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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滄桑的人 文 / 墨狼

    淒厲的風,淒厲的山,淒厲的房子,淒厲的人。

    風是山上的風,山是唐門的山,房子是唐門的房子,人是唐門的人。

    在這個略顯得陳舊的大堂之中,正中央上,擺著一個華麗的扁平桌子。在這桌子上和人事一排排的靈位,這些靈位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不過他們彷彿都是一家子的靈位。

    因為他們都姓唐。

    在地府,只有唐門的人才姓唐,同時也只有唐門的人才能夠姓唐。那麼這些靈位上的人豈非都是唐門的人?

    「唐門第三代門主之墓。」

    「唐門第五代門主之墓。」

    「唐門第九代門主之墓。」

    ……

    唐宗雲就站在這些靈位的前面,靜靜地站著,一動也不動。

    唐宗雲長著成熟的臉,眸子之中已經略顯得有點蒼老的氣息。他穿著一身墨藍色的休閒衣,衣著十分隨便。他的袖子是捲起的,顯示出手中那一條條歲月的輪廓,一條條青筋滿佈在他的手上。一看到這雙手,你就能夠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是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否則他不會擁有這樣一雙手。

    他的手中還握著一個靈位,看來是要馬上放上去的。難道唐門又有人死去了?

    唐宗雲不是誰,他就是唐門的門主。

    唐寧和唐飛都是他的兒子。

    唐飛還活著,可是唐寧卻死去了。

    唐宗雲上前兩步,輕輕的將那靈位放上了架子。他的手已經在顫抖,原本蒼勁有力的手卻顯得蒼白,無力。

    「愛子唐寧之墓。」

    他想要啜泣,可是他身為唐門的門主,是不能夠哭的。他多麼想像一般的父親一樣為自己的兒子哭上最後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可是他卻連這一點點的要求也做不到,因為他不是別人,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唐門的門主。

    唐門的門主是要肩負整個唐門的,所以他現在不能夠哭。

    他歎了口氣,也只有在這種無人的時候他才會顯示出他軟弱的一面。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是個平凡的人。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寧兒,你走好,父親無法送你了。」

    他輕聲講道,講的時候他也覺得自己的眼睛已經濕潤了。他並不是死人,他是個活人,有血有肉的活人,只要是活人,就無法忍受自己的兒子被殺。

    他又輕笑了兩聲,這笑聽起來是那樣的苦澀,他的笑已經不能夠稱之為笑了,因為他的笑已經僵硬。

    「寧兒,一切都是父親不好。父親不該從小就逼迫你苦練暗器,我本應該讓你快快樂樂的成長的……可是,可是,父親卻連這個都做不到……呵呵,父親對不起你呀……希望你能夠原諒父親,連這最後的時刻都不能夠為你哭一次……」

    他的手已經重重的抓在了頭髮上,他的人已經痛苦的蹲了下來,用手將整個臉變得扭曲!

    他很痛苦,可是他卻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痛苦的樣子。

    他又何嘗不是個可憐的人?

    鬼月王他是不敢惹的,面對鬼月王他只能夠順從,因為整個唐門還沒有足以對抗鬼月王的能力,所以他必須得忍。就算是現在自己的兒子死去了,他也不得不忍,否則整個唐門都會因為他而滅亡!

    他多麼想要成為一個平凡人,這樣他就能夠和自己的兒子和妻子快快樂樂的過上一輩子了。人一旦擁有的權利,那麼面臨他的將會是接踵而來的壓力,人一旦有了壓力,他的日子就算是有黃金相伴,都是不快樂的。

    所以權利越大的人,他心中就越複雜,他的心中就會多出許許多多的顧忌,然後,他的一輩子就必定會毀在權利的手上。

    權利,的確不是個好東西。

    有了權力,人就已經不是原來的人了。

    唐宗雲的權利是一般人不可想像的,所以他現在的壓力也很大,他是不快樂的。

    他像是在啜泣,在哭泣。

    他像是個可憐的孩子。

    如果現在有個女孩子在這裡的話,一定會忍不住將他擁入懷中,讓他感受到溫暖的。可是這裡沒有,陪伴他的只有那死寂的靈位罷了。

    其實唐宗雲又何嘗不是個簡單的人?可是他現在已經不能夠放下了,也放不下,他放不下整個唐門,放不下這個多少前輩多少年代才變得強大的唐門!

    他現在多麼希望戰爭能夠快點結束,這樣的話,他們唐門就不會死傷太多的人了。可是他錯了,戰爭本來就是用死人的屍體堆積成的,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不產生屍體的戰爭。

    這個時候,有人來了。

    來的是唐飛。

    他看著自己的父親蹲在了地上,痛苦的搔著頭,時不時發出那冷淡的啜泣聲,他的心像是在被針扎一樣難受。

    唐宗雲起來了,他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兒子來了,所以他只好起來,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軟弱的一面。

    他沒有扭過頭,因為他的眼睛已經微紅了。

    「父親,我回來了。」唐飛沒有將話題扯在唐宗雲身上。

    唐宗雲停歇了一下,整頓了一下自己的聲音,然後又以平日那種充滿威嚴的聲音對唐飛說道:「回來就好,怎麼樣了?」

    唐飛的心又在被針紮了,他又何嘗不知道現在唐宗雲是在裝而已。

    他已經垂下了頭,淡淡的講道:「對不起,父親,我沒有將霍翊殺死。或許,我根本就沒有殺死他的可能吧。」他又想起了余留情,想起了他的刀,想起了他的話。

    唐宗雲道:「沒什麼,父親知道你盡力了,殺不成那是另外一回事。」他的聲音似乎是鬆了口氣。他實在不想看到自己的第二個兒子死掉了。

    唐飛有點奇怪,平日裡自己的父親是絕對不會這樣和自己說話的,可是今天卻是有點反常。他又怎麼會知道,他的父親現在已經老了。一個人一旦老了,那麼他心中的許多觀念都會變化。

    年少的人都喜歡追逐金錢和名利,這樣導致他們被財產所吸引。但是年老的人,卻是已經將金錢和名利看得很淡了,他們更多的是想到怎麼能夠和自己的家人相處。如果這個時候能夠報上孫子的話,那麼他們就會笑開顏的。

    唐飛回過神來,道:「父親,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唐宗雲沉默了半晌,道:「恐怕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唐飛問道:「父親你的意思是?」

    唐宗雲道:「明天開始,我將會親自去對抗天地城!」

    鬼月王的命令他不能夠違抗,他現在只能夠自己出馬了,這不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整個唐門。他的心中又何嘗不痛恨鬼月王,一個人只要受到了強制的壓迫,他總會感到不滿的。可是他沒有任何辦法,鬼月王佔據了真個地府的主導,他只能夠聽從鬼月王的了。因為他現在還不相信天地城有足夠對抗鬼月王的能力。

    至少他還沒有聽說過天地城出現了幼仙境界的高手。

    唐飛的臉色顯得有點驚訝,道:「父親,你要親自出手了?!」

    唐宗雲的目光很堅定,不容任何人放抗。然後,他終於轉過了頭,那股門主的威壓自然而然的竟然消損了很多,他的臉上反而出現了一絲絲父親的慈愛。

    他緩緩走到了唐飛的身旁,拍了拍自己這個大兒子的肩膀,道:「飛兒,你說父親小時候這樣對你們,你們恨父親嗎?」

    唐飛怔住了,因為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父親這樣問自己。

    「父……父親,你對我們很好。」

    唐宗雲卻是苦笑了兩聲,他又怎會不知道唐飛是敷衍他?他悶笑兩聲,道:「飛兒,現在寧兒已經死去了,洛兒也不知去向,現在父親的身邊可就剩下你了,我只希望……你不要離開父親……」他說著說著已經有點哽咽了。

    唐洛是他的二兒子,不過他的這個兒子,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至今唐宗雲都沒有找到他的這個兒子。

    唐飛又怔住了,這還是原本他心目中唐門的神嗎?他現在終於清晰的看到了他父親臉上的皺紋了,那麼深,那麼滄桑。

    他也哽咽了,聲音也已有點沙啞:「父親……你放心,飛兒不會離開你的!」他忽然感覺到這個父親十分陌生,可是又十分和藹可親。

    唐宗雲終於開心的笑了出來,然後他緊緊將唐飛湧入了懷中。

    唐飛落淚了,他將自己的眼睛深深的埋在了唐宗雲的肩頭。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享受過父親的擁抱了,他已經記不清楚了。他從小就被唐宗雲逼迫著學習各類的暗器,他可以說從來沒有過自己的童年。所以他的心中是恨唐宗雲的,因為他讓自己失去了本來應該擁有的東西。但是,在被唐宗雲擁入懷抱的時候,這一切似乎都已經是不重要了,他已經不在乎任何東西了。

    父愛,有時候比母愛還要偉大。

    許久許久,唐宗雲放開了自己的兒子,然後講道:「飛兒,等到這件事情過去以後,我們一家子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了。父親真的是老了,一個老人已經不會在乎任何東西了……」然後他走了,只留下唐飛一個。

    他的眼角還有一顆淚珠,他的眼已經發紅了。

    他又看向了自己三弟的靈位,不知道唐寧死得到底值不值得。至少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如果唐寧在地府還看得到剛剛的畫面的話,他一定會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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