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分身對分身 文 / 鳳歌
「京無倫。」一個陰沉冰冷的聲音幽幽響起,「你太多事了。」
天道者一皺眉,目光投向地上的岳風。化無常也目光一轉,注視手下敗將。可是,少年趴在那兒,從始至終,一動不動,蛇妖王眨巴兩眼,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困惑。
「有趣。」京無倫雙眉一揚,嘴角化開一絲笑意,突然間,整個人恢復了懶散無聊的神氣,蹺起二郎腿坐了下來,取出酒壺,咕嘟嘟喝了一口,笑道,「太有趣了。」
「剛才誰在說話?」蘇媚煙不勝迷惑。
「還能是誰?」京無倫努了努嘴。
「岳風?」蘇媚煙蒼白的臉上湧起一抹動人的嫣紅,玉手摀住胸口,過分的激動,讓她的眼前一陣暈眩。
依依也忘了哭泣,定定地看在台上,朱陽始終沉默,這時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冷冷說道:「我就知道,臭皮蛇沒那麼弱。」
「豬樣兒,這一次,你說對了。」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之中,沒有一絲生人的味道,聽到人全都週身發冷,心底惡寒,那一股寒氣不知從何而來,從頂門灌入,一直貫注到魂魄深處。
天秀的心一陣悸動,這種聲音她曾經聽過,那是在霹靂蛇的肚子裡。這聲音,不是來自人間,而是來自九幽地獄。
岳風動了,一挺身,徐徐站了起來。
天擂台的周圍一片嘩然,眾人目瞪口呆,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岳風。少年半身浴血,胸口向內塌陷,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合常理的蒼白,就像是沒有打磨過的白色玉石,白得刺眼,可又沒有光澤,他的雙眼佈滿了血絲,就連一對瞳仁也蕩起瘆人的血光。
岳風的臉色平靜得出奇,可是眼底深處,透出十足的殘忍,他似乎不知道痛為何物,將一身的創傷置之度外。少年兩眼瞇起,饒有興趣地審視化無常,那種居高臨下的眼神,讓蛇妖王的心裡很不舒服。
化無常惱怒之餘,暗暗吃驚。按理說,岳風已經死了,從胸口的凹陷來看,他的臟腑遭了重創,若是某些妖族,受了這樣的傷,也許還還可生存,但對道族來說,這樣的重傷還不致死,實在讓人有些不解。
「化無常。」岳風的神態十分輕鬆,嘴裡的聲音卻像是吐出的冰刺,「你下手也太輕了。」
化無常心中怒起,可又感覺不妙,對手的身上,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氣勢,隱隱然與他的妖氣分庭抗禮。這跟剛才的岳風完全不同,冰冷、殘忍,充滿了嗜血的**,化無常以凶殘自居,可是比起這一股凶氣,仍是有些自愧不如。
蛇眼瞇了起來,化無常目光陰沉:「你到底是誰?」
「小東西。」岳風裂開嘴,無聲地笑了,「你是化無常的牙,還是它的鱗甲。」
強大的妖王分身,居然被稱之為小東西。
絲,絲,絲,化無常眼露凶光,吐出烏黑的長舌。
台上台下的人均感奇怪,岳風的模樣神態,與之前的完全不同。之前的少年,英銳逼人,彷彿一支無鞘的長劍,這時的岳風,卻像是千尋海底打撈起來的玄冰,鋒利之外,透出一股陰冷幽沉、萬古不化的寒氣。
正如化無常所料,從他的傷勢來看,岳風應該死了,可是,他站在那裡,通身上下充滿了冰冷的活力。
「晚一點兒,但沒關係。」化無常獠牙畢露,森然一笑,「這一次,我會割下你頭當球踢。」
「換了我是你,就該從三相環裡逃回去。」岳風的聲音冷靜如恆,「化無常的分身,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對的是誰。」
「乳臭未乾的小子。」化無常怒極反笑,「你倒是說說,你他媽的到底是誰?」
「我也是一個分身,我的本體就是死亡。」岳風瞇起雙眼,其中似要滴出鮮血,「小東西,你的時間不多了,來吧,讓我把你打回原形。」
「狂妄!」化無常發出一聲怒吼,吼叫聲有九天轟雷,震得眾人雙耳嗡鳴。
「咬人的蛇是不出聲的。」岳風陰沉一笑,「化無常的分身,你違反了做蛇的本分,反常的事物就該滅亡。」
「天妖蛇牙暴!」化無常怒不可遏,整個人車輪似的翻滾起來,白森森的槍尖重重疊疊,一根根鋒銳外向,彷彿千萬條巨大的蟒蛇,張開森森巨口,露出滿嘴尖牙。
黑影晃動,岳風的身子,快過了妖槍,像是一條黑色的閃電,轉眼之間,退到了擂台的邊緣。
「酒來!」岳風的身後青光一閃,幻蛟一湧而出。這一次的蛟龍,比起以前大大不同,青色的鱗甲泛起一抹白光,就像是秋葉上凝結成的一層寒霜,它的雙眼也不再是海水一樣的湛藍,而是一種陰冷的冰白,只要看過一眼,便覺渾身發冷。
幻蛟的體內像是結了冰,整個身子有些僵硬,它木木呆呆,長大龍口,吐出一股酒泉,幻酒夾雜細小的冰渣,流入岳風的口中,「酒罡」的白氣從他的毛孔中湧出,絲絲縷縷的酒氣,可沒有一貫的熱力,反而透出一絲絲瘆人的冷意。
酒罡轉動,岳風的身體飛快的變化,傷口癒合,血污盡去,斷骨重生,就連塌陷的胸部也慢慢地平復。
白氣越湧越快,變為了淡淡的紅色,起初,眾人以為那是岳風體內的鮮血,可是血氣瀰漫,竟有一種奇香,依依嗅到,衝口而出:「龍參。」
原來,岳風不但以「酒罡」療傷,更以酒罡之氣激發出體內的「龍參血」和「萬年靈芝液」,兩大神藥在酒罡的牽引下,無傷不愈,滋生出了神奇的療效。
依依話一出口,四周人無不心生駭異,忽聽一個清柔的聲音說道:「這真是龍參血嗎?果然神效驚人。」
依依回頭看去,杜庭蘭姑侄漫步走來,依依想起剛才的凶險,心中餘悸未消,撲上前去,拉住杜雨落淚:「杜雨姐姐。」
杜氏姑侄忙完芝蘭堂的事務,早早打烊趕來。杜雨望著依依的臉色,眼裡一半擔憂,一半責備:「小七,你又受傷了?」
「一點小傷。」依依一邊笑,一邊抹淚。
「只是小傷麼?」杜雨白她一眼,「說了多少次,你打不過就退下,幹嗎還要這樣拚命?」說完拉她坐下,用「神療術」為她療傷。杜庭蘭也笑了笑,湊到武大聖和朱陽面前,依照各自所受的傷損,加以療治。
杜雨和依依一個治傷、一個被治,然而均是心不在焉。依依定定地看著台上,杜雨眼角餘光,始終不離岳風的身影。
岳風的身影快得難以想像,宛然失去了形體,在鋪天蓋地的槍影下穿梭不定。
化無常的心裡微微吃驚,它分明在和一個影子作戰,明明刺中掃中,結果差之毫釐,總是刺不中岳風的身子。
蛇妖王發出一串淒厲的吼叫,它六隻手使槍,三個頭也沒有閒著,一個頭吐出滾滾的黑水,一個頭吐出慘綠的火焰,還有一個頭噴出血紅的毒煙。毒水、毒火、毒煙,遮天蔽日,籠罩了擂台,槍尖在其中吞吐飛灑,若隱若現,間或一閃,彷彿死神的目光。
岳風始終在躲避,就像是戲弄火焰的飛蛾、逃避浪花的跳魚,毒水像是一條黑色的綢帶當空起舞,毒火把天地太陽全都變成了慘淡的綠色,毒煙一道一道,流雲似的在他身邊穿梭,此來彼去,變幻莫測。
可是一切的攻勢,都破不了他的酒罡,一切的神速,都跟不上他的影子。化無常甚至感覺,短短的一刻,對手的元氣強了十倍,速度快了五倍,他的眼睛幾乎有些看不清對手的行動,這是前所未有的怪事。如果是本體真身也還罷了,留在這裡的,畢竟只是化無常的分身,這一個分身的力量,不足真身的十分之一,面對古怪的對手,蛇妖王的心裡,生出了一絲淡淡的恐懼。
「你的心亂了!」岳風聲音輕細飄渺,可又陰氣逼人,彷彿一個詛咒,在化無常的耳邊響起。
分身是精神所聚,精神一旦波動,勢必殃及分身。化無常心中一凜,慌忙按捺精神,忽聽岳風的聲音持續飄來:「酒龍卷!」
幻蛟一竄而出,瘋狂旋轉起來,這一次旋轉,在天地間攪起了一股颶風。幻酒夾雜狂風,構成了一個連貫天地的巨大風柱,這風柱如此有力,吹散了毒煙,盪開了毒火,衝破了毒水,狂風來了又去,天地由渾濁變為清朗,又由清朗變得渾濁。
化無常的眼珠也快要凸了出來,煙、毒、水不斷地從三個頭顱中湧出,勢如縱橫奔騰的獸群,跳蕩,吼叫,所向無前。
龍卷遇上了獸群,兩股力量凌空交鋒,一會兒獸群衝散了龍卷,一會兒龍卷壓住了獸群,龍卷中透出一股森森的寒氣,化無常與之相遇,打心裡也生出一股戰慄。
蛇妖王縱橫數十萬年,這樣的怪事,可是從未有過。
「咄!」喝聲來自上方,化無常抬眼看去,幻蛟從龍卷中探出頭來,岳風站在蛟頭之上,面如冰雪,雙眼滴血,嘴唇蒼白透青,右手高高舉起,攥著一條長長的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