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九死成聖（二十） 文 / 紗欏樹下
王凡一揚馬鞭，大轅馬拉著馬車奔入了城內。
兩個士兵剛準備找個束縛的姿勢靠在地上，突然看見遠處的烽火台，漆黑的狼煙直衝入天。
蒙城跟王凡記憶中的蒙城早已無法重合在一起，當年一個方圓幾十里的小小城池，人數不過數千。那是雖然小，卻散發著一股活力，如今的蒙城到處都是層疊的高樓。一條十丈寬的大道，卻是比京城的那條還要寬上不少。
路上零零星星沒有幾個星人，一些店面的夥計無精打采的站在門口，有的甚至已經摘了招牌，貼上了封條。
也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竟然凋敝如斯。
王凡從馬車上跳下來，突然聽見一個女子哭泣的聲音，他牽著馬匹往前徐徐而行，再轉角的地方，看到一個穿著一身素白孝服的夫人抱著一個孩子泣不成聲。
那孩子臉色發白，早已經死去多時了。
城裡沒有什麼巡查的士兵，一個穿著大夏朝制式官員服裝的人走過來，歎了口氣，扔下幾塊散碎的銀兩，往前走去。
那個官員背對著王凡，馬車的鈴聲將他驚醒，那個官員回過頭來的時候，看見王凡的面龐突然呆住了。
他就這麼呆呆的看著王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久，王凡才問道：「一別三十年，你終於成為了蒙城之主了！」
曾亮苦笑了一聲，從王凡的手中接過韁繩，道：「若是不著急，我請你喝幾杯酒！」
王凡沒有拒絕，玉和公主從裡面探出腦袋，她戴著白色的面紗，看不出容貌，曾亮用詢問的目光看著王凡，王凡道：「這是我的髮妻，玉和！」
玉和公主！曾亮身軀一震，他看了一眼玉和公主，這四個字曾亮並不陌生，他是做上城主之後，這些年來接觸的人多了才慢慢瞭解到王凡的來歷。一個人是大夏朝的太皇公主，一個是先皇的兄弟。
兩個人來到一個餐館，這裡的店家人的曾亮，不敢多言，送上幾個小菜。曾亮看了看，掏出一錠銀子扔給他。王凡無奈的搖了搖頭，從紫府神識之中拿出整整兩罈子酒。
曾亮的喉嚨頓時覺得一陣乾咳，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他臉色蒼白，王凡的酒他已經回味了三十多年了。
王凡微微一舉杯，曾亮就一口氣幹掉，然後自己接二連三的喝了好幾碗，這才歎了口氣，如同自嘲一般的說：「一個我這樣的人是治理不好城池的！」
王凡略一點頭，剛才的衰敗之色他看在眼裡，卻也沒有相勸，直言道：「一點不錯，這種人的確是治理不好城池的！」
曾亮一仰脖子，又將碗裡的酒一飲而盡，紅著臉狠狠地吐出一個酒嗝，眼睛直勾勾個的看著空空如也的碗，道：「難道我就注定做不了蒙城的主人嘛，這一切又有什麼區別？」
他看著玉和公主，突然跪在地上，問道：「公主在上，罪臣求您恕罪！」
玉和公主抓著王凡的手，雙手虛托，示意讓他站起來，道：「你雖然有罪，但是卻沒有錯！」
曾亮身軀一震，他抬起頭來看著玉和公主，玉和公主歎了口氣道：「我雖然是公主，不能執掌法令，卻也懂得民心似水，其堅如冰，其亂如絮，其散如沙。你的心死了，民心也就跟著死了！」
曾亮呆呆的看著玉和公主，在他心目中，玉和公主是一個神秘的高高在上的貴人，如此一言卻讓他心裡多了一點別的看法。玉和公主道：「三十年前你兒子因為戰亂流離京城，你完不成的事情就讓他來完成吧！」
「什麼？」曾亮猛然站起來，他兒子的消息給他在絕望中點燃了一點點的希望。多少年來，他被蒙城叛亂者的追殺，他被人殘害，忍受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他早已經該離去，卻只有一點點執念殘留，他看著玉和公主，又看著王凡。
王凡道：「我曾經遇到過，不知道為何你卻沒有將刑天決傳授給他？」
曾亮歎了口氣道：「並非我不想傳授給他，實在是我……」
曾亮說不出口，王凡知道他已經沒有機會傳授了，王凡道：「刑天決，我傳給他了，他雖然落魄，卻是比你這個當爹的強了許多。」
曾亮神色突然黯淡起來了，城內猛然響起警鈴，一個士兵扯著嗓子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敵襲，敵襲！」
曾亮看了王凡一眼，在這裡，他還要聽王凡的安排，王凡點一下頭，表示讓他一切照舊，曾亮立刻跑了出去。酒店之中就剩下王凡跟玉和公主兩個人，王凡道：「不知道，這次他們父子二人會如何收場！」
蒙城的士兵被召集起來，常年累戰，他們一個個形容消瘦，衣服也鬆鬆垮垮，唯獨目光裡一點平靜看上去好像遲暮的老獸，完成自己最後一次捕殺。
連三百人都不到的軍隊，只能將城門中央的一小段站滿。
兵是老兵，有些人王凡甚至當年在月城見過，現在還有一些印象，他們手裡的箭頭還是自己摻雜了海底金打造的利器。數十年來，不知道射殺了多少人，那箭頭之上都凝結了一層紅色血光。
外面浩浩蕩蕩的大軍，連綿十餘里，至少有十萬大軍，這在地廣人稀的蒙城之中，已經難得一見了。葛亮冷靜的看著樓下密密麻麻的軍隊，輕輕的下令道：「準備進攻！」
「進攻？」旁邊一個傳令兵不可思議的問道。
葛亮歎了口道：「咱們已經守了幾十年，這一次我不想守了！」
玉和公主剛要開口，卻被王凡拉住了，她回過頭來看著王凡問道：「怎麼，不告訴他嗎？」
王凡搖了搖頭說：「讓他去吧，這一戰或許是他本心所求！」
城門被打開，數百人的隊伍面對十萬大軍，看上去有些可笑。這些老掉牙的士兵提起最後一點氣勢，朝著前方拚命的衝了過去前。前方的軍隊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他們立刻停留下來，擺成一個包圍的陣型朝著這裡彎弓射箭。
天空中的箭雨飛來，如同一片烏雲，那些老兵被紛紛的釘死在了地上。
葛亮手中的長弓是王凡所贈的那一柄純鋼打造的長弓，刑天決頓然發動，在他的周圍刮起了一陣旋風。那些長箭似乎完全不能傷害到葛亮，紛紛被吹響了一邊。
那些倒在地上的士兵又突然跳了起來，臉上的皮也開始脫落下來。
玉和公主心頭猛然一陣抽搐，她心疼的看著王凡道：「這些士兵原來是……」
王凡背過身去，長歎一聲道：「當年他們蒙城一戰已經逝去，那些士兵是，葛亮也是。」他們早已經是逝去之人，但是不屈的精神卻讓他們依然守護者這最後的城池。
葛亮身邊只剩下一個人了，突然軍營中爆發出一道強光，一點極熱極強極快的光箭朝著葛亮飛了過來。那個老兵猛然推開葛亮，飛身撲上了拿道亮光。
強烈的爆炸猛然炸開，那個老兵被炸得只剩下半個身子。
早已經腐朽的臉皮頓時脫落下來，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依然擋在了葛亮的面前。
又是一陣亮光爆發，那老兵頓時化成一道青煙。
王凡冷眼看著這一切，或許對他們而言，這也是更好的歸宿吧？
最後一道長箭射來，葛亮根本就無法躲避，他不躲不避，眼睜睜的看著那支長箭射過自己的胸膛，然後將他的胸腔炸開一道透明的大洞。
一隊騎兵從隊伍中衝出來，那群人穿著黑色的鐵甲，手執長槍，將地上的屍體挑在槍頭上，如同勝利者一般打著呼哨奔了回去。大軍很快的來到城下，一個圓臉的將軍站在城下衝著王凡遲疑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原來是你！」
王凡從城頭上輕飄飄的落下來，看著他手中拿著葛亮的人頭，面無表情的說：「你手中的那個人，叫做葛亮！」
圓臉的將軍是當年那個圓臉的乞丐，他叫葛青山。王凡的話，讓他的手一哆嗦，那顆人頭立刻掉在地上，滾落到了一邊，他錯愕的看著在地上不停翻滾的人頭，他的太陽穴不停的跳動。王凡蹲下來，將人頭拿起來，在他的手中化成一片灰燼。
王凡道：「不必難過，或許這是他的一種解脫。」
王凡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葛亮的兒子，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場大戰，他們被血污怪影響，變成走屍，王凡滅掉了楚楚體內的本命真體，他們才殘存活到現在。
雖然活著，身體卻早已死去。
王凡猛然一抬手，一點點乳白的光芒從那些屍體上傳出來，在他的手裡凝結成一個個透明的小人，看上去跟他們生前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葛青山看著王凡手中他父親的樣子，呆呆的已經完全傻掉了。
王凡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總算他們有了一點點回報。那些透明的小人，是巫族所不具備的靈魂，沒想到他們竟然隱忍了三十年，求生的執念終於產生了一點靈魂。
王凡拍拍葛青山的肩膀，讓他跟著進去，蒙城的一片衰敗之色盡露眼前。幾個俄的幾乎不會走的老人雙眼無神的斜倚著牆，曬著太陽。就算一點點光的溫度，都能給他們一點求生的力量。玉和公主拿出一點吃的和一點酒，擺在那幾個人的面前，這幾個人立刻狼吞虎嚥起來。
可能是餓的久了，他們吃完了，卻還覺飢餓，求其無力的苦苦的哀求玉和公主，請她再賜予一些食物。
他們雖然跟死人差不了多少，但還不是死人。
葛亮變成走屍的三十年統治裡，
葛青山看著王凡道：「為什麼？」
王凡的目光變得黯淡起來，葛亮忍受著成為走屍的折磨，留在城裡，他的心早已死去，可是他的信念卻讓他想要將蒙城重新恢復當年的輝煌。
許多人不願意離去，那是蒙城經過數十年掙扎留下來的老人。
他們寧可餓死，也不會離去。
王凡沒有回答卻道：「以後就要靠你了，你父親的心願，由你來完成！」
王凡轉過身來，伸手一指，一道金光從手指上射出，整個城池頓時化成一片粉末，王凡手一伸，大地開始不住的顫動，周圍的那些士兵站立不穩，紛紛跌倒在地。
地面上突然產生一條條裂縫，原本的土地變得好像流沙一樣，慢慢的掉進裂縫之中，大地之下好像有一個了不起的東西升起來，王凡輕叱一聲，地面之下猛然拔高十丈，一座全新的城池頓時出現在葛亮的面前。
葛亮跪在地上，呆呆的看著眼前這極其不可思議的一幕，大腦已經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
揮手之間乾坤再造，這是什麼樣的能力？
周圍的士兵也完全看呆了，他們紛紛跪倒在地上，這是傳說中十三祖巫才擁有的能力啊！天空之中一道流星閃過，在白天也顯得耀眼。那流星看上去慢慢的變大，竟然直接朝著王凡他們衝過來。
一個尖銳的聲音暴喝道：「原來你藏在這裡，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王凡冷冷的看著天空之上的那一道流星，伸出手，一柄通體如同紫色水晶製造的絕美長弓出現在他的手裡，王凡仰望天空，神色凝重，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猛然間，一點靈光如同黑夜之中的一點亮光，在王凡的心頭升起，天空中金翅大鵬鳥的影像頓時出現在王凡的面前。王凡手一鬆，一道紫色的強光猛然迸發，一道紫色的光束向著那流星射過去。
這一道紫色的光束並沒有想像中的迅疾，反而很緩慢，甚至比一般的弓箭還要緩慢，然而就是這緩慢的一箭，卻有一種讓人無法避過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