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紙劍傳書 文 / 鳳歌
聞人知快步走出學宮,甚至於沒有和老朋友裴怒打招呼。他的心裡一陣興奮,儘管沒有看透岳風的魂魄,但他得到了同樣寶貴的信息。
岳風拒絕讓他看透魂魄,那麼也就意味著他的魂魄中藏著貓膩。有什麼原因讓他這麼做,歸結之前種種,只有「裂魂」。聞人知有七成以上把握,可以證明岳風是一個「食魂者」,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一定可以找到適當的時機,那時候岳風沒有防範,他就可以看透的魂魄,找到最直接的證據。
但也真是奇怪,「裂魂」這個組織應該已經覆沒了,為什麼這個世上還有「食魂者」呢?聞人知的心裡一陣翻騰,那一晚的慘狀歷歷在目,孩子們的慘叫如在耳邊。他不由微微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管他呢,就算是打掃垃圾,也會漏掉一兩粒灰塵,好在如今還可以補救。
「必須馬上通知大天尊。」聞人知放棄了飛回靈河源的念頭,那樣太慢了,最好先用傳書。他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抽出一張符紙,操起筆來,言簡意賅地寫了一封信,寫完看了一遍,露出滿意笑容。他將信紙折成劍狀,正要發出,忽聽身後一個悅耳的聲音笑道:「聞人先生,寫什麼呢?」
聞人知應聲一抖,回過頭來,怒視對方。來人十分陌生,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肌膚白得有如象牙,容貌俊美得彷彿天神,一身黑色的軟緞垂到腳前,當他邁步向前,就如行雲流水。
陡然間,聞人知的瞳子急劇收縮,他魂眼看穿了對方的魂魄。
「你發現了麼?」男子咯咯地笑。
聞人知舉起符筆,可男子更快。兩道符光閃電交錯,聞人知的筆飛了出去,男子像是一團煙霧,在遠處消失,又在近處凝聚,他出現在聞人知的面前,筆尖頂中了他的咽喉。
豆大的汗珠從魂眼者的額角躺下,他死死盯著對方,就像看見一隻活鬼。
「你一定很奇怪。」男子笑了笑,「為什麼還有『食魂者』活著?」
「你、你是誰?」聞人知的聲音無比艱澀。
「我姓陰,排行第九。」男子露出迷人的笑容,「你可以叫我陰九。」
「該死的東西。」聞人知咆哮起來,「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陰永的……」筆尖深深陷入,他的話堵在喉間。
「聞人知,你是『裂魂』毀滅的元兇,我找了你許多年,但你深居簡出,又有天來罩著。不過真好,你還是來了,這是大天尊給我的一份大禮。」陰九微微一笑,眸子冰冷起來,似有無形力量,穿透了聞人知的神志,一剎那,他的精神迷亂起來,耳邊傳來一個極盡蠱惑的聲音,「來吧,跟我融為一體,蒼龍聞人知,我會將你的魂眼發揚光大。」
符筆洞穿了聞人知的咽喉,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一道柔和的亮光,魂眼者的全身枯萎收縮,眼裡流露掙扎的表情,身子卻是動彈不得,就在極短的時間裡,他的身體縮小了三分之一,雙腳悠悠離地,像是秋蟬的蟬蛻,輕飄飄地挑在陰九的筆尖。
陰九張開雙眼,舔了舔嘴唇,露出饜足的表情:「滋味兒真不錯。」他一揮手,將聞人知的軀殼丟在一邊,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紙劍,拆開看了一看,雙目炯炯發光,嘴裡發出咯咯的笑聲,他看了一眼聞人知的軀殼,說道:「聞人先生,你真是一個地道的好人啊。」他掂了掂紙劍,輕聲說,「這是一封絕妙好信,我會穩穩當當地寄給大天尊。」
他一揚手,紙劍化為一道流光,鑽入雲層深處。陰九聳了聳肩,又如一團煙霧,悄悄地散去了。
「爹爹。」天秀放下茶杯,臉色十分凝重,「你要阻止這場決鬥,如上所述,這是很不公平的,拋開巫朗的事情不說,一個天道者不能挑戰一個八非學宮的學生。」
「我已經詢問過巫真。」天來漫不經意地說,「她很爽快地回答了我,巫反的確失蹤了,巫朗也一樣,她的確懷疑岳風殺死了巫朗,因為他們之間有一些生意上的糾紛。但她一口咬定,提出決鬥是因為岳風出言不遜。他們的對話,谷盡和皇不二都可以作證。」
「這是一個圈套。」天秀雙頰染紅,呼吸急促起來,「爹爹,你別忘了,如果沒有岳風,學宮的遭劫的時候,我很可能已經死了。」她停頓了一下,咬了咬牙,大聲說,「而且,他救過我不只一次。」
天來雙眉揚起,盯著天秀,目光深邃。他的指尖輕輕地摩挲桌面,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天秀默默地盯著他,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天來徐徐說道,「我也不想插手此事,因為這意味著得罪巫真,會引來不可預測的紛爭。我是天道之首,必須守護世界的秩序,有時為了大局,必須捨棄一些小恩小惠……」
「爹爹!」天秀失聲叫道。
天來擺了擺手,苦笑道:「但我也不想讓你失望,所以我打算嘗試一下……」這時一道流光突破了屋頂,天來一揚手,接住一枚紙劍傳書。他點了點頭,說道:「這是聞人知的信。」
他拆開紙劍,看了一眼,目光變得幽沉起來,彷彿陷入了深深的迷思。天秀忍不住問道:「信上寫了什麼?」
「一點兒私事。」天來不動聲色,折起紙劍,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品嚐。
「爹爹,決鬥的事情?」
天來擺了擺手,抬頭望天,咻的一聲,又是一道光亮飛來,天來伸手接住,拆開一看,臉色陡然陰沉下來。天秀知道,父親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看這情形,一定發生了驚人之事。
她盯著天來,心中忐忑。過了良久天來長吐一口氣,澀聲說道:「聞人知死了!」
「什麼?」天秀十分驚訝,「我昨天還見過他。」
「他死在八非學宮的外面。」天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天秀一眼,「他的死因非常有趣。」
「有趣?」天秀對這個字眼兒莫名其妙。
「是呀!」天來揚起頭來,目光冷肅異常,「阿秀,我改變了主意。我不會阻止這一場決鬥,而你,在決鬥結束以前,必須留在靈河源。」
「為什麼?」天秀又驚又氣,騰地站起,「爹爹,我不明白。」
「你無須明白。」天來漫不經意地說,「這不是請求,這是我的命令。」
「我絕對不會同意。」天秀的心中一亂亂麻,熱血直衝腦門,「隨你怎麼辦,我也一定要趕回玉京。」
「沒關係。」天來站起身來,笑笑說道,「你可以試一試。」說完一拂袖,轉身走出大門。
天秀望著父親的背影,無力地坐下,她的胸中突然空了,一顆心兒像是化成了灰。
「唉!」歎息聲來自黑暗深處,光亮下的少女顫抖了一下,她下意識抱住身子,整個兒簌簌發抖。
「你還是回來了嗎?」黑暗中的聲音幽幽說道,「雲若。」
「她還能去哪兒?」一個尖銳的聲音叫道,「她就是一個叛徒,無恥的叛徒,大魔師,你應該殺了她,讓她形神俱滅。」
「閉嘴。」大魔師冷冷說道,「影魔,我說話,用不著你插嘴。」
「她的背叛不止一次。」另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她在鰻湖攻擊我,擾亂了我抓捕岳風的計劃。」
「我沒有讓你抓捕他!」大魔師冷冷說道,「我只是讓你試探他,秘魔。」
「雲若!」大魔師的聲音又柔和起來,「這兩天你都在哪兒?」
「忘墟。」女子的聲音十分空洞。
「你看上去很虛弱。」大魔師說道,「我感受得到,你在經受內心的折磨。」
雲若跪倒在地,發出渾濁的喘息聲。大魔師歎了口氣,說道:「你破壞了我的大事,我本來可以殺死你的,或者殺死岳靈王……」
「別……」雲若抬起頭來,眼裡流露出恐懼的神氣。
「當然了,你對我來說還有用。」大魔師說,「如果你想讓落星谷的人活著,就必須將功贖罪,你願意嗎?」
「我願意。」雲若的眼淚流了下來,「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很好。」黑暗中的影子站了起來,徐徐走到女子的身前,他的手裡拿著一個小巧精緻的瓶子,「這是一份魔藥,它能讓人昏迷沉睡,我要你接近岳風,給他吃下這藥,將他帶到這兒來。記住,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你已經違抗了我兩次,下一次,就是你和岳靈王的死期。」
雲若伸出手來,手指微微發抖,輕輕接過藥瓶。冰冷的瓷瓶握在手中,竟有一種火焰灼燒的感覺,她的意識不勝飄渺,口中的話像是來自另一個身體:「我一定會做到的,我再也不會背叛你!」
「我等你的好消息。」大魔師發出咯咯的笑聲,「如果你把他帶來,沒準兒還能救他的命。」
「救命?」雲若微微一愣。
「你真是與世隔絕啊。」影魔不無嘲弄地說,「難道你不知道嗎?巫真向岳風提出了決鬥,他們將在天擂台一絕高低,當然了,這個結果沒有懸念。如果你是一個明白人,與其將他交給巫真,不如將他帶給我們。」
雲若雙腿一軟,無聲地癱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