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天意弄人求相忘 文 / 楓亭畫雨
屠影逐空聽聞玄冰寒魄,眼中頓時精芒閃現。屠影魔盜道:「怎麼,你也知道玄冰寒魄。」
楓玄點頭道:「晚輩略有所聞。」
逐空聖手道:「正是因為玄冰寒魄,我兩才在這兒呆了六十多年。」
楓玄道:「難道兩位前輩打不過玄冰寒魄嗎?」他此言一出,馬上便覺失言,像屠影逐空這二人這麼要面子,一聽自己說他二人鬥不過玄冰寒魄,豈不發火。
可是屠影逐空二人這次卻真沒發火,只聽屠影魔盜歎氣道:「玄冰寒魄乃萬載冰雪精華而成,已具神識,我二人在這和它耗了六十多年,始終拿它沒有辦法。」
逐空聖手也道:「當年我兩曾打賭,誰能取得遁玄弓便以他馬首是瞻,我兩雖接連受挫於玄冰寒魄,但既有賭約在先,自不可違背,所以便在這耗了六十多年。」說著摸了摸自己下巴的一把鬍子,歎了口氣。
楓玄聽屠影逐空二人竟為一個約定而守了六十多年,雖然是賭約,但心裡也著實佩服,不由升起了敬意,道:「晚輩這次前來,也是為了心中夙願,盼前輩能將遁玄弓所在相告,好了了心中牽掛。」
屠影魔盜點頭道:「從你輕易制下我兩兄弟的修為看來,確實有同玄冰寒魄抗衡的實力,這告訴你也不妨。」
一邊逐空聖手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一樣,忙道:「不行不行,若他把玄冰寒魄幹掉了,取回了遁玄弓,那我兄弟二人豈不要以他馬首是瞻?」
屠影魔盜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道:「不錯不錯,若你取回了遁玄弓,那我兩豈不要聽命於你,這虧本生意可不能做。」
楓玄一聽,心中好笑,道:「晚輩絕不敢對前輩如此不敬,前輩放心就是。」
逐空聖手道:「不行,我兩曾擊掌立誓,若毀約了豈不是成了無信小人。」
楓玄道:「只要晚輩不向二位前輩發號施令,二位前輩也就不用聽命於前輩,這也不算違約。」
屠影魔盜道:「這法子不錯。」
逐空聖手道:「看你白白嫩嫩的樣子,不怎麼老實,我可信不過你,不然你發個誓吧。」
楓玄無奈,只得起誓道:「皇天在上,今楓玄在這立誓,有生之年絕不敢對屠影魔盜和逐空聖手兩位前輩有絲毫不敬,若違誓言,願受萬箭穿心之苦。」說罷看向屠影逐空二人,笑道:「這樣行了吧。」
屠影魔盜道:「你的誓言是挺毒的,但你只是說不對我兩人不敬,可沒講明不會要我兩聽命於你,這個不算,你得從立個。」
一邊逐空聖手也應和道:「不錯不錯,你得再立個。」
楓玄此刻哭笑不得,但為了得知遁玄弓所在,無奈只得又立了個誓,講明不會要屠影逐空二人聽命於己。
屠影逐空待楓玄立完誓言,這才滿意。屠影魔盜道:「你既立了誓言,那便不怕你日後反咬我二人一口,你要尋遁玄弓,跟我來就是。」
楓玄見屠影逐空行事雖然癲瘋,但卻是守信君子,暗自點頭,歡喜的跟著二人出了屋子,朝一邊的山谷走去。
三人走到谷口,逐空聖手指著山谷道:「往這裡走,不多時便可看見一塊萬載玄冰,那遁玄弓變封在玄冰之中。」
楓玄看著山谷,吃驚道:「就這兒嗎?」
屠影魔盜道:「你不信?」說著走上前去,停在了一塊被寒雪覆蓋的石塊前,伸手抹去上面的積雪,露出了一塊石碑,只見碑上古篆地刻著數十個字。
楓玄上前,見石碑上的字共有八排,每行七字,除第五行的七個字是凸出石面的,其它七行的字全都凹向石裡。
逐空聖手上前指著石碑上的字念道:「八荒任憑通神策,九玄齊匯入天書。魂葬噬蛟九日護,赤炎焚鳳復血出。玄冰寒魄遁玄隱,一世情塵一世殤。回首三生無數夢,畫盡世間萬千魂。」念完後道:「這歌謠所致,乃八荒八大神器,第一句八荒任憑通神策指的是八荒神器之首的通神令,這句話的意思是八荒神器任憑通神令驅策左右,若有號召,需得服從。」說著又指了指第二行道:「這一句說的是天書。天書乃九天玄機所化,可知過去未來。」
逐空聖手說完,屠影魔盜搶身上前指著第三行和第四行道:「這句說的是九日護心。九日護心乃后羿射落九日得其元丹已龍筋串聯而成,藏在東海扶桑島扶桑樹下,由魂葬噬蛟鎮守。而這句說的則是復血火滴。復血火滴乃九羽神鳳涅槃時精血所化,藏在南蠻萬絕山嶺一座火山之下,由赤炎焚鳳鎮守。」
楓玄當日南蠻一行,曾親眼目睹復血火滴出世,也見識過赤炎焚鳳的威力,他向屠影逐空二人問道:「赤炎焚鳳可有比玄冰寒魄厲害?」
屠影逐空二人一愣,一齊搖頭,逐空聖手道:「赤炎焚鳳乃神鳳後代,同玄冰寒魄一般都是鎮守八荒神器的靈獸,我二人雖未曾見過,但想來也該當不會輸於玄冰寒魄。」
楓玄哦了一聲,心中記憶赤炎焚鳳的招式,暗道自己此刻已修到幻天登峰,若是遇上同赤炎焚鳳一樣的靈獸,還是可以應付的。
屠影魔盜指著下面的幾句繼續道:「玄冰寒魄遁玄隱的意思是遁玄神弓便隱沒在玄冰寒魄出入的地方,而一世情塵一世殤所指的乃是斷劍情殤。傳說情殤本是一把曠世神劍,後因情而斷。情殤真主,必定一世情殤,不得真愛。」說著看著最後兩句道:「回首三生無數夢所指的乃是回夢。回夢本乃月華悲意所化,後為龍女水玲瓏龍淚精華洗滌,分成善惡兩份,惡者乃魔兵墮月枯城,而善者便是回夢了。回夢得龍女龍淚神力,有回首三生之能。最後一句的畫盡世間萬千魂乃是八荒神器最為神秘的畫魂。相傳畫魂本是天上畫神所化,乃一隻神筆。以此筆落畫,可生魂魄,神幻莫測。」
屠影魔盜說完,逐空聖手忙搶過話道:「這石碑乃先天自成,同這八句真言融為一體,非人力所能刻出。凹入石中的乃各八荒神器,而凸出石面的便是這兒所藏的八荒神器了。」說著指著山谷道:「這裡所凸出的是玄冰寒魄遁玄隱這一句,代表這山中所藏,乃是遁玄神弓。」
屠影魔盜道:「不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其實屠影逐空二人所言全都不假,八荒神器所在之地,入口必有此石碑,且凸出石面的碑文便是此地所藏的神器。當日萬絕山嶺下,那面石碑便在引泉老鬼身後,楓玄三人匆匆入了山洞,並未去觀看石碑,所以才一無所知。此刻聽屠影逐空二人說來,才明白一二。
他向二人鞠躬謝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這就入山,待取回了遁玄神弓再像前輩道謝。」說著不再囉嗦,轉身大步朝山中走去。
屠影逐空二人看著楓玄緩緩消失的背影,皺眉道:「他能行嗎?」
南疆,楓林萬里,遠遠望去,如紅霞一片,從天而降。
皇炎仙宮後山,翠竹簇擁下的紅色山頭仍如往常般寂靜,偶爾有幾陣山風拂過,搖擺幾支新長出的樹枝,夾帶一縷清香,溢入心頭。
山頂,那曾經佈滿歡笑的八角古亭,在經歷千萬年的滄桑洗禮後,顯得有些悲涼。
楓亭裡,那依然一身白衣如水的少女清澈皎潔的臉上,一絲淡淡的哀愁融在她絕世的姿容裡,任誰看了,都會不忍。她的眼中,深情流轉,呆呆地看著手中那一紙比雪更潔白的紙人兒,怔怔出神。
山下,有腳步聲輕輕傳來,一向大大咧咧的葉飄霜不知為何最近也文靜許多。她抬頭望著不遠處山頭的楓亭,原本輕緩的腳步此刻變得更輕緩了。她的臉上,似乎也很凝重,似乎是在為水鍾婷不忍。
水鍾婷看著葉飄霜緩緩出現在面前,看著自己的臉,不忍之色更深了。她低下頭,繼續看著手中的魄雪神式,想著心中牽掛的人,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卻不知道是喜是悲,只是讓人看了更加難過罷了。
葉飄霜靜靜站在那兒,許久,才歎了口氣,搖搖頭,湊上前去,輕聲道:「鍾婷,你……」剛想安慰幾句,說些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只得嚥了回去。
水鍾婷仍呆呆地看著手中的魄雪神式,沒有說話,葉飄霜再站了一會,才又歎氣道:「我知道你心中千百個不願,但師父心意已決,你……還是忘了他吧。」葉飄霜說罷,又是一臉不忍,也不願再看下去,轉身抬頭,緩緩看向遠處。
水鍾婷終於收起了手中之物,緩緩抬起了頭,眼中有光芒閃動,似乎就要奪眶而出了:「我不怪師父,師父如此決定,也是為我好。只是,我卻始終沒法放下,沒法把忘掉他。」水鍾婷說罷,那悲意更重了。
「鍾婷,我也不願看你這樣。楓……他雖然驚采絕艷,當世無雙。在我等一輩甚至整個天下,綜合古今也沒有一人能與他並及,可他終究出身魔門,即便如你所說他乃冥谷血脈,卻也難以被我正道諸派所容,你又何苦如此癡迷於他。」葉飄霜低聲說罷,搖搖頭,心思雖目光一齊飄向遠處。
「我對他好,並非是癡迷於他舉世無雙的才艷,只是他真心待我,我便如此真心帶他。」水鍾婷說著,也跟著輕聲歎息一聲,繼續道:「罷了,我也知道我同他終究是鏡花水月,永無結果,只要能像現在這樣,想著他,知道他也在想我,終老已生,也很知足。」
葉飄霜聽罷,搖著頭,歎氣道:「唉,他真的值得你如此嗎?」說著像是下定決心道:「罷了,若是可以,我會替你全力向師父師伯請求的,只希望他不要有負於你才好。」
「不了,我還是親自去見一趟師父吧,或許只有這樣,我才能徹底死心。」水鍾婷的聲音已經哽咽,她的身體在顫抖,心若真的死了,恐怕她也會隨之而去吧。她說完之後,站起身,緩緩朝山下走去,慢慢消失在火紅的楓葉林裡。
葉飄霜看著水鍾婷消失的楓林,搖了搖頭,眺目看向北方天空,低聲自語道:「若換是我,也會跟她一樣吧。鍾婷,你可要好好的啊。他,心中終究是有你的。相信他也不會真的讓你嫁給滅師兄。唉……」
山風拂過,帶著一絲淒涼,向遠處飄去。
……
重建的聽楓水閣內,一聲沉穩卻又動聽的聲音緩緩傳來:「是婷兒吧。」
屋外,小水樓閣的長廊裡,水鍾婷輕聲應道:「是,師父。」
「你進來吧。」
一聲門口,水鍾婷小心地走了進去。
屋內還是如從前一樣清新淡雅,幽香滿佈。廳上,刑燎和葉顏正坐在一張圓木桌旁,兩人看著進來的水鍾婷,沒有說話。
水鍾婷輕輕把門關上,上前恭敬道:「弟子水鍾婷拜見師父師伯。」
刑燎看了看水鍾婷比以前更消瘦了的身子,不忍道:「快起來坐下吧。」
水鍾婷謝道:「多謝師伯,只是弟子還是站著的好。」
葉顏看著水鍾婷,沉思一會,緩緩道:「婷兒,你今年已有二十歲了吧。」
水鍾婷輕輕點了點頭,道:「嗯。」
葉顏追憶道:「唉,一晃二十年了。當年我把你和飄霜從魔教手中救下,你兩都還只是襁褓中的幼嬰,這一眨眼便是二十年,你兩都長大成人了。」
水鍾婷忙道:「師父再造之恩,鍾婷不敢有忘。」
葉顏苦笑道:「做師父的又怎麼會向弟子索取恩情呢。只要你們能平平安安,那便足夠了。」說著歎了口氣,隔了一會才繼續道:「當日北冥一事,你可曾怪過師父?」葉顏說著,眼角泛起些許愧疚。
水鍾婷眼角一紅,眼中又有水光躍動:「師父的決意終是為了弟子,弟子又怎能怪師父。」
「唉,其實師父和你師伯早知道你心中所想。他,雖然是個難得的曠世奇才,日後成就,定當曠古爍今無人能及,只是他出身魔教,你們立場不同,縱是冥谷後人也絕非正道各派所能容忍,你和他在一起,絕對不利,你可知道。」葉顏說罷,心中竟有些不忍拆散水鍾婷和楓玄。
水鍾婷聽師傅知道她和楓玄的事,更知楓玄乃冥谷後人,心中一驚,呆呆道:「弟子知道。」
「當日我答應滅塵風求婚一事,也是希望你能有更好的歸宿。滅塵風雖不及他那般出色,但也是年輕一輩中有名的奇才,他出身名門,日後前途自也不可限量,而且他對你絕對不下於任何人,如此種種,為使方才答應。你若真的不願,為師便退了婚約,也不再干涉你和他的事了。」葉顏說著,少有的哽咽起來,顯然對於這個徒弟,她是極為愛惜的。
「師父既然心意已決,弟子縱有千百般不願也不會違抗。只是若老天能憐惜他一二,佑他將弟子忘了,弟子也就再無牽掛了。」水鍾婷淒涼的聲音任誰聽了也要動心。
一旁的刑燎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聲來道:「婷兒,師伯並不在乎那楓玄是否出身魔門,是否才高八斗驚世駭俗。就憑他此刻已退出魔教,又救過你等幾次,當日北冥一戰更是為正道各派力擋羅剎神宗神鋒,只要你願意,師伯便收他入門,讓他歸入我皇炎仙宮一派,了卻你的心願。」刑燎一字一句,沉重有力,看來他亦也十分疼愛這個弟子。
水鍾婷心中感激,卻知道這樣做只會讓葉顏刑燎為難,搖搖頭,勉強一笑,道:「多謝師父師伯。只是若他有心,定會再來見我,若他無意,我也就無牽無掛。此事不敢再勞煩師父師伯費心。」她說完看了一眼窗外,思緒又飄向遠處。
屋內,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屋外,夜色浮現,照在那翠竹簇擁的紅色山頭上,孤單矗立千萬年的八角古亭悲意更盛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