪過,昨天剛被免職,他就神速地一大早打來電話,是幸災樂禍吧。便說:「你有什麼事,不必找我了,你找彭訓奇吧!」曾國超忙解釋說:「不是工作上的事。何書記,您聽我說。」對方還是回絕說:「不是工作上的事,那與我更無關了。」曾國超換了語氣,恭謙地說:「我很敬重您,何書記。就想單獨和您說說話。」對方停了下,緩和口氣,說:「那好吧,我等著。」曾國超又問:「您在……」他不好說出,話問了一半,都兩年了,怎麼連縣委書記住哪棟哪樓都不知道。對方說:「在家。」他見曾國超沒有接過話,悟到這回話不準確,又說:「就是縣委機關的老四號樓二樓東頭。」曾國超忙說:「知道了。我馬上就來。」他們關了手機。曾國超對小黃說:「去縣委會。」他接著又補充說:「到縣委會直往內開,在老四號宿舍樓停下。」小黃答應著:「好!」又接著說:「曾書記,您早餐沒有?」曾國超說:「哎呀,差點把這麼重大的事忘了。你還沒有吃吧,找個順便的店子,過了早再去何書記的家。」小黃說:「我吃了。我每天都吃得很早。」曾國超想了想,說:「那早餐就免了,我們還是早點去縣委會。不能耽誤了何書記。」
小車駛進縣委會不要什麼手續,門衛保安望了望,似乎注意了,似乎沒注意,有車進門也沒有特別的不同,普通的車,普通的牌照,不需要登記。門衛登記簿是聾子的耳朵,擺設呢。保安那探視的張望只是職業習慣動作而已。小黃按曾國超交待的,把小車直向內開,經過幾棟辦公樓,也沒有撞見什麼要緊的熟人。然而,曾國超卻看見了從常委宿舍樓安靜的小路上緩緩走過來的田隆生,並沒有退下來,那種沒精打采的樣子。在曾國超的眼裡,田隆生彷彿沒有了過去的威風和形象,他似乎還看見他的目光向車內的他掃射過來,碰上了他那來不及躲避的目光。就在曾國超是否決定要下車和他打招呼的瞬間,田隆生那沒有過去精銳的目光卻一掃而過。真是冤家路窄!幸好小車也一晃而過,停在了不遠處的四號樓。曾國超下車來,在要進入四號樓梯口時,無意識地向後望了下,不遠處的田隆生似乎放慢了腳步,散家犬一般地探視小車和主人,剛轉過頭去。這下,真讓曾國超高興地終於看到了他落魄神態,卻反而有點憐憫起來。他終於沒有主動熱情大度地招呼地喊聲「田書記!」曾國超愛憎分明地上樓去,輕巧地敲開何啟照的房門,進屋去。何啟照若無其事地說:「坐,國超。」四號樓是縣委會的第一棟套間宿舍樓,它的排名是在常委宿舍樓竣工後由近向遠排的,常委宿舍樓排名一號。與賓館樓的排名正相反,賓館樓是按時間順序排的。這棟樓都二三十年了,房子雖然陳舊,設計也很落後,尤其客廳才巴掌大的地方。不過,外牆經過沾貼潔白的瓷磚,屋內裝潢吊頂,80多平米的老式居室也顯得年輕時代起來。他們都坐下後,曾國超恭謙地說:「何書記。我真的不是為工作上的事來煩您的。是聽說您要走了,我就想來看看您。首先,我得作個檢討。您來大有到兩年多了,我還從來沒有上門來看望過您。」他說著這話,好像讓人感覺他今天是帶了厚禮來專程看望的。何啟照淡淡一笑說:「這算什麼。倒是組織上這麼快就決定讓我離開大縣,還因為是工作上的問題被免的。我沒有為大縣做出成績,心裡總有點愧對呀!」曾國超正是理解他目前的心情,特來和他說說心裡話的。他明確地說:「這不是您的問題。大縣的工作形成目前的局面是很長時間了。您這樣一說,更讓我無地自容啦。過去,我對大縣的工作不滿,只看到大縣的問題,尤其是那封上書讓大縣的名聲毀譽。對國家貢獻那麼大,又幾連冠的產糧大縣,再沒有榮耀感了,工作更艱難了。我一直在鄉鎮工作,農村的那些問題,我應該也是一個直接的責任者,哪還有權利去上書,指三道四,應該是舒心接受大縣人民的評判才對。有一段時間,我真想到村裡去當村支書,從農村最基礎的工作做起。您來大縣兩年多了,大縣已經開始向好的方面轉化了。再沒有發生基層幹部作風粗野致死人命的事。」何啟照聽他懺悔了一大篇,見他稱讚起了自己在大縣的工作,彷彿又喚起他對大縣工作冷撲撲的心,便攔住他的話,強調說:「關你一個醒悟了還不行,要大縣的幹部們都有你現在的這個境界和作風,不出幾年,大縣就會大變樣的。三峽工程蓄水,防汛壓力減輕,高速公路貫通,大橋飛架南北。大縣一定很有希望的,你們要抓住這個機遇,抓住省委書記掛點大縣的機遇,努力工作。」何啟照說到這,忽地自笑起來,說:「不談工作,不談工作。」
「不談工作」對事業性的人來說是多麼殘酷的禁題。曾國超也笑了,說:「不談工作。」接著又說:「我是恐怕您離開大縣時,我不知道,沒法來為您送行,沒有和您說上幾句知心話,留下遺憾。」何啟照怎麼聽著曾國超的話,就覺得變了味,覺得話中有話,難道我會偷偷地離開大縣,難道大縣人民會不禮貌地面對我離開大縣,對我這個縣委書記的免職理解為對我工作的全盤否定,或是我何啟照在大縣犯下彌天大罪不成!何啟照原本想等彭訓奇安排全縣鄉鎮場黨委書記和鄉鎮場長參加的會議,他可以在大會上說幾句心裡話,與大縣告辭,再體面的離開的,看來這一美好的想法和打算不是很現實的,不願看到那種離開時難堪的情景,不如悄然離開,一走了之。曾國超只知道何啟照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在聽自己傾聽心聲。又毫不顧忌地問:「您幾時回市裡,我一定來送送您。」何啟照一揚頭,豪爽地說:「那倒不必了。我想在大縣還多住幾天。」曾國超又說:「那是應該。今天中午能不能讓我請您吃餐便飯,算是餞行吧。到時候縣裡安排送您,我們鄉幹部又不能來湊和。」何啟照擺著手,堅毅地說:「我中午還有安排。」曾國超解釋說:「不用公家花費,純是我個人請您。」何啟照堅持說:「那算了,我中午真的有安排。」曾國超不好再深說強求,便起身,謙慎地說:「不打擾您了。這幾天,您肯定還有一陣忙的。」他說的「忙」不外乎交接和參加宴情。何啟照更明白「忙」的意味。他其實是向曾國超擲的煙幕彈。他要通過曾國超的嘴向大縣人民告知他離開大縣的時間還長著呢,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悄然離開大縣。就在曾國超尷尬地收回厚厚的信包離去後,他趕忙撥通了妻子方芸的手機。方芸在前天已去荊州赴舅侄的狀元宴去了。他問她幾時回大縣,又讓她今天就回大縣。此時此刻,何啟照只覺得方芸才是能夠安撫他煩躁心情的知心人。蘇芸聽他的口氣有點超乎尋常,吃了午飯,就由舅兄的小車送她回到了大縣。方芸回到家裡,見他臉色陰沉難看,忙關愛地問這問那。何啟照這才向她說明了事情的原委,並要連夜回市的理由,還安排司機小艾送他們。在回荊州市的途中,他才給彭訓奇打了個電話,客觀地說:「老彭,我已經回市了。在大縣感謝你在工作中給予的支持。你來市裡,我再接你客。」彭訓奇不解地說:「何書記,下午在你辦公室裡都沒有聽你說。你怎麼學三國裡的東吳了。」何啟照淡淡一笑,說:「正好家裡有點事,和蘇芸一起回荊州的。請原諒不辭而別,反正手續已交接了。」何啟照的話說不下去了,雙方都哽咽中關了手機。
人們當然不會理解何啟照為什麼會採取這種方式離開大縣,其複雜的心理只有曾國超能領略一二了。他從何啟照家出來,去縣一中看望了下讀書的女兒曾夢,並給了曾夢200塊錢,就回到了南橋。曾夢期盼地說:「爸,我想到南橋去。」曾國超威嚴地說:「你明年就高考了,這次的補習是最關鍵的。」曾夢是想再去南橋,在爸爸那裡多玩幾日,慢慢來勸爸爸和媽媽早日和好如初。曾國超回到南橋,還在體會著何啟照的心情。然而,他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過有關何啟照的情況,其實他覺得何啟照不該還久久地留在大縣,應該悄然離去才對。就像總惦著這世間事的人,一旦閉上雙眼,就心安理得了。他第二天,又給湛楚林打了個電話,問幾時開會,實際是想瞭解他去縣裡會何啟照是否有反映。對方毫不戒意地說:「我正在同彭書記去省裡的路上。開會時間定了,會通知的,著什麼急啦。」他哪裡知道曾國超是想趁開會的機會,與何啟照再說說話兒,也想看看他在大會上辭別的體面場景。
本來,彭訓奇是要開了全縣的會,送走何啟照後再去省裡的。可何啟照知人善解地離去了,如果馬上開全縣的會,好多話他也不好對大家交待,再說省裡對大縣的大橋招商已經有了眉目,要與幾個大老闆商討投資意向。只好讓時間再來消磨人們對何啟照悄然離開大縣的各種猜疑。看來,彭訓奇比何啟照的年齡要小六七歲,可處理事情並不幼稚、敷淺。他只是1970年的2月20日出生,才33歲就當上了大縣的縣委書記,在全省來說是最年輕的一個。當然,他身個高大,臉相成熟,外表並看不出他只有30冒一點,倒是進入中年的不惑這之年了。他此次去省,除了要在省府與投資建橋的老闆商議有關申報到國務院的具體事項,關鍵的是想找找省委任書記,向他詳盡的匯報大縣的工作,請任書記當面賜教作指示。彭訓奇沒有用何啟照的小車和司機小艾,還是坐他的2000型桑塔納,還是用他的司機小鄭。小鄭是大縣北邊的人,有一口縣北的好聽的口音,與彭訓奇的監利北邊的話相似,可是彭訓奇的祖籍是監利縣南邊的,口音接近湖南。可他愛聽監北口音,他找的愛人劉麗就是監北的人,口音不可說不是他倆間的一種媒介。小車很快下高速公路,進入熙熙攘攘的繁鬧的武漢市區。小鄭問:「彭書記,去省政府?」湛楚林在後排坐,忙說:「去省委辦公廳。」省委、省政府都駐在水果湖,進省委大院時,站崗的警衛不讓進。湛楚林只好打通了徐秘書長的電話,說:「我是大縣的湛楚林。我們的彭書記來了,想向省委匯報工作。請您給警衛打個電話,讓我們進去。」徐維志卻原則地說:「沒有哪個省領導要你們來回報工作。再說,任書記也沒有時間。」湛楚林忙解釋懇切地說:「是我們主動來向您徐秘書長匯報工作的。」徐維志果斷地說:「我現在也沒有時間。你們去忙別的事吧。需要你們大縣的情況,我再和你們聯繫。」徐維志說完卻關了手機。湛楚林只好關上機蓋說:「彭書記,徐秘書長說沒有時間。」小鄭急迫地說:「湛主任,你沒有說我們中午接他們吃飯!」彭訓奇嚴峻地說:「俗氣!他們哪裡沒有你的一餐飯吃。」彭訓奇想了想就說:「湛主任,你給蘇書記打個電話,就說我來了,要會他。」湛楚林疑惑地問:「不知蘇書記的號碼?」彭訓奇便拿出電話本,邊翻找邊介紹說:「蘇書記過去在省紀委廉政辦,人很好,但工作很認真,原則性很強。」湛楚林說:「您過去在紀委,一定和他很熟吧。難怪這次處理大縣的亂收費,省委的態度這麼堅決囉!」彭訓奇報了號子「13919998887」。湛楚林按號子撥過去,手機說不在服務區。彭訓奇又報了他辦公室的號子「83554444」。湛楚林又撥了過去,電話通了,對方接電話後,半晌才說:「蘇書記不在!」彭訓奇深深地歎了口氣,似乎感覺到大縣在外的名聲不好,人家都在躲著迴避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