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出山 文 / 鳳歌
「我不是說過了嗎?」金如意一本正經地說,「他們只殺人,不殺鳥。再說,我那麼聰明,早就躲到森林裡來了。也許,他們認為我是一隻野生的鳥妖,你知道,這年頭野生的鳥妖很多。想當初,就在這一片樹林裡面,我跟一隻年輕貌美的小妞兒發生了一段露水情緣,後來她生了六個蛋,每一隻蛋都孵化成了一隻強大的鳥妖。你也許不會相信,我的兒孫遍佈天下,只要我往枝頭一站,不知多少小妞兒搶著給我生孩子呢。」
「誰問你這些破事?」岳風啼笑皆非,老鸚鵡儘管饒舌吹牛,說了許多廢話,可是最關鍵的一句話已經說了出來:它是躲到森林裡來的。這老妖怪向來滑頭,一定是見勢不妙,拍翅就逃。岳風想了想,又問:「那麼,你看見兇手了嗎?」
「當然看見了。」金如意掃了岳風一眼,「不過跟你說了也沒用,你這樣的石頭,見了那些人,也是死路一條。」
「我知道。」岳風臉色蒼白,「他們……到底有幾個人?」
「一二三四五,五個。」金如意說,「你爹爹殺死了一個,現在還有四個。」
岳風心懷激盪,渾身熱血沸騰。落星谷的岳靈王真不是一般的道者,就算是輸了,也沒有讓那些兇手好過。
「金如意。」岳風收拾心情,又問,「你看得出他們的來歷嗎?」
「開玩笑,我可是見多識廣的淵博之士,他們戴了面具不錯。可是,他們以為這樣就能瞞得了我這樣的淵博之士,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淵博個屁。」岳風呸了一聲,「你肯定什麼都沒看出來。」
「你說什麼?哼,我這就說給你聽。」金如意中了激將法,怒氣沖沖,口沫飛濺,「這五個人,除了兩個人以外,全都駕馭飛輪。你知道,飛輪可是白虎人專用的飛行法器。他們的元氣都是白色,你知道,只有白虎人的元氣才是白色。剩下的兩個人,一個從沒使用任何飛行法器,他的分身就是他的影子,這法兒十分少見,不像是道者的法術,倒像是某些妖怪的妖法。另外還有一個甲士,他的身份最為明白,因為他披上了神形甲,他的鎧甲大名鼎鼎,陰虎照雪甲,天底下只有一副,只要找到鎧甲的主人,你就能找到毀滅村子的兇手。」
「也就是說……」岳風皺眉沉吟,「我的仇人是白虎人。」
「這話太偏頗了!」金如意說,「蒼龍、白虎、朱雀、玄武,道者族的四大道種,白虎人佔了四分之一,少說也有幾百萬人,不是每一個白虎人都是你的仇人。」
「行了,行了。」岳風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你廢話真多。」
「這是廢話嗎,我只是為了準確。」金如意頓了頓又說,「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留在這兒,金符蟲死了,沒準兒那些人已經感覺到了。」
老鸚鵡說了半天,只有這幾句話最為中肯。岳風心生忐忑,掃視兩具屍體,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扯下吳子喬的衣服,又從兩人身上搜出了一些日常用品,而後奮起神力,連根拔起一棵大樹,露出一個巨大的土坑,岳風揮舞大樹,將兩人屍體掃入坑裡。
金如意一邊瞧著,冷冷說道:「岳風,你吃錯藥了嗎?力氣多得使不完嗎?有工夫拔樹,還不如留下力氣走路。」
「閉嘴。」岳風看著青原的屍首,心裡忽地十分愧疚。那個時候,他似乎發了瘋,心裡只有殺戮與毀滅的念頭,青原儘管不是東西,但也終歸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他就算是罪有應得,也不應該死在岳風手裡。
岳風歎了一口氣,面對葬坑,心潮起伏,沉默了一會兒,扛起大樹,杵在坑上,轉身對鸚鵡說:「我老爹被人抓走了,我要出山去救他。金如意,你自由了,你自己走吧,上哪兒也行。」
「你要趕我走。」金如意又驚又氣,「得了吧,小子,就你那副豬腦子,沒有我在一邊幫襯,不是被人殺死,就是被人坑死,還報仇,報個屁還差不多。我答應過你可憐的媽媽,要好好照顧你這個蠢貨。像你的這樣的小石頭,一旦出了山谷,不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嗎?有我金如意幫襯著,你還勉強可以活命。哼,要不是因為你可憐的媽媽,我才懶得管你呢!」
岳風心想:「你不管我才好呢。」可是金如意不住地聒噪,吵得他不勝其煩,只好說:「行了,行了,你要跟就跟來,我可什麼都沒有,到時候沒吃沒喝,你可不要叫苦。」
「哎喲喲,抖起來了,我這樣強大的鳥妖,會向你討吃的嗎?我飛到哪兒,都有漂亮的小妞兒向我進貢,陪吃陪睡,比神仙還快活。倒是你這個蠢石頭,一竅不通,一文不名,什麼本事都不會,到了山谷外面,別說小妞兒,就是吃飯也成問題,要不是因為你可憐的媽媽,我才難得理睬你呢!」
岳風心想:「你不理睬我,我他媽的應該大笑三聲。」儘管這麼想,卻知道這鳥妖嘴硬心軟,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還是擔心自己,所以也就得懶得理它,悶著頭只顧走路。
阿甲一夥離開之時,已將界碑全部摧毀,「太微天隱陣」失去效力,一人一鳥離開山谷,也沒遇上任何阻礙。
翻過雪山的山口,岳風回頭望去,村子所在的地方,升起沖天的青煙。靜謐的山谷,沉浸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岳風在這裡生活了十六年,從來沒有離開過落星谷一步,可是,一旦翻過這個山口,他就將與故鄉作別,仇人無比強大,也許再也不能活著回來。可是,無論他在身在何方,無論他是生是死,這一片美麗的山谷,永遠都會藏在他的心裡。
翻過山口,下了雪山,岳風漫無目的,向前走去。這裡地處大陸的東北方,三座山脈在這兒交會。向南是延綿千里的靈樞山,向北是跌宕起伏的龜山,若是向東,可以望見太山山脈的餘脈。這一帶大壑幽谷很多,道者很少出沒其間。岳風和金如意走了兩天,沒有看見一縷人煙,兩人風餐露宿,渴了吞飲泉水,餓了就摘樹上的果實,偶爾也抓住一隻野獸,剝皮洗淨,烤來吃掉。
這一天,兩人翻過一座荒山,金如意不住口地抱怨:「破石頭,這樣走下去,還不走到猴年馬月嗎?如果你會馭劍就好了,想去哪兒,嗖的一聲就到了,像我們這些做鳥的,蹲在劍柄上,也可以沾沾光呀。瞧你那個熊樣兒,鞋都走爛了,你他媽的是土地丈量員嗎?你要用這雙臭腳丫來丈量整塊大陸嗎?」
「閉嘴!」岳風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尖刺,因為鞋子破了,故而扎進了腳掌,岳風又驚又氣,正在哪兒挑刺,聽了這話,更是怒火中燒,「你不高興就走哇,我又沒有挽留你。在落星谷你不是誇了海口嗎?你的小妞兒在哪兒?你天天偷吃我摘的果子,傍著我的臭腳丫打呼嚕。那些陪吃陪誰的小妞兒都死光了嗎?你這樣英俊瀟灑、有一無二的大帥鳥,居然沒有一隻母鳥賞識,換了是我,真該撒泡尿淹死算了,就算不去死,也該插上兩根芭蕉假扮野雞。」
「哎喲喲,我最煩某些人了,一點兒忠言都不愛聽。」金如意老臉厚皮,根本不為所動,「你以為我愛吃果子嗎?想當初,我天天吃著蟲妖過日子,白天吃爬的,晚上吃飛的,愛吃什麼吃什麼?這果子又苦又澀,吃得我真心想吐。傍著你睡覺,是因為我要保護你,有什麼法子呢?我答應了你可憐的媽媽,要好好照顧你這個蠢蛋兒子。要不是因為你可憐的媽媽,我嗖的一聲就飛走了,才不會跟著你活受罪。」
「得了吧,你要走,我舉雙手歡迎。」
「舉雙手那是投降,你這個傻孩子,不開竅就算了,怎麼連腦子也糊塗啦?」
「好吧,我向你投降,我服你了,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嗖的一聲,快快飛走吧。」
「那怎麼行呢?我答應了你可憐的媽媽……哎呀呀,我反對暴力,對於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人家,你怎麼能用石頭招呼他呢?你這樣做,對得起你死去的媽媽嗎?」
「媽你個頭,你這只死鸚鵡。」
「你的眼睛瞎了嗎?死的活的都分不清。天空這樣藍,太陽這樣美,大爺我要活一萬歲。」
正吵嘴,遠處響起了驚雷似的巨響。雙方應聲住嘴,循聲望去,只見遠處金光紅霞明滅閃爍,不時還有閃電縱橫馳騁,許多光亮碩大的流星起起落落,一會兒沖天而起,一會兒又轟然下墜,墜落時的撞擊聲,震得大地簌簌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