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 天霜火葉舞 文 / 鳳歌
「孤獨是一種罪,那是王者的悲哀。」岳風的雙眼像是凝結的血塊,說出的話,更像是隆冬臘月的飛雪,「霹靂蛇,你只是一條不耐寂寞的小妖怪。在你的心底,我只感受到了憤怒,沒有感受到孤獨的悲哀。」
「小妖怪?他媽的誰是小妖怪?」胎光的眼裡湧出一股狂怒,「臭小子少吹牛了,就憑你,也能看穿我的心?」
「太好了,他方寸大亂。」陽太昊輕聲說道,「你的氣勢,已經壓倒他了。」
「閉嘴,老不死。」岳風冷冷說道,「小妖怪,話說完了,把你手裡的人給我。」
「你做……」夢字還沒出口,胎光忽地發現,岳風已經到了面前,右腿嗖地揚起,帶起一股灼熱的氣浪。熱風掃過雙眼,胎光只覺灼痛難忍,他慌忙後退,就在這時,手裡一空,依依被岳風搶了過去。
胎光一口氣退出兩丈,摸一摸額頭,竟有一道焦灼的痕跡。他的心裡咯登一下,忽地張開嘴巴,衝著岳風發出一串絲絲的尖叫。
「這一次,別弄丟了。」岳風把依依交給了天秀。女道者望著他凝血似的雙眼,心子一陣突突亂跳。
「小妖怪。」岳風轉向胎光,語氣平板,全無起伏,「現在,我們來跳舞。」
「呀!」胎光發出一聲怪叫,盡力一縱,跳到半空,「天霜秋葉舞!」他手揮,腳踢,忽長忽短,彷彿刀之網,劍之輪,呼嘯翻滾,向岳風凌空壓下。
「天、霜、火、葉、舞!」岳風的聲音又輕又細,卻像是細小的冰針,刺激著胎光的神志。
兩團狂風,再一次糾纏在了一起。只不過,其中的一團,變得炙烈無比。岳風的手腳,就像是披著火焰的長刀,每一次揮出,都能帶出熾熱可怕的焚風。
兩人交擊、碰撞,只因出手太快,清脆的交鋒,變成了悠長瘖啞的悶響。岳風的打擊凶狠絕倫,就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只攻不守,滾滾向前。
火,火,火,四周全都是火。胎光彷彿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熔爐,身子的周圍,流淌著熔化的金汁、飛揚著明亮的火焰,火焰片片飛舞,彷彿燃燒的落葉,烈火的劇毒攻心而入,不斷瓦解他的鬥志與精神。
胎光忽覺一陣氣短,生平頭一次感到如此乏力。體內的氣機正在慢慢地動搖,彷彿堅硬的鋼鐵,在無邊的火海裡一點點熔化。他的手腳在變軟,他的力量在削弱,胎光竭盡全力,試圖跟上對方的節奏,可是每一次交鋒,岳風的手腳,都像是一把燒紅的餐刀,反覆切割他的雙手雙腳。
「哇呀呀呀。」岳風發出尖利的狂叫,一如翱翔天宇的蒼鷹,發出殺氣騰騰的長鳴。胎光在他的面前步步後退,岳風的怒火在腳尖迸濺飛舞,從拳頭裡洶湧而出,兩人周圍的桃林無火自燃,化為了一棵棵沖天燃燒的火柱。
拳腳勁風,捲起了一陣狂飆,將沖天的火把,拉扯成一道道可怕的火舌。火舌呼嘯著舔向兩人,可是剛剛逼近,又被狂暴的勁風掃開,四面迸射,彷彿一蓬蓬璀璨的焰火。
「啊!」一聲淒慘的狂叫,出自胎光的口中。他踉蹌飛退,右臂像是一片凋零的秋葉,披著明亮的火光,飛向火焰的叢林。
「長!」胎光一聳肩,斷臂的地方,長出了一條全新的臂膀,幾乎與之同時,岳風像是一隻鬼魅,從空氣中鑽了出來,右手飄然掄出,如同燒紅的刀鋒,劃過之時,胎光的左臂不知所蹤。
「長……啊……」胎光還沒來得及長出左臂,左腿又被岳風切成了兩段。他晃了一下,摔倒在地,忽覺手臂劇痛,剛剛長出的那一隻右臂,翻著觔斗,落到了數丈之外。
「蛇,不需要手。」岳風一腿掃過,胎光又一條新生的手臂齊肘而斷,血雨沖天噴濺,灑落了岳風一身。
「蛇,也不需要腳!」岳風的聲音冰冷無情,腳尖掃過的地方,胎光的雙腿與身體分離。蛇妖發出絲絲的哀鳴,他拚命長出手腳,可是一旦長出、就被切斷,鮮血四面湧出,化為了四條流淌的血河。
胎光渾身是血,面孔漸漸扭曲,嘴唇向外凸出,兩眼拉長變細,鼻孔變成了兩條窄縫,耳朵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了細如針眼的兩個耳孔。一眨眼的工夫,俊美無匹的男子,變成了一條醜惡不堪的大蛇,鱗片如雨後的春韭一湧而出,蛇妖放棄了手腳的生長,身子拉長變細,長出了一條粗大的蛇尾。
「咻。」胎光一縮一彈,纏住了岳風的腰身,岳風一伸手,掐住了大蟒的七寸。
「舞跳完了……」岳風輕輕頓了一下,彷彿對著蛇妖耳語,「現在,我們開始下雨!」
雨說來就來,那是一場驚心動魄的火雨。
「火、印、神、雨!」岳風拳腳,像是火熱的鞭子,以狂風暴雨的氣勢,從任何角度、任一方向抽打大蛇。胎光沒有了手腳,遮不了,擋不住,從頭到尾,沒有一處地方,可以躲開這可怕的攻擊。
胎光分明感覺,千萬塊燒紅的烙鐵從天而降,沒頭沒腦地砸在身上,這些烙鐵無形無狀、無孔不入,帶著可怕的螺旋,衝開他的**,貫穿了他的靈魂。他的每一塊骨骼都在呻吟,每一寸肌膚都在哭泣。突然間,胎光感覺自己的眼裡流出了血,不,那不是血,那是淚,或者說,那是混合了鮮血的血淚。
胎光掙扎、扭動、破碎、消失,直到化為了一團血紅的霧氣。突然間,燃燒的桃林消失了,四面的光亮也如怒潮一樣退去,四周變得漆黑一團,岳風的腳下軟綿綿的,他心裡明白,幻境消失了,再一次,他又回到了霹靂蛇的肚子裡。
「小子……」陽太昊聲音傳來,可是很遙遠,很空洞,一陣強烈的暈眩湧了上來,熟悉的虛脫感瀰漫了全身。
「小子,別睡,他媽的,來不及了,快起來……」老不死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細,突然間,岳風腦海一空,再也聽不見了。
昏沉中,他感覺一股冰冷的液體灌入了口中,順著喉嚨流入小腹。剎那間,像是點燃了什麼,一股熱流從小腹湧起,向著四肢奔騰而出,其中一股熱流筆直向上,轟的一下,衝入了他的腦海,衝開了他的神志。
岳風又醒了過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他感覺自己躺在一個溫軟的懷抱中,體香芬芳迷人,可又十分陌生,這不是依依,那麼,岳風突然明白,抱著他的是誰。
一時間,他的身上充滿了力量,岳風一彈身,想要跳起來,不防一隻柔軟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天秀的聲音幽幽傳來:「別動,等藥力完全化開。」
岳風的心砰砰亂跳,黑暗中,人的感覺格外敏銳。他分明感覺,自己的頭就枕在天秀的大腿上,女子彎腰躬身,高聳的酥胸,幾乎貼在他的臉上,成熟的女體嬌軟、火辣,充滿了誘人的彈性,彷彿寒夜裡的暖風,輕輕地將他包圍。
桃林裡的景象,清楚地浮現在了岳風的腦海裡,一絲不落,驚心動魄。岳風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但因為藥力的緣故,他的渾身燥熱難忍,剛剛屏息,又忍不住呼出了一口大氣。
天秀聽他呼吸有異,黑暗中摸索,一不留神,碰到了一個古怪的東西。她如同觸電,倉皇縮回手去,女子猛可意識到,兩人的姿態十分不雅,慌忙直起身來,將岳風推到了一邊,心裡彷彿揣了一隻小鹿,好一陣狂蹦亂跳。
岳風又羞又窘,如果不是身在黑暗,恨不得找塊岩石一頭撞死,這時間,天秀開口問道:「你叫岳風?」
「唔。」岳風不敢做聲。
「岳風。」天秀頓了一下,輕聲說道,「桃林裡的事,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岳風知道她指的是受辱於妖魂,忙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說的。」他遲疑一下,又說,「其他人……」
「他們沒有看見。」天秀歎了口氣,柔聲又說,「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岳風忍不住問道,「天秀小姐,你給我吃了什麼?」
「沒什麼。」天秀輕描淡寫地說,「一點兒藥水罷了。」
「小七呢?」岳風急切又問。
「她就在你身邊。」
岳風伸手一摸,摸到一具溫熱的身子,依依胸口起伏,正在沉沉昏睡。岳風鬆了一口氣,猛可想到,眾人還在蛇妖的肚皮裡,不由叫道:「天秀小姐,還有多少時間?」
「半刻鐘不到。」天秀聲音淒涼,「大概,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還沒醒?」岳風忍不住叫道。
「嗯。」天秀應了一聲,陷入沉默。
「你抱小七。」岳風跳了起來,大聲說,「我來背其他的人。」他摸索著找到三個男子,兩個挾在腋下,一個背在身上。他的心裡十分彆扭,這三個人一個比一個討厭,如果任由他的性子,統統都該丟在這裡喂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