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極度自私，就是大愛 文 / 弓楚

    如果不是因為老人已經油盡燈枯，趙小天肯定掀了她的被子，踩在病床上大罵：「去你娘的老娘們，你們母女倆串通好想要拿下我這個潛力股，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老子可是身價過億的好少年！」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老人眼睛雖然病態流露，可是卻無比真誠，好像只有趙小天才能讓雲楚楚托付終身。

    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甚至是第一次說話。

    沒有過任何交際，沒有過絲毫的言語，只是一句道謝後，就把雲楚楚的終身大事給定了下來。

    趙小天一時間啞口無言，盯著雲楚楚的臉。這個女飛賊居然把小臉紅到了耳根後，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她是個千變女人，她是個讓趙小天看不出是好是壞的人，可偏偏這麼一個人，讓趙小天第一次覺得，沒有絲毫征服的**。

    拿不住？不是，趙小天也不是善男信女，他說的話也沒幾句能信。

    沒自信？也不是，他趙小天什麼時候會認為自己不如別人？

    想了很久，趙小天還是沒有個答案，只是內心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用一句假話來騙一騙這個將死之人。

    「你怎麼看？」雲老太太的眼神更加渴望，好像自己的女兒如果不托付給趙小天就不能嫁出去似得。

    「是不是有點兒戲？」趙小天頭一次正經八百的回答別人的問題。

    老太太搖搖頭，帶著一絲虛弱的微笑說道：「我活了一輩子，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了。」

    說完老太太平躺在病床上，仰著頭看天花板，好像在迅速的回憶一生，

    也許她經歷的太多，就變得慢了起來，做任何事情都是慢慢的，比如眨眼。

    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目不轉睛的盯著老人的臉。那些皺紋在雲楚楚兄妹倆眼裡不是歲月的刻痕，倒更像是為兩人付出後剩下的片片百合，沒有憔悴，只剩美麗。

    「我年輕的時候啊，遇到過一個好男人，他很疼我，也很照顧我，只是他不知道我跟他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老人回憶著說道。

    趙小天也坐了下來，問道：「為啥？難道您不喜歡他？」

    老太太搖搖頭，看著窗外的樹木，一陣風吹過把樹葉吹得搖搖欲墜。

    「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他，他那麼溫柔，那麼愛我，我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他呢？」

    「那您說不可能在一起？兩個人喜歡對方就得了唄，只要喜歡對方，天反對地反對，誰能阻止你倆在一起？」趙小天用自己的思想在考慮著老人的往事。

    老太太笑了笑，拍拍趙小天的手說道：「如果當初我們兩個有任何一人能有你這種想法，也就不會錯過對方了，現在想想，那時候年輕，不應該那麼成熟的考慮那麼多事情，只要有一個想法，就去做好了。」

    「媽，到底是為什麼不能在一起？」雲楚楚問道。

    雲響也沒有聽過這個故事，但是他只是幫母親掖了掖被子，確保老人不會冷到後繼續坐下來靜靜聽著。

    老人笑了笑，說道：「他是軍閥的兒子，我只是一個小丫鬟，怎麼可能在一起？那都是七十幾年前的事了，那個年代，戰火連天，男人以守護家園為己任，他身負重任，怎麼可能因為兒女情長分心？況且，門不當戶不對，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三個人都是一驚。

    七十幾年前的事情，就算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早婚，可是老太太今年也應該接近九十歲的高齡了。

    雲楚楚和雲響震驚的表情，肯定也是不知道老太太的歲數的。

    趙小天冷哼一聲，低聲怒道：「那個男人也是個孬種，這種事都擺不平，還想救天下蒼生？並且男子成家立業，先成家才能立業。」

    說完之後想了想又說道：「更正一下，我說錯了，他就是個廢物。故人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嘛，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奇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不能格物，不能分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還談什麼拯救天下，談什麼天下蒼生！這種屁話只是為了戰火連天的年代多分一杯羹而已，都他娘的是借口。」

    老太太盯著趙小天的眼睛，感覺這個少年越發讓自己看不懂，雖然她看過了很多的人。

    雲楚楚也是一臉震驚，這個無賴居然能講出這麼多的大道理？

    老人平復了一下心情，又說道：「他不像你說的那樣，當時北方戰力吃緊，他分身乏術，告訴我他大勝仗回來之後就會娶我。」

    「然後他死了？」趙小天問道。

    如果對方死了，那他剛才說的話確實是冤枉了，應該給老人道歉。

    老人搖搖頭，說道：「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年後了，他還帶回來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是另一個軍閥的女兒，兩個人很般配。」

    「畜生！」趙小天罵道：「讓一個女人等自己，要不就別說出這種話，說出來還做不到，這麼混賬的東西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老太太解釋道：「他這麼做也是為了人民好，如果兩家能結合，會對戰事有很大的影響。所以我沒有怨他，我還是一個丫鬟，每天能看到他就好了。」

    趙小天搖搖頭說道：「您想說這是仁愛？」

    老太太點點頭說道：「是的，大愛無疆，他是個好男人，為了國家犧牲自己的幸福，能遇到他是我的幸運。」

    趙小天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捂著肚子大笑道：「伯母，我有個朋友，等您病好了我帶您去見見，讓您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仁愛！」

    「難道為了國家犧牲自己還不算仁愛？」

    趙小天搖搖頭：「我有個朋友叫劉欣妍，她教會我一個道理！極度的自私才是真正的大愛，才是真正的仁愛！」

    雲楚楚沒聽懂，問道：「你這是強詞奪理，哪有這種道理？」

    「一個男人，如果想要什麼東西，那就不惜一切手段去得到，感情也好，事物也罷。」趙小天說著站起身。「就像那個男人，如果真的喜歡伯母，老天爺擋著他都會娶您。如果他夠自私，為了讓您活著也會去取得戰爭的勝利。我雖然沒有打過仗，但是我看過很多兵書，但凡是有才幹的人，打仗時都不會只考慮一種方法。因為，要想取得勝利，方法不唯一。」

    老人像是聽懂了什麼，點點頭說道：「是啊，可能你是對的。」

    趙小天看出老人心裡並沒有改變看法，接著說道：「那個男人回來之後，是不是對您說過，其實心裡還是在意您，不管以後的日子會是什麼樣，到死那天他都會愛著您？」

    老太太眼神變得明亮起來，驚訝的說不出話。

    趙小天知道自己猜對了。

    「您是不是說您能理解，然後發誓終身不嫁，只想每天看著他就好？」

    老人突然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依舊沒有說話。

    「他是不是平時不怎麼對您情話綿綿，但是跟老婆鬧彆扭後會找您吐訴，還說只有您是最懂他的？」

    老人聽著趙小天的話，眼角泛著淚光，隨時都會流出來。

    「他有過孩子嗎？」趙小天問道。

    老人又點點頭。

    「他妻子懷孕期間，他是不是找您談心的次數非常頻繁？」

    「您是不是曾經暗懷珠胎？」

    「他是不是哭著對您說，雖然非常想跟你有一個屬於你們兩個人愛情的結晶，但是如果這件事讓他妻子知道，對戰事會非常不利？」

    「他是不是讓您打掉孩子？」

    「他甚至在您墮胎之後都沒有再您床榻邊陪伴，對吧？」

    「他敗了！對吧？」

    老人終於流出了委屈的眼淚，她的一聲都為這個男人而痛苦而快活，可是趙小天一句一句的話，就像個千斤重的錘子，一下下敲打在她的心上。

    她沒有回答趙小天的問題，但是眼淚是最好的證明。

    雲楚楚是個聰明人，聽到這的時候緊咬著牙關。

    母親是這麼偉大和善良的人，竟然會被這種男人迷住，真是老天有眼無珠。為什麼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趙小天最後問了一個問題，但是更像是一種宣判，一個閻王爺對人世間的畜生的裁決。

    「他是畜生！對吧？」

    「對！」雲楚楚咬著牙喊道。

    趙小天又坐下來，握著老人的手說道：「什麼大愛無疆，什麼仁愛天下，都是幌子，都是借口。他真正要的不是您的感情，他要的只是一個寂寞時的隨叫隨到。用現在的話說，他只是想找個備用的情人。」

    雲楚楚認同了趙小天的觀點，只有極度自私的人，才算是仁愛，只有不惜一切代價爭取自己的利益的人，最後才能拯救別人。

    趙小天看老人並沒有絲毫的悲傷，只是有些委屈，接著說道：「老人家，其實……你都知道的，對吧？」

    老人沒有表情，歎了一口氣說道：「有一件事你沒有猜到，他後來又納了一個小妾，可是那人卻不是我。」

    趙小天冷笑著說道：「真是混賬，我也是混賬，可是跟他不是一類人。」

    老人笑了笑說道：「我們好像扯遠了，我說這個故事的原因，是想讓你知道，人這一輩子，能遇到一個人很不容易，能想著一個人一輩子也不容易，哪怕是個不該喜歡的人，為了他窮極一生，又有何妨？」

    「您怎麼就確定我和雲楚楚是那個人？」

    趙小天的語氣沒有絲毫的憐憫，他是自私的，即使對方即將步入天國，也不能阻擋自己的想法，也不能逼迫自己去做暫時沒有想好的事情。

    老人搖搖頭，說道：「我說把女兒交給你，不是勸你倆在一起，是想讓你替我照顧她。在家的時候，雲響十分疼楚楚，但是楚楚沒有像現在這樣依賴過誰，她從小就獨立，她覺得沒有人是可以依靠的。但是我看到她看你的眼神，我想那個唯一的人應該是你，所以我說，我見過很多人了。」

    「而且你是個極度自私的人，這就是大愛，不是嗎？」