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綁架 文 / 鳳歌
岳風組乘虯龍車回家,一路上說不出的安靜,四個組員筋疲力盡,躺的躺,坐的坐,沒過多久,全都睡熟。蘇媚煙抽著煙斗,瞧著眾人微微苦笑,胡仙仙摟著依依,兩眼望著窗外,只是一味沉思。杜庭蘭姑侄向來安靜,含笑注視,一言不發。
到了風煙居,蘇媚煙叫醒眾人,沐浴用餐以後,杜氏姑侄為眾人治傷。這一次,武大聖傷勢最重,可也並不致命,調養一晚,便可痊癒;其次是依依,狐神後裔自愈有術,儘管傷得不輕,可也恢復神速。朱陽小有傷損,毒氣排空,便不足為慮;最奇特的還是岳風,他分明連受重傷,可是杜庭蘭察看傷勢,卻連一道傷疤也沒見到,神療者嘖嘖稱奇,想來想去,只能以英招「龍參」的奇效來解釋。
岳風表面上不見傷損,內裡卻覺空虛乏力,坐在原地,也能睡著,杜庭蘭話沒說完,他就倒在獸皮軟椅上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已在臥室床上,好在此番醒來,並無香艷奇遇。
掀開窗簾,啟明星起,分外明亮,不知不覺,睡了半日一夜。岳風沐浴一番,只覺神清氣爽,還沒坐下,指尖一熱,陽太昊鑽了出來,老頭兒抽著煙斗,兩眼盯著岳風,眼裡大有愁意。
「老不死。」岳風奇怪問道,「你怎麼出來了,你不怕京無倫。」
「他不在這裡。」陽太昊慢條斯理,徐徐說道,「小子,你昨天用了天鬼。」
「還用你說?」岳風沒好氣說道,「它自己跑出來,我有什麼法子。」
「我很擔心。」陽太昊幽幽說道,「昨天,天鬼之力用得太多了。」
「有什麼不對嗎?」岳風心生疑惑。
陽太昊歎一口氣,定定地看著他,說道:「天鬼之力很強,比起大多數的至道者還要強。可是,你每用一次,你的性情就會更加接近天鬼,變得暴虐嗜血、陰狠毒辣,久而久之,你會慢慢地失去人性、近乎鬼道,最終成為天鬼的傀儡,聽由孤獨的驅使。」
「可是……」岳風的心裡疑惑不定,「我以前也用過,你那時怎麼不說?」
「天鬼威力無窮,但你能使用多少,跟你的修為有關,你的道力越高,使用的天鬼之力也就越多。在此之前,你的修為還淺,即使運用天鬼之力,那也十分有限,天鬼對你魂魄的侵蝕也就有限。加上我魂珠天下獨一無二,若在魂魄之外,我或許不是天鬼的對手,但在魂魄之內,它也讓我三分。你入神之時也看到了,魂珠橫在魂魄與天鬼之間,好比一道堤防,大大遏制了天鬼的力量。可是,當你天鬼附體之時,你的魂魄和天鬼會有短暫的融合,這時間縱然如我,也無法阻止,因為那時候你性命攸關、非生即死,我若阻止你們融合,你也必死無疑。」
「那麼昨天……」岳風的臉色越發蒼白。
「融合的時間太長,融合的程度也太深。」陽太昊悠悠地歎了口氣,「至於會有什麼結果,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上來。」
「我……」岳風如鯁在喉,「我真的會變成天鬼嗎?」
「不好說。」陽太昊皺了皺眉,「孤獨之身,畢竟只是天鬼的七分之一,因為精魂不全,它的威力大打折扣,每一次發力以後,它就會進入休眠,這給了我機會,趁它虛弱之時,將它的戾氣從你的魂魄中驅走,但這很難,總有許多戾氣,難以完全驅逐,你們融合得越深,驅逐起來就越難。」
岳風不覺沉默,過了良久,輕聲說:「老不死,謝謝你。」
「不用謝我。」陽太昊深深地看著他,「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研究天鬼。它虛無縹緲,似真似幻,與其說是一種力量,不如說是一種信念。你何去何從,並不在於天鬼,而在於你自己的選擇。」
「我的選擇?」岳風微微出神。
「還記得入神時,孤獨問你的話嗎?」
「記得。」
「那時最為凶險……」陽太昊的目光嚴厲起來,「你如果把孤獨當成了自己,你們兩個神意相合,馬上就會合二為一,那時候,即便我使出全力,也阻止不了你們的融合。當你選擇了自我,拒絕了天鬼,以天鬼之強,也只能退縮而回,繼續休眠。所以說,岳風,能戰勝天鬼的人只有你,是否成為天鬼的傀儡,全都在於你自身的選擇。」
岳風的心子砰砰亂跳,現如今,他的周圍強敵環伺,戰鬥日益凶險。可是誰又知道,在他的體內,另有一個戰場,這是一場決鬥,一對一,無始無終,永無休止,比起任何外在的戰鬥都要凶險。直到目前為止,岳風還是贏家,可是,他還能贏下去嗎?當他輸掉的一刻,又會發生什麼?
他不敢再想下去,抬眼看去,天已放亮。岳風推門下樓,走到庭院之中,呼吸花木芬芳,排解心中鬱悶,正散步,忽然一溜光芒,向他迎面射來。
岳風慌忙躲閃,縱身向後,去勢比流光還快。誰知道,那光芒停在半空,並不前進,岳風凝目看去,光芒散去,竟是一封紙劍傳書。
他猶豫一下,抬起手來,紙劍光芒盡失,冉冉飄落在他手心,岳風拆開一看,信紙上寫道:「神療者在我手裡,你一個人到鰻湖來,辰時不到,或是告知他人,姓杜的小妞兒必死無疑。」
筆墨未干,揮灑淋漓,應是剛剛寫成。後面沒有署名。可是,岳風不用去猜,已經隱隱知道是誰,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他渾身發抖,五指徐徐收攏,將那紙劍揉成皺巴巴的一團。
杜雨的面容從腦海裡閃過,少女羞澀的笑臉,儼然就在眼前。
「杜雨!」岳風閉上雙眼,猶能感受到當日女子的體溫,如果沒有她,也許,蛟龍出體的一刻,他就已經死了。
如果信上說的不假,杜雨落到那些惡徒的手裡,又會受到怎樣的折磨。
岳風可以斷定,縱使他放棄比賽,即便他前往鰻湖,葬送自己,杜雨依然會死,那些人,決不會留下活口,如果巫朗也在其中,少女臨死之前,恐怕還會受盡凌辱。
「弟弟!」蘇媚煙的叫聲傳來,岳風應聲一抖,深吸一口氣,將狂奔的氣血壓了下去,他盡力收拾心情,轉臉擠出笑容,「蘇姐姐。」
「這麼早?」蘇媚煙妙目如水,打量他一眼,「怎麼,你有心事?」
「沒什麼?」岳風笑了笑,漫不經意地說,「姐姐,杜先生和杜姑娘,昨晚沒有住在風煙居麼?」
「沒有,治了傷就回芝蘭堂了。」
岳風唔了一聲,又問:「姐姐消息廣大,可知道古太羽組住在什麼地方?」
蘇媚煙盯著岳風,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你問這個幹嗎?」
「隨便問問。」岳風漫不經意地說。
「古太羽麼?他住在玄冥城寒江路的古家別院,其他的三人,是否跟他住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了。」
岳風點了點頭,一言不發,掉頭走回風煙居。蘇媚煙望著他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深。她久經世事,心思敏銳,岳風儘管百般掩飾,可女子直覺感到,少年的笑容之後,分明藏著一股濃烈的殺氣。
回到臥室,岳風找出一張紙,符筆如飛,寫下蒼青色的文字:「我先走一步,天擂台見。」
寫到「見」字,他的筆尖微微一顫,眼前浮現出一張張俏臉,依依、蘇媚煙、胡佩佩、還有……天秀。
岳風閉上雙眼,不知怎麼想到了胡佩佩?自從回到風煙居,他還沒有去看望她,聽說她傷勢沉重,一直昏睡不醒,去不去都一樣。不過,這些都是借口,他打心底裡害怕這個狐女,那一晚的星光,烙印似的刻在他的心上,每一次想起,他的身心都湧起一股戰慄。
不見也罷!岳風苦笑一下,寫下姓名,把便箋壓在書桌上面,回頭看了一眼,推開窗戶,一縱身,竄上天去。
「小子。」陽太昊沉默已久,忽地開口,「你真打算那麼做?」
岳風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陽太昊,不由歎道:「除此以外,還有什麼法子?」
「如果失敗了,姓杜的小姑娘可能沒命。」
「不這樣幹,她就能活嗎?」
「唔,只怕不能,不過,這件事得萬分小心。」
「老不死,對不起。」岳風長歎一口氣。
「沒什麼,這件事,你做得對。」陽太昊出人意料的寬容,「換了是我,也會這樣做。」
岳風遲疑一下,問道:「如果我失敗了呢?」
「事到如今,盡力而為。」陽太昊冷冷說道。
岳風胸口一熱,一股熱血直衝頭頂,他飛馳如電,說話之間,已經飛出勾芒城,進入了北方的玄冥城,向路人問明處所,一陣風向寒江路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