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勝敗一線 文 / 鳳歌
岳風咕噥兩聲,死死盯著龍文,心裡罵道:「臭蚯蚓,扭什麼扭,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嗎?」
山頂的虎嘯聲、爆炸聲接連傳來,岳風越聽越是心煩,但越是心煩,越覺牆上的文字一團混亂,別說什麼靈感,就連靜心思考也無法辦到,腦子裡一會兒是雲若,一會兒是父親,一會兒又是依依與賀蘭殷雪,兩人身處困境,現在究竟如何,實在難以想像。
「小子,還有半刻鐘。」陽太昊的聲音冰冷無情,「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就此放棄。」
「閉嘴!」岳風極力摒除雜念,將四分五裂的思緒從四面八方拉扯回來,兩眼盯著龍文,竭力感知其中的奧妙。
時間過得極快,岳風只覺渾身的熱血都湧到了頭上,耳鼓嗡嗡鳴響,兩眼發脹發痛。
突然,他的眼前微微暈眩,整個人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境地。廝殺聲消失了,神殿裡靜得離奇,岳風回過頭來,看得見自己的肉身,那軀殼坐在原地,兩眼呆呆發直。
「怎麼回事?」岳風一陣迷惑,「老不死,我死了嗎?」
無人回答,陽太昊不知去了哪裡。
岳風回頭看去,牆上的龍文歷歷在目。他的身子輕飄飄的,一無重量,跟著一步邁出,融入了那一些扭曲變化的龍文,儼如一隻魚兒,進入了一片汪洋,隨波遨遊,順著龍文的變化而變化。
這一刻,他深深地領悟到了文字的真意。
龍文的奧妙,不在於它的形體,而在於形體的變化,那變化本身就是一種意義,書寫者落筆的一刻,也將魂魄與靈思寫入了字體。
這感受從頭到尾,直到支離邪的署名,方才告一段落。這一片咒語,精深奧妙,圓滿具足,充滿了一種奇特的律動。
岳風正要仔細回味,眼前天旋地轉,忽又站在了地面,他的心中十分詫異,掉頭四顧,神殿空空蕩蕩,只有慘白月光,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激烈的廝殺聲。
「明白了麼?」陽太昊的聲音響了起來,其中透出一絲欣慰。
「老不死,我剛才怎麼了?」岳風的心跳沉重有力,方纔的經歷,真是生平未有的奇遇。
「你出神了,你的精神與魂魄融入了龍文。」
「我……」岳風只覺不可思議,「為什麼?」
「我說過,真正精通龍文的人,並不是通過學習,而是一種天賦的本能。龍文不止是文字,更是一種靈感,有的人缺少頓悟的潛質,終其一生也勘破不了,有的人一見之下便可領會。小子,你與龍天生有緣,要不然,你的幻身,又為什麼會是『蒼龍轉生』?」
岳風默默聽著,站起身來,他的心中一片亮堂,咒文中的真意,有如光亮的水銀,在他的胸中脈脈流淌。
「一刻鐘到了麼?」岳風輕聲發問。
「還差五分鐘。」陽太昊淡淡說道,「比我想像的要快。」
豁啦啦,一聲霹靂當空震響。
岳風抬眼看去,漫天電蛇飛舞,所過飛虎辟易,不少飛虎騎士,連人帶虎紛紛下落。
賀蘭殷雪箭出連珠,八方激射,幻箭的威力重重疊加,結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之障。
如此密集的發射,強如賀蘭殷雪,也是力不從心。英招王的全身創口迸裂,血水橫流,筋脈一根根凸出體表,似要崩斷破裂。岳風的心弦也隨之繃緊,不知道這樣下去,賀蘭殷雪能否挺過一刻鐘的時限。
「小子,別分神。」陽太昊冷冷提醒,「記住,要用道祖之血。」
岳風深深一口氣,清冷的氣流進入肺部,讓他的腦海稍稍清晰。他盡力將一聲聲巨響摒除在外,閉上雙眼,回想出神時的感受。那一種魚兒入水的感覺,真是流暢自如,使人記憶深刻。
他在心中默唸咒文,一字一句,彷彿閃爍的星光,又如劃空的閃電,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他的心中流淌,呼之欲出,不吐不快。
岳風伸出左手,攤開手掌,右手雷魂筆輕輕一劃,皮破血流,染紅了符筆的筆尖,他蘸著自己的鮮血,邊寫邊念:
「以我昊天,孤魂北望,倚天騰龍,熠熠煌煌,天地反覆,日月無光,九陽雷動,天鳳飛揚……」
筆尖掠過虛空,留下一個個血紅的字跡,每一個字都在扭曲變化,像是飛動的龍蛇,穿梭來去,變化萬千。
岳風快要喘不過氣來,書寫龍文,遠比他想像的要艱難,每寫一字,都要用盡他所有的力氣。分明是凌空書寫,可是不知為何,筆尖粘滯無比,屢屢寫不下去,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無底的黑洞,將要把他渾身抽空。他甚至感到,寫這一篇咒文,用的不是他的鮮血,而是他的魂魄,他用魂魄作書,也許寫完咒文的時候,也就是他喪命之時。
他有點兒懊悔,這樣寫下去,一刻鐘的時間根本不夠,他感覺周圍的寒氣越來越濃,窮奇的吼叫越來越近,鮮血星星點點,落在岳風臉上,滾燙如火,來歷不明,也許來自窮奇,也許來自騎士,也許來自賀蘭殷雪。
英招王的弓箭換成了長矛,矛影重重,化為了銅牆鐵壁,牆壁之外,飛虎高高跳起,重重落下,跳起來氣勢洶洶,落下時連人帶虎,化為了死屍。屍體堆積如山,以賀蘭殷雪為軸,勾勒出一個巨大的圓環,長矛的光影,儼如一個磨盤,碾磨的是血肉,流出的是死亡。
龍文古咒,才寫了一半。
岳風直覺危險的逼近,心中起了一絲波動,波動傳到筆尖,符筆的書寫變得遲緩。
「嗷!」風虎的吼叫就在耳邊,巨大的白影籠罩下來,鬼虎的雙眼黑火跳動,口中噴出致命的寒氣。
「呵呀呀呀……」賀蘭殷雪發出怒吼,吼聲中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悲壯。
「結束了嗎?」岳風身心俱疲,死亡的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一雙小手從旁伸來,將他腰身摟住。
依依醒過來了,她一言不發,摟住岳風,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死,我們也在一起,岳風似乎聽見了少女的心聲。
咻,一片青濛濛的光華閃過,穿過巨大的風柱,透過鬼虎的影子,所過飛虎淒聲怒號,紛紛散開掉落。
風虎眼看大功告成,正在高興,不想異變忽生,心中大為震驚。它掉頭看去,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淡淡的黑影,身形窈窕,長髮飄飛,看樣子是一個年輕的道族女子。她的身子忽隱忽現,不可捉摸,素手輕輕一揚,發出一片青色的毫光,那毫光細如絲,密如雨,黑虎碰上青光,無不慘叫敗落。
賀蘭殷雪忽覺壓力一輕,周圍的窮奇要麼下墜,要麼後撤,他來不及多想,長矛轉為弓箭,發出兩記「烈陽之箭」,燒得飛虎嗷嗷慘叫。
依依也覺驚訝,看清來援的女子,驚奇不勝,輕聲叫道:「哎呀,是個女孩兒,好厲害,那青色的東西是什麼?霧麼,不對,雨麼,也不對……」
「若若?」岳風心神大震,想要掉頭去看,忽聽陽太昊急道:「小子,你得一鼓作氣寫完咒文,神氣一斷,又得從頭再來。」
岳風稍一猶豫,深吸一口氣,以極大的毅力,拋開雜念,書寫咒文。字跡飄浮空中,凝而不散,看上去十分詭奇。依依一邊瞧著,驚訝之餘,也覺事關重大,屏住呼吸,不敢擾亂。
賀蘭殷雪和雲若裡應外合,沖得窮奇陣勢大亂。風虎又氣又急,心中盤算,英招王儘管傷勢不輕,可也無法一擊便倒,相比起來,新來的道族女子,似乎更容易對付。
想到這兒,一晃身,身形消失,出現之時,已到了雲若的身後,它前爪一揮,一隻光白的幻爪飛向少女。
雲若不及回頭,一晃身,也憑空消失,出現之時,已在二十丈以外,還沒站穩,前方白光閃爍,風虎巨大的身影從虛空中鑽了出來,兩眼精光暴突,大聲吼道:「星斗挪移,本王也會。」一張嘴,吐出了一團白花花的圓球。
雲若躲閃不及,一揚筆,一蓬青光迎面射出,青光迎上風球,發出一聲巨響,氣浪奔騰而出,沖在雲若身上。少女慘哼一聲,翻著跟斗飛了出去,還沒落下,幾隻窮奇猛撲上來,少女一閃身,忽又消失,窮奇撲了個空,撞在一起,又痛又怒,均是失聲大吼。
冰風雷與青光一碰,風虎就覺不妙,那青光非雨非霧,而是許多幻針,只因細小,所以不易辨認。「冰風雷」爆炸,幻針並未消滅,反而穿透風暴,向雲若衝來。
窮奇王身經百戰,一覺不妙,旋即躲閃,可惜晚了少許,幻針掠身而過,其中幾枚刺中前爪,一股奇痛鑽心而入。
幻針破了妖身,風虎又驚又怒,發出一串狂吼,眼看雲若在遠處現身,身子一晃,忽隱忽現,從雲若左側竄出,利爪一舞,幻爪的白光呼嘯而出。
少女身形踉蹌,似已受傷,眼看幻爪飛來,不及躲閃,一揚手,身子四周騰起一股綠氣,幻爪撞上綠氣,綠氣翻騰,聲如巨雷,少女向後飛出,噴出一口鮮血,她的身子蜷成一團,不待身邊的飛虎逼近,忽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