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卷 宦臣中行悅 文 / 童姿
景帝崩於未央宮,子劉徹登基,曰武帝。
匈奴滅東胡、月氏、大宛、羌,收服樓煩後,國勢大增,形成於漢王朝分庭抗禮的局面。
伊稚斜的心開始蠢蠢欲動了,征服的**再次燃燒。
漢匈有近二十年未曾交戰,伊稚斜決定試探一下漢朝的實力。
漢匈邊境綿延數千里,其中雁門、代郡、雲中是漢軍通商及駐兵的重地。
代郡都城馬邑,是漢朝與匈奴通商的經濟重鎮。經過漢匈十幾年的貿易往來,都城馬邑的佔地擴大了數十倍,由原來人口不足三萬人的邊陲小鎮,增加到人口逾五十萬的經濟重鎮。漢朝的絲綢、金銀器皿、珠寶、酒等是匈奴商人的搶手貨,而匈奴的刀具、獸皮、良種馬匹是漢朝商人的最愛。往來的漢商,多將財物囤積在馬邑城內,伺機出手,獲利較其他地方高十數倍。
伊稚斜親率大軍侵襲代郡。所掠金銀、絲綢、人口不計其數,投降的兵將近五千人。
馬邑城內房屋高大華麗,匈奴眾將領甚愛之。伊稚斜也有所心動,要下令駐兵馬邑。中行悅聽說後,大驚,力勸伊稚斜,道:「大單于,千萬不能駐兵馬邑!」
「哦?為什麼?」伊稚斜正在看呈報上來的物品清單。
「啟稟大單于,我們匈奴的人口數量不到漢朝的十分之一,但是,為什麼這麼多年,我們匈奴人一直牽著漢廷的鼻子走?」
「你說為什麼?」伊稚斜放下清單,靠在帳中的虎皮大椅上,微合雙眼,問道。
「大單于,漢匈風俗大相逕庭,這才是我匈奴能勝漢廷的法寶!」中行悅道。
「哦,你繼續說下去。」伊稚斜睜開眼睛,看著中行悅道。
「大單于,奴才久居漢廷,又輾轉匈奴,深得其意。」中行悅道,「漢朝人建築城郭房屋,男耕女織,吃的是粟米,紡的是棉花,哪一樣兒是可以肩挑人抗、搬得動抬得走的?況且,每築一城,需要駐軍官吏。漢朝有十個城郭,就要把全國的兵力分十份,有一百個就要將兵力分一百份。而我匈奴則不同,住的是帳篷,吃的牛羊肉、奶酪,穿的是粗布、獸皮,隨水草而遷徙,有一人便有一兵士,閒時牧馬放羊,戰時可充為兵卒。我們想攻擊漢朝哪個城市,就攻擊哪個城市。集中兵力,月圓則攻城,月虧則後撤,靈活方便。」
伊稚斜邊聽邊點頭,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不要貪戀馬邑之富庶,要我撤回匈奴?」
「是,大單于英名!大單于想,我們匈奴哪裡有那麼多的兵力可以固守城市,再說,我匈奴人一向是以肉為主食,不慣吃粟米、蔬菜,城市周邊水草有限,一旦水草殆盡,我匈奴兵丁還是要撤離的。」中行悅說道。
「中行悅,你說的很對!」伊稚斜贊同道,「馬邑實在太華麗了,高大的房屋,滿倉的糧食、絲綢,還有無數美麗的漢朝女子。不要說我的將士們捨不得,就連我也捨不得。」
「好,既然我們不能在此駐兵,又不能將馬邑搬回我匈奴,左大都尉!」
「是,大單于。」一旁的左大都尉躬身施禮道。
「告訴兵士們,這幾天盡力取樂,三天後放火燒掉馬邑!」伊稚斜有些不捨。
「且慢,大單于。」中行悅道。
「哦?怎麼?難道,我還要將這些帶不走的東西留給漢朝的皇帝麼?」伊稚斜疑惑道。
中行悅哈哈大笑道:「不錯,是要留給漢朝的皇帝。」
「中行悅!大單于說駐兵馬邑你阻攔,說要燒了馬邑你還是阻攔。原來你是要留著馬邑給你們的漢朝皇帝!你這個漢人!」說著,左大都尉竟要拔刀。
「左大都尉!」伊稚斜喝住左大都尉,道「你這魯莽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既而轉向中行悅道:
「中行悅,你說說看,為什麼要將馬邑留給漢朝的皇帝?」伊稚斜對這位足智多謀的軍士頗為看重,中行悅亦時常有出人意料的奇謀。
「代郡是漢朝防禦我匈奴的要塞,而馬邑城是要中之要。我們將房屋城郭保存完好的還給漢朝皇帝,漢朝皇帝必然會繼續向馬邑派駐軍隊,然後便有邊境貿易,慢慢的一個充滿糧食、絲綢,住滿美女的新馬邑又出現了,大單于可復而取之。」
「好,中行悅!」伊稚斜從大椅上站起,走到中行悅身邊,伸出手拍著中行悅的肩膀說道:
「此法好比我們匈奴人養牛養羊,吃掉公的,留著母的,讓它們來年為我們生仔兒!因此,大單于千萬不能做殺雞取卵之事。」
「大單于英明!」中行悅見自己的意見又被採納,高興的說道,「從此,漢朝便是我們的牛羊圈,隨需隨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哈哈--」伊稚斜仰天大笑。
翌日,伊稚斜帶著馬邑城中大批的金銀、絲綢,以及掠來的男女邊民三萬人,返回匈奴王庭。
馬邑之戰,使伊稚斜軍威大振,復又侵襲雁門、雲中,均大獲全勝,滿載而歸。
匈奴王庭,單于大帳內。
「大單于!」
伊稚斜抬頭看去,原來是南宮公主。伊稚斜忙離座迎上前去,道:「公主,怎麼今天有空到我這裡來了?」
「請問大單于,從馬邑掠來的三萬人,大單于打算怎麼處置?」南宮臉色難看。
匈奴舊制,凡是掠來的人口,一是作為戰利品獎賞給各有功的將領;二是做為最低等的奴隸,日日苦役;三是作為「生祭」用於祭祀祖先和崑崙神。
「公主什麼時候關心起我的事來了?」伊稚斜看著南宮,一臉得意的笑。
南宮回身避開伊稚斜的眼睛,道:「那都是我漢朝的子民,我的兄弟姊妹……」
「你們漢朝?又是『你們』漢朝!」伊稚斜的臉立刻拉了下來,「公主,你記著,你是我匈奴的閼氏,我匈奴的子民!」說著,從背後兩手抓住南宮的肩膀,低頭仔細的嗅著南宮的頭髮散發出來的陣陣幽香。
南宮掙脫開伊稚斜的雙手,說道:「大單于,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的閼氏母后,你父親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