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沉虹驚夢 文 / 煸條魚吃
刀勢！
萬兵之中，刀者為妖。
刀鋒，可以不利。刀法，可以不精。刀光，可以不眩。但刀不能無勢！
人有勢，無須出手，群眾束手，萬民臣服。
刀有勢，天地萬物，皆為刀！
即便是天空之上的長虹，也須，一刀，兩斷！
雷龍此刻，體內那原本雄渾如長江浪濤般的鬥氣已被抽調一空，面色蒼白，搖搖欲墜，然而他的雙目，卻是死死地盯著空中交錯糾纏的兩把刀。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許多，那一直苦尋不見的刀法訣竅，也在這一刻豁然貫通。
「轟隆」看似輕靈的刀光，轟砸在「龍牙」之上。兩刀交鋒之下，便使得周圍的空間隱隱有撕裂的跡象。
「撲」漫天刀光消散。
「龍牙」邪刀便是在空中翻了個觔斗，倒飛而出，斜斜插在不遠處的地面之上，其上隱藏的濃重黑氣迅速消散，一柄刀變得樸實無華。
「嗡」「火影」突然爆出一聲得意地清鳴，竟似在歡慶勝利般興奮地顫動著……
龍牙，天下第一邪刀。
此刀在鍛造原料中使用了許多惡毒之物，並被多種詛咒纏縛。刀未成形之際，便是隱現黑氣，觸之即發，一百零八天後，甫一出爐，便是黑雲遮天、鬼哭狼嚎，刀化為一股妖風，將方圓百里之內生靈屠戳殆盡，爾後飛入深山之中，不見蹤影。
可是今天，龍牙，敗了！
怔怔地看著那眩目的刀光，雷龍只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那短短的一柄彎刀，居然能夠爆發出如此氣吞山河的刀勢，在那一刻，短短的彎刀似乎連通了天地，才爆發出那怒沉長虹的絕世一擊。
雷龍並不知道，神刀「火影」，相傳是最為恢宏壯麗的名刀。相傳此刀初成，晴空就下起傾盆大雨，雨停，七彩飛虹高掛雲天，待其刀出，氣激長空，飛虹斷為兩折，徐徐而落，「沉虹斬」因此而得名。
「縱橫」身法，共有四式——凌風斬、虛空斬、沉虹斬、吞日斬。
以雷龍現在的實力和所悟，也不過勉強可以使出「凌風斬」，而今日所見，便是遠遠超越了凌風斬，甚至可以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其威力有著雲泥之別。
一絲異樣的情愫自心底蔓延而出，雷龍忽然就對這把刀充滿了期待與羨慕，一個前所未有的場景，徐徐展開……
這些人當中，以達爾罕實力最為強橫，所以也是第一個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再度望了一眼「龍牙」那搖動的刀柄，長吐一口氣，緩緩向前行出一步：「上官洛，該你了。」
上官洛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兀自看著那不斷搖動的刀柄，原本雄渾的氣勢萎靡下去，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一般，一種罕見的情緒從臉上蔓延開來。
「上官洛，今日我們便在此做個瞭解吧。」達爾罕老眼虛瞇，一股異常強大的威壓散發而出。既然上官洛手中已無刀，那麼今日上官洛已是沒有任何機會。
感受到那股磅礡的氣息，上官洛略顯迷離的雙眼微微抬起，忽然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異常震驚的話。
是的，震驚，絕對是震驚。
上官洛眼中儘是迷茫之色，輕輕地吐出了三個字：「我是誰？」
「父親」上官玉兒在藍雪兒的全力救治下，終於昏昏醒來，看到父親坐倒在地，當下發出一聲輕輕的呻吟。
「玉兒，玉兒。你怎麼會在這裡？」上官洛那渙散的目光落在上官玉兒臉上，露出急切之色，起身撲了過去。
「惡賊」西斯特爾此刻已然恢復，一聲吼叫，便欲衝上去阻攔，卻被達爾罕攔住了。
「玉兒，孩子，是誰把你傷成這樣？」上官洛那迅速蒼老的面孔上，流露出疼愛之色，一雙大手也是輕輕撫摸著孩子的頭髮。
「父親，你真的是我那個凶殘的父親？」上官玉兒嬌軀顫抖，她明顯感到眼前的這個父親已經和原來的那個「父親」判若兩人。
達爾罕對著西斯特爾搖搖頭，轉身向「龍牙」邪刀快步行去，枯瘦的手掌探出，輕輕握在「龍牙」邪刀之上，刀柄，觸手冰涼。忽然，一股凶悍的邪惡之氣，從刀柄上爆發而出，迅速侵向體內。
達爾罕一驚，慌忙調集全身鬥氣與之抗衡。然而那冰冷的邪惡之力卻如不受阻礙般，透體而入。
「喝——」一聲大喝，澎湃的能量炸響在手中，達爾罕迅速鬆開了握刀的右手，爾後將全身鬥氣凝結到臂根處，沿著經絡向外衝擊那股邪惡之力。
「達族長，怎麼樣？」西斯特爾走過來問道。
「是了，是了。」達爾罕連連搖頭「方纔我也感覺到，自從『龍牙』脫離上官洛控制的時候，他身上的氣質發生了一些變化。」
「呃？」雷龍走上前來，伸手便要去取「龍牙」。
「住手」達爾罕一聲斷喝：「這龍牙刀有反噬之力」
「反噬？」雷龍眉頭一皺，此刻他體內鬥氣已稍稍恢復了一些，但整個人還是處在脫力狀態。
達爾罕眉心緊皺：「那股邪氣太強悍了，足以反噬持刀者的心神。本來以上官洛的實力，全力之下，是可以抵禦龍牙邪刀的反噬的，想必是在其愛妻身死後，心關失守，胸中戾氣作祟，龍牙邪氣趁機而入，控制了他的心靈。」
「原來是這樣」西斯特爾搖頭，片刻後問道：「達族長，那他怎麼處理？」
達爾罕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上官洛。
「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父親不是一個好父親，你母親走得早，父親沒有把你照顧好……」上官洛此刻，面上儘是慈愛之色，哪還有一絲凶戾之色。
「孩子，為父替你療傷。」上官洛也不管他人，當即將玉兒扶起，一縷縷鬥氣輸送而出，替玉兒療養著傷勢。
「看來他是真的醒了」達爾罕輕歎了聲，久久未出聲。
雷龍等人也是面色凝重，表情複雜。若非今日一戰，他們還真不知道，上官洛之所以變成那般模樣，原來還有著龍牙邪刀在作祟。
「玉兒，好了，起來吧。」上官洛收起鬥氣，直起身來，轉身面對著達爾罕等人：「達族長，我已經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就請你出手了結我這殘生，以謝天下。不過，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你能收留玉兒，給她一個幸福的生活。」
「……」面對上官洛這種轉變，達爾罕無語。
「父親，不要。」上官玉兒一把抱住上官洛，哭泣道：「父親，我們今後就遠遁江湖，女兒陪您度過後半生。」
「玉兒，父親這些年作惡多端，若是就此離去，我心頭也會愧疚終生。」上官洛撫摸著玉兒的頭髮，苦笑道。
看到這一幕，雷龍和藍雪兒都是扭過頭去，鼻子也是有些發酸。
造化弄人，一場際遇改變了上官洛的一生，讓他從那個行俠仗義的俠者變成一個惡魔，又變回今日這番模樣。而上官玉兒，雖然找到了親生父親，可她幸福麼？在雷龍腦海中，又浮現出藍府那個舞動銀槍，英姿颯爽的藍雲玉——藍府第一天才！
世事無常！
「唉，罷了。既然你已經徹底覺醒，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良久，達爾罕長歎一聲。
「呵呵，達族長，這可不單單是你個人的恩怨，對於星輝帝國的子民們，我也犯下了不容饒恕的罪惡，所以我上官洛唯有以死謝天下。如果你不便動手，那就讓我自己來吧。」上官洛苦笑道，緩緩舉起手掌，便欲對著天靈拍下去。
「且慢」雷龍忽然出聲喝止。
「小友有何話說？」上官洛目光複雜地看著雷龍：「如果不是因為我誤入歧途的話，按輩份，你也該叫我一聲伯父的，可惜……唉，你好好努力，將來前途無量。」
雷龍淡然一笑：「我們和玉兒關係甚好，既然你已經清醒，叫你一聲伯父也並無大礙。只是，我認為你不能就此自盡。」
「哦？」上官洛詫異道，旋即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也對，我該對著紫京城的父老鄉親賠個不是，然後當場自盡，這才算是為我的罪惡埋單吧。」
「不是這個意思」雷龍搖搖頭：「我是說，你以前已經犯下了數不清的錯誤，以後就不能再犯錯誤。」
「那是自然，只可惜，沒有以後了。」上官洛點頭道。
「那好，現在你明知道玉兒捨不得你，你如果執意自盡的話，那豈不是還是在犯錯誤？不要一錯再錯了。」雷龍雙目緊盯著上官洛。
「這……」上官洛一陣猶豫：「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我對大家犯下了那麼多罪惡，怎能就此了結？」
「走吧，帶著玉兒去找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隱姓埋名安心地過你們的日子吧。對紫京城的父老鄉親，我們會宣稱上官洛已經被我們殺死，也算是給大家一個交代。」雷龍平靜地道。
「好吧」上官洛想了想，又看了看哭成淚人的玉兒，目光中閃過心疼之色：「就依你所言，不過終歸要有個交代，不然的話我自己良心也過不去。」說罷，也不待眾人開口，上官洛單掌作刀，掌影過處，整個右臂已是齊根落下。
「你……上官洛，你這又是何苦？」達爾罕一驚，旋即搖頭。
「這也算是對大家的交待吧，玉兒，我們走吧。」說罷，扭頭率先行去。
「雷龍，雪兒小姐，你們保重。」上官玉兒對著幾人揮了揮手，一咬牙，轉身對著父親追了過去……
達爾罕沉默良久，對著上官洛行去的方向歎了口氣：「唉，罷了。或許，這對玉兒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