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北冥寒嶺現故人 文 / 楓亭畫雨
亂魔大殿，經歷了千年滄桑。巍峨不倒的蚩尤魔像仍傲然矗立其間，魔像一雙血眸妖芒四射，耀得寬大的殿堂紅光閃閃。
蚩尤魔像下，劍宗，鬼宗，毒宗三宗宗主以及各宗使者都已齊至，而幻宗玄宗各位長老血尊也早早就到了殿中。蚩尤魔像之後，蚩剎緩緩走出，看了一眼殿中的眾人，微微點頭。
眾人見蚩剎入殿，一齊躬身行禮，道：「屬下恭迎宗主。」
蚩剎緩緩入座，點頭道：「各位長老尊主都入座吧。」
眾人齊聲謝過，按位入座。
待眾人坐罷，蚩剎才道：「今次本宗招大家前來，乃有一件大事要你等去辦。」
眾人聽蚩剎提到大事，盡皆動容。
「眾位都是我教出類拔萃的人才，在當今之世，也是數一數二的修真高手，異教興衰存亡與各位更是密不可分。這幾百年來，我異教在前幾任宗主的帶領下，日漸興盛，時至今日，已步入了修真界的巔峰。十三年前，冰霜冥谷覆滅，我教更是霸絕神州。本以為不久之後，我等就可以重返中原，一統天下，不想如今又出了一個名作『弒』的組織，其實力強大可怖，猶在冰霜冥谷之上，更凌駕於我教。本教上任宗主蚩戾便是命喪其手。現今天下各派對『弒』都是大為惶恐，大家都深知再過不多時，恐怕下個冰霜冥谷便是自己。」說到這裡，停了一停，稍許才繼續道：「當年蚩戾老宗主曾得萬識老人提點，道出我教苦尋千年的事物原來就在北冥雷澤之下的羅剎神宗內，此番雷澤之上驚雷化龍，顯然是龍魂出世之兆，龍魂一撤，封鎖在雷澤之上的結界勢必招到破壞，羅剎神宗定然出世，屆時只要我等能聯合羅剎神宗，不但可借羅剎神宗之力一舉滅了弒，還可以從中獲得我教千年找尋之物。」
殿上，幻宗酒剎長老道：「羅剎神宗乃至邪凶教，若其出世，為禍恐怕更勝於弒，別說想聯合其力量，恐怕不與我教為難便很好了。」
蚩剎道：「據當日萬識老人透漏，羅剎神宗兩千餘年前被封之後，氣焰收斂，凶性日益消減，到了現時，已不像從前一般嗜血如命，此次我等只要能破掉龍魂封印，解開龍魂結界，放出羅剎神宗，那聯合結盟之事自是水到渠成。」
眾人心中雖都不信能和羅剎神宗結盟，但見蚩剎如此肯定，不敢辯駁，只得低頭不語。
蚩剎見殿中眾人無人發言，於是道：「此番龍魂之爭，便交由玄宗親辦，我已命楓玄待命此事。此處會畢，幻宗與玄宗皆隨我到聚妖魔閣聽命。」
幻宗玄宗聽蚩剎吩咐，忙應道：「是。」
蚩剎點點頭，看向鬼宗宗主厲血鬼魄，道「至於鬼宗，此次任務還要麻煩鬼尊你。」
鬼宗宗主厲血鬼魄嘴角微咧，扭曲的面容似笑非笑，一張白臉沒有絲毫血色，死氣沉沉真如鬼魅。只聽他陰聲說道：「宗主吩咐，老鬼我必當全力完成。」
蚩剎道：「本宗命你調齊魑魅魍魎四大鬼使以及所有鬼影，全力監視天下正邪各派近日動靜，在玄宗完成本宗交代的任務之前，各派行動盡皆盡速告知劍宗。」
厲血鬼魄道：「屬下遵命。」
蚩剎道「好。」說著看向劍宗宗主劍影魔皇，繼續道：「劍尊聽命。」
劍宗宗主劍影魔皇相比面如死灰的厲血鬼魄卻要英俊得多，傲氣不凡的臉上，霸氣流轉：「但聽宗主吩咐。」
蚩剎道：「本宗要你調齊劍宗內所有高手，隨鬼宗鬼影散於各處，各派若有干涉玄宗任務的異動，即刻屠殺。」
劍影魔皇道：「屬下遵命。」
「至於毒尊，本宗給你的任務是代替劍宗防衛蓬萊仙境。由你率領鬼影於九島十三山上布下毒界，以防劍宗傾巢而出之際遭遇他派偷襲。」
毒宗宗主霧毒骨老緩緩道：「屬下遵命。」
蚩剎點頭道「好，那除了玄宗幻宗隨我到聚妖魔閣，其他人即刻便動身。」說罷，右手一揚，宣佈散會。
出了亂魔殿，劍、鬼、毒三宗立即展開行動，不出半日，便已安排妥當。
另一面，蚩剎同幻宗玄宗二十來人出了亂魔殿，逕直向殿後幽谷深處的聚妖魔閣走去，不過片刻，便已到了。
聚妖魔閣內，楓玄早已回來，待見蚩剎等人一齊進來，微微躬身，淡淡道：「宗主。」
蚩剎應了一聲，緩緩道：「都坐下吧。」
眾人應了一聲，便坐下了。
蚩剎繼續道：「今日之事，大家都已清楚，我便不再囉嗦。此番任務，便由楓玄為首，帶領玄宗七大血尊一同執行。」
「楓玄為首，八大血尊一齊出動？」幻宗萬劫長老略感驚訝地說道：「此次任務雖然艱巨，但也不必一次派上八大血尊之多。」
蚩剎淡淡一笑，道：「萬劫長老所言不錯，但此事關係重大，不比尋常，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此番天下正邪兩道各派無數高手齊至，恐怕弒也有高手參與，本宗命八大血尊齊出，劍宗鬼宗暗中相助，只求萬無一失，你可知道。」
萬劫長老低頭道：「宗主高見，是屬下愚昧。」
蚩剎微微一笑，擺擺手，繼續道：「此次玄宗八人便定為楓玄、幽怨、葬月、魄魂、冥蹤、剎影、魔閻以及寒血。你等即刻出發前往北冥。」
楓玄八人隨即起身，退出聚妖魔閣，御虛出海。
一直靜坐沉思的寒淵這時突然道：「此次龍魂一事事關重大，宗主命楓玄為首統領七尊，恐怕有些不妥。」
蚩剎笑道：「若讓楓玄獨統七尊，本宗也覺得不妥。」說著喝了口茶，又道：「寒淵聽命。」
蚩剎突然下令，寒淵不免一驚，忙道：「屬下聽命。」
蚩剎道：「本宗命你率領四大長老暗中前赴北冥，執我煞血令監視楓玄行動，若有不當之處，任憑處置。」又道：「另外任務完成後，務必將羅剎神宗宗主阿修羅王引致蓬萊仙島見我。」
寒淵接過煞血令，道：「屬下遵命。」
蚩剎點點頭，看向剩下的六大血尊和其餘幻宗長老，道：「其餘人留守仙境，以備萬一。」
廳中眾人齊聲應是。
待蚩剎又交代了幾句眾人便各自散去。寒淵率領酒剎、血姬、弒魂和蠻血毒神四人由蠻血毒神幫忙易容換裝之後出了蓬萊仙島，追楓玄等人而去。
北冥寒雪，千年不融。
雷澤之上，弒天龍魂藍光流淌千年不息，驚雷遊走，在近日突然大盛。雷澤岸邊，早有成百上千正邪各派人物圍在一旁，意欲搶奪神兵。龍魂通靈，真主未現，雖有左道之士入澤奪兵，但不是被強橫的結界擋在外面便是被無匹的驚雷打得魂飛魄散，以致一時再無人敢輕舉妄動。
雷澤更北處，已罕有人至。翻過數百座雪山，數千里之遙的雪嶺上，一個黑衣少年獨自站在山巔，遙望地平線處藍光若隱若現的雷澤。少年身旁，一隻高逾五尺，長達丈餘的巨大雪狼靜靜站在一邊，不時地舔著自己雪白的皮毛。
少年身後雪路上，一個身穿灰色衣衫，半身圍著狼皮的中年男子慢慢走來，看著雪嶺上的少年，眼中滿是慈愛與疼惜。他靜靜走到少年身前，拍拍他的肩頭，微笑不語。
少年回轉過身，低聲說道：「先生。」
中年男子微微點頭，看著遠處的藍光，淡淡道：「它終於要出世了。」
少年沉思道：「只不知，是誰得了我族守護千年的聖物。」
中年男子歎息一聲，道：「不管是誰奪得弒天龍魂，你都該去看看。」
少年略微驚訝，道：「先生肯讓我出嶺？」
中年男子轉身朝來路走去，又是一聲歎息，道：「你總是該出去的。你身上，還有一族上百條人命等你討回。」說罷走出幾步，又道：「你隨我來吧。」
少年看著慢慢消失在雪中的中年男子，對著身邊的雪狼柔聲道：「冥狼，走吧。」
那叫作冥狼的巨大雪狼低嘯一聲，雪影一閃，居然消失無蹤。少年看著地上的影子，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尊狼影。他嘴角微笑，向嶺下走去。
下了雪嶺，繞過曲折的雪路，來到了一處山洞之前。少年看著站在洞口的中年男子，靜靜不語。
中年男子看著少年走來，道：「寒冥，你跟我修行已有十三年了吧。」
原來這個黑衣少年，便是當年冥谷浩劫中被冥血狼狂救走的寒冥，只聽寒冥輕聲道：「是。」
中年男子繼續道：「區區一十三載，你便將我一身『冥玄六幻功』盡數學齊，修為通至躍玄莫測之境，世所罕見。現在龍魂出世，你是時候回冥谷了。」
寒冥看著中年男子，道：「當年冥谷浩劫，我族先人盡數被妖人所滅，先生深知妖人出自何處，為何這些年冥兒每逢問及，先生總是沉聲不答。此次冥兒出嶺，這妖人面目，還望先生能告知冥兒，好讓冥兒得報大仇。」
中年男子搖頭不語，從懷中取出一個紅色方盒，遞給了寒冥。
寒冥接過方盒，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只見他微微點頭，於是伸手打開紅盒，頓時一股清香透出，紅芒輕泛，呈祥瑞之氣。寒冥怔怔地看著盒中之物，只見一顆紅色果子存放其間，那祥瑞紅芒便是果子散發出來的。
中年男子看著方盒，道：「盒中的朱果，乃北冥冥海千年一出的『無疆果』，有萬壽無疆之意。常人服之，可添百年陽壽，修真之人若得此物，可增一甲子修為，世間無一。你快快服下，作息煉化，我來幫你護法。」
寒冥看著盒中的朱果，道：「此物如此貴重，先生怎可隨意送給冥兒，冥兒絕不敢收。」
中年男子微微搖頭，道：「你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此物就當是先生贈與你的出師之物。你若不服，豈不辜負了先生的一番美意。」
寒冥聽罷，知道中年男子心意已決，欲成全自己，便不多說，服下朱果。朱果甘甜鮮美，入口即化，頓時一陰一陽兩股全然不同的氣浪席捲週身，寒冥深知是無疆果藥力作用，忙盤膝坐下，運氣練功。
此時雪芒一閃，冥狼從寒冥的影子中脫化而出，靜靜地看著主人。
中年男子看著寒冥服下朱果，盤膝運功，心中歡喜，笑道：「你能精進到什麼地步，就看你的造化了。」
寒冥潛運內息，將匯入體內的兩股陰陽真氣導入週身諸脈。兩股陰陽真氣性質柔和，卻蘊含無窮後力。寒冥只感絲絲真元無窮無盡般的從兩道真氣中散入諸穴匯進丹田。體外寒光流轉，漸漸由白變藍，由藍變紫，再由紫變白，三色光芒交替變換，慢慢升至寒冥頭頂，突然三色光芒寒光大盛，漫天耀起，一束彩色光芒從三色光芒中直衝而出，從寒冥頭頂百會穴灌入，頓時寒冥週身寒光沖天而起，空中閃耀的三色光芒頓時匯入寒光之中，一股剛猛絕倫的強大氣息在寒冥身上一閃即收。
一邊，中年男子看著寒冥身上的變化，喜形於色。他激動得有些顫抖地道：「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無疆果果然奇效，竟讓冥兒一步登天。」
天空，太陽由東慢慢向西推移，直到日落西山，月亮升上半天，寒冥才收功醒轉。此刻的他，融合了無疆果一甲子修為的神效，已進入了幻天初窺之境，一舉跨越了三個層次。
中年男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寒冥，道：「你的修為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境界，比之先生也不遑多讓。天下雖大，能勝過你的卻沒有幾人。」
寒冥起身，向著中年男子跪道：「冥兒能有今日，全乃先生一手苦造，請先生受冥兒九拜。」說完也不管中年男子答不答應，逕自拜了起來。
中年男子看著寒冥向自己下跪叩頭，想要上前扶起，但見寒冥語氣誠懇堅決，手到途中便收了回來，靜靜地待寒冥拜完，欣慰一笑，隨即扶起寒冥，將一把黑色的折扇遞給了他，道：「這把『墮月枯城』乃上古神器『回夢』戾氣所化，融合了龍女之淚，悲意沖天，有一扇枯城之稱，今先生將其轉贈與你，還望日後它能為你逢凶化吉，消災解難。」
寒冥凝神注視著手中黑扇，只感扇身冰涼如雪，一股若有若無的悲意在扇中流轉，不由想起了十三年前的冥谷浩劫，心中一酸，強自忍住淚珠道：「先生曾說過，這世上除了從九天遺落至人間的神兵仙器，還有從九幽流傳到世間的魔兵鬼器。這『墮月枯城』莫非便是魔兵鬼器一類之物。」
中年男子微微點頭道：「不錯。墮月枯城本乃九幽之物，是不下於九天神兵的絕幽鬼兵，與回夢齊名。所謂回夢一出，神佛共悲。墮月一出，緣盡城枯。此去冥谷，天下正邪各派頂尖高手盡數齊集，有它防身，當可保你無慮。」說罷，深深地看了一眼寒冥，歎了口氣，繼續道：「你常問我滅了冥谷的妖人為何，我總避而不答，對麼？」
寒冥點頭道：「是。」
中年男子道：「那你知道先生為什麼總不肯告訴你嗎？」
寒冥道：「先生是怕冥兒不自量力，找那妖人報仇。」
中年男子道：「不錯。以你現在的實力，和尊主相抗，只是以卵擊石，全無勝算。」說著歎息一聲，又道：「冥兒，先生答應你，只要你修為有成，能和尊主相抗，先生便會告訴你妖人究竟是誰，到時你便可以手刃仇人，得報冥谷深仇。」
寒冥道：「冥兒定當刻苦修行，不負冥谷先人。」
中年男子點頭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養足了精神，明天好趕赴雷澤。」
寒冥應了聲，和冥狼一齊向雪洞中走去。
一邊，中年男子待寒冥和冥狼消失在雪洞中後，抬頭望月，滿佈滄桑卻精光匯聚的眼中，透出一絲悲哀，自言自語道：「冥血狼狂啊冥血狼狂，難道你真以為冥兒能修煉到和尊主相抗的力量嗎？」
月光投下，將冥血狼狂孤獨的雪影拉的好長。寒風掠過，捲起幾絲白雪，落回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