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月劍雕鞍(5) 文 / 竹月下幻想
姐姐也早聽孟闕講過草原的故事,她冰雪聰明,立刻明白了是什麼意思,對他有點促狹又有點失落的一笑,道:「怪不得都叫你夢郎,你的夢姑還真多。」
孟闕無暇回答,也不走門,推窗而出,只見外面一個黑衣女子沐月而立,臉如花樹堆雪,目光清冷中帶著熱切。
孟闕剛要打招呼,她已轉身就走,去勢飛快,猶如腳不沾地,孟闕十分敏捷,雖未真正練過武功,但也盡能跟的上,只是步履粗重,和黑衣少女在身法的高下上那是相差得不可以道里計了。
那少女飛身越牆而出,孟闕來到牆邊,卻驚動了巡更下夜的小廝,小廝道:「什麼人!」
孟闕忙道:「是我,噤聲。」
這牆甚高,孟闕不會壁虎游牆功,一縱之下,卻沒夠到牆頭,忙回頭對小廝道:「快,你讓我踩一下肩膀。」
於是在小廝的墊背幫助下,孟闕翻牆而出,卻見伊人渺渺,已然香蹤不見。
孟闕用力嗅了幾下,運用「不可不戒大師」的「天鼻通」神功,辨明方向,發足狂奔追去,此時長街無人,邯鄲也無宵禁,孟闕追過幾條街,「天鼻通」也不靈了,終究還是沒追上。
於是只好無奈回府,卻是散步而回,也沒翻牆,直接敲門而入,開門的仍是那巡更的小廝,他奴隨主姓,叫孟茗,長的十分乾淨清秀,孟闕隨意表揚了他幾句,他自也十分歡喜。
孟闕進屋後,見姐姐也披衣而坐,見他這麼久才回來,似乎也不覺意外,姐姐道:「回來啦,那就上床休息吧。」
第二日,孟闕假期已到,進軍營見李牧,李牧對著他的肩膀大力一拍,道:「好小子,和公子嘉整日穿行在公子紈褲,貴婦小姐之間,把我這老哥哥忘了吧。」
孟闕自動過濾了「小姐」的特殊含義,道:「哪裡哪裡,我可一直想著大哥呢。」
李牧不理他的忽悠,道:「來來,看看我做出的鞍鐙樣品,和不和你的標準,都裝備在你的軍營了。」
當下兩人來到孟闕的軍營,孟闕手下一千五百人齊行軍禮,孟闕依禮而還。
這一千五百人中有一千人曾和孟闕出生入死,一起做戰,看孟闕時滿臉都是敬仰和欽佩,另五百人卻是後從別處調到李牧軍營的,雖也聽過孟闕的大名,但他一個月不來軍營,這些人看他的目光不由有點生疏加鄙夷。
這時候的人重義輕生,但多不好色,眾人聽說他對李牧給的假期毫不謙虛,這一個月來,白日則流連於貴婦小姐之間,晚上則與自己的姐姐和胡女大被同眠,實乃登徒浪子之流,不由有點看不起。
這時的人都不太會掩飾自己的感情,上下級之間的關係也不像後世那麼森嚴,所以五百道輕蔑的目光幾乎同時射來,讓孟闕頗感尷尬。
李牧卻毫不在意,指著士兵身後的馬廄道:「你看。」
孟闕依言而看,只見一千五百匹馬中倒有一半左右配上了鞍鐙,李牧叫人牽過一匹馬來,孟闕上前細看,果然和後世的鞍鐙基本一樣——當然一樣了,因為本來就是孟闕對後世的盜版嗎。
孟闕撫摸著馬鞍,這馬鞍是白色的,鐙也是白色的,馬也是白馬,孟闕不覺心生感慨,曼聲吟道:「雕鞍駿馬番裝笠,好鞍;龍鉤雕鐙白玉鞍,好鐙;白馬飾金羈,好馬。」
李牧擊節道:「人皆謂夢郎大才,果不其然,好個『雕鞍駿馬番裝笠』,這雕鞍原比馬鞍好聽,夢郎既是馬鞍的『發明者』,又賜雕鞍之名,那就叫雕鞍吧。這鐙也就叫雕鐙。」
又叫過一人來,道:「東郭朗,你在馬上試射一箭給孟將軍看看。」
孟闕見這東郭「狼」正是剛才對自己眼神最鄙夷的人之一,於是道:「上將軍,且由末將試之。」
這時李牧已被趙王封為上卿,位在上將軍之上,但上卿常由文官擔任,雖說此時文武不分家,但軍中仍以上將軍稱呼李牧,以示敬仰和親切。因此孟闕也如此稱呼他,李牧卻從未見過孟闕射箭,不由有些詫異,不過料他不會自取其辱,必有定射術,於是道:「東郭朗,把你的弓給孟將軍。」
東郭朗也只聽說過孟闕巨斧無敵之事,卻從未聽說他會射箭,料他箭術平常,因此雖把弓箭遞給了他,目中神色仍然甚是輕視。
孟闕卻是心中有數,他以前雖然沒射過箭,但他知道在趙軍中若不會射箭,終究不能算個全面的戰士,於是這一個月中,他一直在家裡向伊裡沁學箭,伊裡沁雖非神射手,但自幼生長於草原,射術底子卻是極紮實的,孟闕向她學習,也可為遇到了名師。
孟闕乃是天生的戰士,力大手穩,因此竟然進境神速,本來沒有三年難以訓練出一個真正的射手,孟闕卻在一個月內就達到了神射手的級別,只是他今日乃是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顯示,不由得又興奮又有點緊張,忙深呼吸了幾下,以平定心情。
當下他有意賣弄,雙臂一運力,只聽崩的一聲,東郭朗的弓弦已經被拉斷了,他道:「這弓太脆了,給我換一張強弓來。」
東郭朗本是神射手,這弓也是軍中最強的制式弓之一,他這麼說,眾軍無不皺眉,有幾個已笑出聲來,暗道,若非根本不懂弓的類別,就是不會射箭,空自用力大來遮掩,打的是沒弓可用也就不用射箭的主意吧。
果然東郭朗頗為刁鑽,道:「上將軍,把你的弓給孟將軍用吧。」
李牧也不知孟闕打的什麼注意,但此時若不把弓給孟闕,那就有看不起孟闕的意思了,於是把弓和箭筒都給了孟闕,還有兩枚鐵戒指,是保護手指的,孟闕見這弓鐵背銅胎,弦中有金屬絲,知是特質的極品神弓,他接過弓來,卻只在箭筒裡抽出三支箭,李牧目光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孟闕無暇思索他目中含意,拍馬來到軍中校場。
眾軍相隨而來,這一下驚動全軍,此時非是戰時,軍中走動無嚴格限制,因此又聞訊來了很多人,當孟闕在校場裡站定時,周圍已圍了成千上萬的人,只是對著箭靶的一條馬道卻無一人,這是軍中規矩。
孟闕此時面對箭靶約一百步,他一手拿弓,一手捏箭,眾人只道他要射箭了,誰知他忽然圈轉馬頭,向後疾奔,這令眾軍包括李牧都大感詫異,卻見他直奔出三百餘步,忽的回身一箭射出,馬卻仍在前奔,李牧眼尖,見他拉弦時用拇食中三指,食中兩指夾住一隻箭,無名指和小指卻攥著另兩隻箭。
說是遲,那是快,只見他雕弓寫明月,如同明月落在他的馬背上,箭去似流星,卻比流星更快,「噹」的一聲大響,箭已正中靶心,眾軍彩聲方起,「卡嚓」一聲脆響,卻是第二支箭把第一支箭劈成了兩半,同時射在了靶心上,眾軍彩聲雷動,緊接著「卡嚓,卡嚓」兩聲連在一起的大響,卻是第三支箭不但劈開了第二支箭而且射散了箭靶。眾軍喝彩已喊破了喉嚨。
孟闕一勒馬韁,白馬人立而起,其時陽光方破雲而出,照在孟闕身上,但見馬如白龍,人如白衣天神,那一刻的身姿當真是雄視千古,威震萬方,如同凝固在了百世的傳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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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闕校場試箭,威震全軍後,在軍隊中威信再升,已直逼李牧,李牧胸懷寬廣,義氣深重,不但不嫉妒,反而深為他高興。
那匹白馬名叫流電,馬的主人叫淳於戰,乃是一個伍長,也屬於原來看不起孟闕的五百人之一,此時他卻說寶馬送英雄,定要把那匹白馬送給孟闕。
孟闕連連推辭,淳於戰居然說如果孟將軍一定不要,他就自刎相謝,孟闕知道「二桃殺三士」的故事,明白此時的人把尊嚴和義氣看的比生命更重,無奈只得忍痛也要把雪練相送。
哪知淳於戰絕不接受,一個勁的說他還有好馬,孟闕怕他再一死相謝,只得作罷。孟闕此時有了兩匹好馬,趁機向李牧提出建議道,應該在軍中普及一個騎兵兩到三匹馬,這樣有利於騎兵的長途奔襲作戰。」
李牧深表贊同,道,如此一來,相當於每個士兵都有了一匹千里馬,卻是一個好主意,只是一時之間卻難以做到,雖然此時趙國北地諸胡皆服,但一二十萬匹戰馬,不論是強征還是購買都是一時之間做不到的。」
孟闕忙道強征絕不可取,當從長計議。
數日後的一天夜裡,孟闕正在姐姐房中給姐姐講故事,其時已快到中夜,姐姐忽道:「故事以後再聽,你和我去見秦晚晴吧。」
孟闕疑惑道:「誰是秦晚晴?」
姐姐也十分詫異,道:「就是那晚來找你的黑衣少女啊,怎麼,你們在草原不是已經很熟了嗎,你居然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孟闕暗道慚愧,這女孩子明顯對自己很有意思,自己卻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的確有點說不過去,但誰讓她總是不辭而別,卻也怨不得自己。
只聽姐姐又道:「那晚你沒追到她,她卻自己跑來見我了。她道出姓名後和我約好,今日中夜要我姐弟二人到尾生橋去見她,卻叫我不要提前告訴你,我以為她是要給你一個驚喜,就沒提前說,我們走吧。」
孟闕卻不知尾生橋在哪,姐姐道:「這尾生橋也在邯鄲城裡,關於這橋有一個美麗的愛情傳說,你們男人不知道很正常,我和府上的丫鬟們閒談,卻早知道,你不在家時,我還和伊裡沁去過呢。」
當下姐弟二人穿好衣服,出門而去,走了一陣,來到尾生橋。
孟闕前世來過邯鄲,卻沒聽說過尾聲橋這個古跡,想是早已湮滅在歷史的塵埃裡了,這時見這尾生橋不過是一條不大的河流上的一座木橋而已,橋下有幾根柱子做支撐,似是年代已然十分久遠,上面的漆都剝落了。忽然腦中想起一個故事,道:「我知道這兒為什麼叫尾生橋了,莫非尾生就是在這裡抱住而死的。」
姐姐道:「還好,你想起來了,正是。」
原來《莊子》中記載了一個故事,說是有一個叫尾生的癡情男子,和一個女孩子相約在一座橋下約會,可女孩子不知有什麼事情,沒有來,而尾生堅決等待,直到河水上漲,也不離開,後來抱著橋柱子被河水淹死了,秦晚晴選在這裡和自己相約,大有深意,似已對自己情根深種,而自己居然很少想起她,不由得甚是慚愧。
忽聽姐姐道:「你看,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